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塵將最後一口粥吞下,便丟了碗,痛苦的躺下。痛的不隻是身上,還有心口。這幫人不厚道啊,居然對我這種殘疾人士做出如此可惡之事。


    一邊苦著臉,一邊躺在床上摸索,卻是發現身上的乾坤袋和白龜殼都不見,於是向徒兒詢問:“關關,我身上的東西呢?”


    陸關關嘴巴鼓鼓的,唇鼻間滿是鮮紅的辣油,也不會說話,有意無意的將還剩一半麵的大碗放在師傅的臉旁,從衣襟裏取出乾坤袋,遞給蕭逸塵。


    “剛剛有個老爺爺給你治傷,我幫你換了衣服。就把這些都拿出來了。”


    接著她又拿出一塊灰撲撲的石塊似的東西,好奇的把玩起來。她用白玉筷似的手指戳著石塊上的四個窟窿,又細細撫摸裏麵凸起的星點與山痕,嘴裏喃喃道:“師傅師傅,這石頭真好玩,能給我嗎?”


    這是璿璣仙尊,準帝強者贈給蕭逸塵的機緣之物。在煉化之後返璞歸真,收斂了神異,看上去就是一塊破石頭。


    看到陸關關愛不釋手的模樣,蕭逸塵卻是倒吸一口涼氣,他可是聽帝釋天說,此物重逾滄海水,唯有在主人手中才能自承其重。


    “這玩意兒能將帝釋天壓在蒼日峰下五十萬年,怎麽在關關手中就像個石頭?莫不是壞了?”這般想著,便欲出言取迴,再好好研究一番。


    可那惱人無比的王守一卻又來作妖了。


    “啥寶貝,讓我也瞧瞧!”


    隻見那妖人丟了碗筷便衝上前來,雞爪似的手迅速朝著陸關關龜殼抓去,臉上同樣滿是好奇。他想看看這奇特少年身上會有怎樣的奇特寶貝。


    薑牙子和蝦皮也被吸引了視線,盯著這人的動靜。


    下一刻,他的手毫無阻隔地,觸及這仿佛隕石雕刻而成的龜殼。


    “咦~”


    輕輕握住後,正想往上提,卻是輕咦一聲,他驚訝的發現手中物件紋絲不動,根本拿不起來。


    “哼,一個小女娃都拿得動,我怎會拿不起?”王守一冷哼一聲,將另一隻手也覆蓋上去,使出吃奶的勁想要抓起。但事與願違,這龜殼就像是在陸關關手上生了根,根本就不能提起。到後麵,他更是誇張的蹬動雙腿,可結果依舊不變。


    讓所有人驚訝的是,王守一不僅拿不起這龜殼,而且連陸關關都推不動一毫。


    十息之後,他終是泄氣般垂下雙手,在那兒吹胡子瞪眼,用看殺父仇人的眼神盯著這枚小小的龜殼。


    陸關關見了龜殼的神奇,愈是喜愛,將它丟在了懷裏,再不願交出。這“舉重若輕”的模樣卻是令一旁的王守一吐血不已。


    蝦皮用湛藍而清澈的眸光上下打量著陸關關,想要把這個與眾不同的可愛女孩看透。邊上薑牙子泥石路似的臉上多了幾道車轍,此刻正一言不發的看向師徒二人。


    蕭逸塵眼中顯出異色,他沒想到徒弟能拿得動這白玉龜殼。他思考半天,隻是有了個猜測:極有可能是因為她是“天造地設之身”的緣故,所以不被龜殼排斥。


    “如果是這樣的話,放她那兒也沒事,以後有用了再要迴來便是。反正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有啥用,再說她還是我徒弟跑不了,給她便是。”這般想著,心頭擔憂暫且消退了去。


    蕭逸塵點頭同意,便扭過頭,嬉笑著朝王守一那老貨挖苦起來:“你有點虛啊。這麽塊小石頭你都拿不起來,是不是身體不行啊?”


    “你你你——”王守一氣得頭都要炸了“什麽叫我虛?明明是這破石頭有古怪好不好!”


    蕭逸塵卻是沒再理他,向著薑牙子招了招手,打算歸還儲存在乾坤袋裏的三箱貨物。當時船上火勢頗大,他替巨鯨幫眾人收了三箱搶劫來的貨品。


    薑牙子見他要打開乾坤袋,便知所謂何事。老者搖頭一笑,緩緩道:“不必了小友,我們還得感謝你的幫助呢,這幾箱東西便贈與你罷。”


    “薑老頭,你說這裏麵都是些啥?怎麽全是腥臭味?”當時蕭逸塵靠近木箱的時候,就有一股撲麵而來的惡臭味,裏麵仿佛裝了一箱臭魚爛蝦,那股子味道險些讓他這個小男孩幹嘔出來。


    聞言,王守一臉上卻是露出鄙視的神色,在薑老叔開口前插嘴:“你懂什麽?這裏麵可是鮫人皮和鮫人寶珠。可是太玄——”


    “咳咳咳。”這時薑牙子咳嗽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語,並且將目光看向一旁的蝦皮。王守一也是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整個人都忽得頓住,一雙小眼睛偷偷地瞄向蝦皮。


    蕭逸塵二人滿頭霧水,不知發生了何事,皆望向蝦皮。


    此時的他像是讓人在腦殼上狠狠悶了一拳,正楞楞的呆立原地。他低著頭,那雙大眼被靛藍頭發遮擋住,並且忽黯淡無光起來,嘴角抿得緊緊的,一言不發。


    他攥住雙拳,仿佛是在與什麽東西做鬥爭,過了很久,他才顫著身形兀自走出屋舍。


    四人沒有說話,就那麽靜靜地注視著他離開。


    良久,王守一尷尬的笑了笑:“咳咳,咱們繼續說吧。話說這鮫人啊,最早的時候是生活在海邊的。它們在田間食桑葉,之後它們會像蠶蟲一般吐出絲線,接著潛入海中憑此織就鮫綃紗。穿上鮫綃紗製成的衣物,入水不濕,十分神奇”


    “那這與鮫人皮又有啥關係?都把它們的皮給扒了,還怎麽織布?”蕭逸塵在一旁開口。


    陸關關也是一臉好奇,同時麵色也不是很好,當時漂浮滿船的鮫人皮可是讓她吃了不少苦頭。這些東西不僅聞著腥臭,而且看上去也十分的恐怖。那鮫人皮鮮血淋漓,和活剝下來的人皮也差不了多少,一個小女孩自然是受不了的。


    王守一揪著嘴角黑痣上那根鯰魚須,慢悠悠的說:“別急嘛,且聽我慢慢道來。”


    “鮫綃紗是一種上等的麵料,在當時十分受歡迎。就有人抓了不少鮫人,迫使它們紡織布匹。但是它們都很硬氣,一旦被抓便會自殺。後來鮫人族群整體向外遷移,很難再尋到。就在所有人都覺得這門新生生意就要打水漂的時候,一名商人發現鮫人的兩個與眾不同的特性。這就將它們推入了新深淵,成了人族爭相獵取的生物。”


    這人用說書人的口氣說了半天,還沒講到正題,陸關關早就聽得不耐煩了,於是催促起來:“是啥呀,叔叔你快點說啊!”


    “小娃娃別急,後來啊,”王守一搖頭晃腦,依舊慢悠悠的說話,這模樣像極了說書人,“那商人發現鮫人流出的淚珠凝固之後,便會成為一種形似珍珠的透明珠粒,在白日便能散發淡淡幽光,可以繡在衣物冠冕之上以做裝飾。有人將它們的淚稱為‘滄海遺珠’,奉為瑰寶。”


    “另外鮫人皮經過熬煉之後,會產生乳白色的膏狀物,小小一塊足可燃燒一月。鮫綃紗製作周期長,且再難獲取。而鮫人皮與珠卻是殺之便可得,這便誘使各種勢力深入海洋,捕捉鮫人,扒皮煉油,取珠做衣,以此斂財。由此開始了一場持續幾千年的屠殺。”


    蕭逸塵皺眉,盡管這樣依舊能讓人族取得巨大利益,但卻是有傷天和,再說像這種殺雞取卵的聚財之道,總有竭盡的一天。


    “鮫人很可憐啊~這些人好殘忍!真討厭”陸關關紅著眼,替這個可憐的種族哀傷,同時露出厭惡之色。


    薑牙子看了眼陸關關,慈和的道:“小姑娘,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眾人皆趨利,利來則去,利去則往。不管是怎樣傷天害理的事,隻要有利可圖,都會有人去做的。”


    嗚~~嗚嗚~~~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沉悶的嗚鳴,仿佛有人在吹動巨大的海螺,發出遼遠悠長的聲音。


    窗格好似被遮蓋上了黑布,很快暗了下去,而房間裏隻留著一道燭火在微微閃動,散發昏黃的光亮。


    蕭逸塵一愣,向著黑漆漆的窗外瞄了幾眼,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這是怎麽了?天為何突然黑了?”


    “噗嗤~”陸關關噗嗤一笑,朝著師傅嬌笑道,“等師傅出去看看就知道啦。”


    說著,她收齊床上那兩對碗筷,取了房裏唯一的蠟燭便出去了。王守一和薑牙子二人嘿嘿一笑,也跟著奪門而出。


    連門都沒有關上。


    蕭逸塵無奈的歎了口氣:“哎~徒弟長大了,都不聽師傅的話了。”


    歎息間,他將意識沉入體內,查看身體狀況。體內氣血之力和星力幾乎耗盡,這些都還好說,以後慢慢修煉就能補充。隻是現在動彈不得,無法到外麵吸收星辰之力,得想個法子出去啊。


    如今要緊的是看看脊骨的傷勢,不知是否真的如那倆人所說治得好。他現在感覺不到下半身的情況,確實很有可能因此變成殘廢。


    “那什麽安期先生真有那麽厲害?”


    這般自語著,脊骨的情況瞬間印刻在腦海裏,這一看卻是驚了。


    隻見斷骨之上布滿白色的光線,這些線細到了極點,仿佛是一根根頭發釘如骨中,將完全斷碎的脊梁骨弄在一道,看似毫不靠譜,但實際上異常的穩固。剛才他可是頂著斷骨之傷,半坐著吃了碗粥,足可見安期先生醫術的高超。


    “安期老頭手藝還不賴,就是不知他長甚模樣。待我傷好了就去尋他,絕對要讓他給我治治頭發。到時候弄一頭飄逸的長發,嘿嘿~~~”


    說著,便閉目睡去。


    ——————————


    “阿嚏——,哪個混蛋在說我壞話?”


    滄海之上,一個背著藥簍的赤腳老者打了個哈欠,沒好氣的說道。


    之後他踏著浪花,幾步就消失在海天交界處,再不見其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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