盧虞聽著這話,臉上頓時便變了顏色,忙不迭地後撤兩步,直退到客棧的門外才停下腳步。


    剛才還裝腔作勢的盧虞,這會兒竟像是個被鬼故事嚇到的稚童一般。


    杜倦飛也是看得驚訝,還未迴過神來時,一陣鞋履摩擦的聲音先響了起來。


    安靜的五葉客棧中,一時間被這聲音擾得,好像更熱了幾分。


    杜倦飛迴過頭看去,正看見一個露著肚皮的大胖子,邊舔著自己滿是油花的手,邊提拉著布鞋走出來。


    這大胖子舔幹淨了手,也走到了中間的一張桌子旁,當即便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門外的盧虞忙抱起了拳,開口說道。


    “在下……”


    話音未落,這大胖子像是沒聽見似的,看著對麵的漢子開口了。


    “向戎,收任務?”


    被稱作向戎的漢子忙笑了兩聲,擠出一張和他魁梧的身材甚不匹配的虛偽,正要迴上句話,一旁的少年先脆生生的開口了。


    “區區幾十個流寇,我老師都等了半個月了,再不收任務,上頭就要怪罪了!”


    這少年的話剛說完,向戎臉上的笑意,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了。


    那大胖子卻像是來了興致似的,將一顆大肥腦袋探了過去,湊到那少年的臉龐。


    “我沒見過你啊,你是誰?”


    這大胖子的話裏滿是笑意,那少年又沒瞥見向戎搖頭,便笑嘻嘻地迴道。


    “我叫張昭,是八十裏外張家村村長的兒子,也是老師新收的徒弟。”


    “張家村,張家村啊。”


    這大胖子嘀咕了兩句,便又笑著說道。


    “你知道我是誰嗎?”


    張昭搖了搖頭,便看見那大胖子揉了揉那顆大肥腦袋,笑著說道。


    “我是五葉客棧的掌櫃,人們都叫我朱肥油。”


    張昭聞聲笑了起來,俏皮地追問道。


    “你的名字好怪啊。”


    朱肥油向後仰了仰身子,也笑了起來。


    “哈哈,我的名字,大家都忘了,朱肥油是我的外號。


    因為啊,我有一手好廚藝,我這兒做菜,全是用豬皮煉出的肥油炒的,那滋味兒,香得呦。”


    張昭聽著朱肥油的介紹,眼裏已滿是憧憬,恨不得這會兒就吃上兩口他炒的菜,一點也沒注意到旁邊的向戎,臉上已陰沉如水。


    還好,朱肥油並未再逗他兩句,而是轉過頭去,看著向戎開了口。


    “銀票還是現銀?”


    向戎忙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來,又擠出一張笑臉。


    “二百兩,您過目。我還想再放一個。”


    朱肥油撇嘴一笑,又向著後方晃了晃腦袋。


    “盧寺鴦家的小子給你辦的這事兒,你直接給他吧。”


    盧虞在門外聽見這句話,忙衝著向戎笑了一笑,又擺了擺手,示意這次任務不要錢了。


    誰知向戎卻像是如臨大敵一般,忙將銀票推到朱肥油的手邊。


    “我跟盧寺鴦不熟,這事兒我不管,您自便。”


    朱肥油也不接銀票,隻看著向戎笑道。


    “你再放個什麽任務?”


    向戎忙開口道。


    “采花蜂溫斌去了小宛城,我想要他的人頭。”


    朱肥油想了想,便瞥了張昭一眼。


    “五百兩。”


    向戎也是默契,臉上的笑意顯得精明起來。


    “用他換。”


    朱肥油這才站起身來,突然伸手,在張昭的臉前一揮。


    張昭頓時便滑下凳子,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向戎卻像是看不見似的,隻笑著站起身來,告辭而去。


    向戎勾著頭跑出門外,絲毫不搭理盧虞的問候,朱肥油也不看上一眼,隻拖著鞋,又走到杜倦飛的對麵坐下。


    “辛捕頭也是來放任務的?”


    朱肥油突然而來,辛猿卻也不驚慌,隻笑著衝杜倦飛一努嘴。


    “他來接任務,我就看著。”


    朱肥油這才望向杜倦飛。


    “詭手蝠王,西域烏熒派四大長老之一,八年前被丹水王爺兩千騎闖山門,奪了你的血蝠劍,打得你走火入魔,靠飲血才能苟活。”


    杜倦飛本是心中慌亂,可朱肥油一開口就是“詭手蝠王”四個字,卻令杜倦飛放下心來。


    待到朱肥油一句話說完,杜倦飛猛地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當年本王負傷在身,這幾年一直在尋找仇人的身份,終於讓本王找到之後,仇人已死。


    否則,本王定要滅他滿門,以儆效尤!”


    朱肥油嗤笑道。


    “人家是當朝親王,你一介武夫,滅他滿門?”


    杜倦飛已立穩了人設,這會兒更是怒目而視,恨不得下一刻,便要拔出劍來。


    朱肥油卻笑嗬嗬地在袖籠裏一掏,竟掏出一個葫蘆來。


    這葫蘆一打開蓋子,便是濃鬱刺鼻的血腥味。


    “蟒血大補,請。”


    杜倦飛疑惑地接過葫蘆來,卻不喝上一口。


    一是因為,睚眥係統的懲罰時間還沒到,二是因為,杜倦飛自己的懷裏,就有一隻昏迷的兔子正等著他。


    三嘛,這朱肥油敵我不明,萬一下毒了,那豈不是得賠一點生命值去?


    朱肥油見杜倦飛謹慎的模樣,也不在意,隻笑著說道。


    “我這兒的任務,有一次就能殺十個蟊賊的,也有刺殺皇帝老子的,你看,想接哪一個?”


    杜倦飛瞥了辛猿一眼,冷哼一聲說道。


    “本王既不是癡傻得想獨闖禁宮的憨貨,也不是那等卑鄙小人。你隨意說任務,讓辛捕頭選擇便是!”


    朱肥油掰著手指頭,似笑非笑地說道。


    “任務嘛,也有很多,隻是啊,我一不知道你的武功,二嘛,你也沒在我這兒掛號,這任務,我可不好給。”


    杜倦飛做出一副猖狂的表情。


    “你想試試本王的手?”


    朱肥油笑道。


    “你在我這兒掛個號,我就知道你的武功了,試手嘛,等有機會吧。”


    杜倦飛順著自己的人設,隻斜著眼迴以一聲冷哼,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開口問話,才顯得人設不崩了。


    還好這時候,辛猿識趣地接上話來。


    “不知朱掌櫃這兒的號,該怎麽掛才是。”


    朱肥油聽著“朱掌櫃”三個字,臉色稍有些怪異,卻轉瞬之間便恢複如常。


    “一顆人頭就夠。”


    杜倦飛這才放下心來,暗自想著,隻需要和辛猿一起,去捉殺個蟊賊強盜的,也就夠了,這也簡單。


    可辛猿卻笑嘻嘻地迴了一句。


    “誰的人頭?”


    杜倦飛這才一愣,忙看向朱肥油。


    正看見朱肥油伸手一指,手指的前方,正是門外的盧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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