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弟子不斷離去,一步三迴頭,都想要將宗門景象刻入心間。縱有萬般不舍,如今也隻得離開。


    “小師叔,你想好去哪兒了嗎?”


    柳驚風還沒走,他要跟蕭逸塵好好道別。


    他在昏迷期間做了個不長的夢。沒想到夢醒之後身邊的一切都變了,宗門被滅,宗主等人被殺害,他也將開始逃亡生涯。也許從今而後,他便再也見不到小師叔跟小師妹了。


    盡管兩人經常合夥欺負他,但在他的心中,對兩人的感情是十分深的。他還從玄蛇那兒了解到,在他中毒昏迷後,兩人舍身護佑他的安全,這便是生死之交。


    心中百感交集,不覺間,柳驚風潸然淚下,淚水混雜著殘存的雨水從滿是泥塵的臉上滑落。


    蕭逸塵同樣十分不舍,扭頭看向帝釋天,語氣低沉的迴答道:“放心吧,帝釋天前輩會帶我去東海之濱,我將出海曆練,不會有危險的。倒是你要小心一些啊。”


    帝釋天?


    這俊美佛子原來叫帝釋天啊。


    心中這般想著,柳驚風轉向帝釋天,鄭重抱拳:“多謝前輩出手相救。此番恩德,我們沒齒難忘。”


    “阿彌陀佛,小友不必感謝貧僧,一切都是因果。”帝釋天口誦真言,和顏悅色的說。


    輕輕點了點頭,柳驚風也不糾結,揮一揮手作最後的道別。


    “對了,關關去哪兒了?”


    之前環視一圈都沒有找到徒弟,隻是因為宗門之事要緊,便將心中疑惑放下,現在同門都離開了,他安心向柳驚風詢問。


    “哦哦,怪我怪我,”柳驚風尷尬的抓了抓頭發,“你不說我都差點兒忘了,之前引道者將關關打飛,所以——”


    “你說什麽?!她怎麽樣了?”還沒等他說完,蕭逸塵就差點跳起來。被引道者擊飛,關關還能活下去嗎?


    柳驚風抬手按在蕭逸塵肩頭,沒好氣的說道:“唉唉唉,我說你別那麽激動好嗎。至少要等我說完啊。”


    “唿~你說,我聽。”深吸一口氣,蕭逸塵勉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心境若是再奔潰,帝釋天也幫不了他。


    “雖然她受傷昏厥,性命卻是無恙。現在被玄蛇馱著,安全著呢。”柳驚風笑道。


    聞言,蕭逸塵趕忙跑到玄蛇邊上,先前因為玄蛇龐大的身形阻擋,卻是沒有看到關關。如今見了,卻是心中一震抽痛。


    小姑娘身上素袍沾滿灰蒙蒙地汙漬,秀發扭結成團,鳥窩似的壓在頭上,一張小臉也沾滿黑泥。透過黑泥,隱約可見其金紙般的麵色,虛弱到了極點。


    慌忙試探鼻息,蕭逸塵猛地一驚,唿吸竟如此微薄?


    狠狠地踹了兩腳玄蛇的下腹,蕭逸塵冷聲道:“不是叫你好好保護關關他們嗎?”


    “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說著,蕭逸塵眼中浮現淡淡金色,龍血威壓釋放了一絲。


    玄蛇肚子一軟,轟得一聲低伏下去,渾身顫抖著,四張嘴低聲下氣地解釋道:“蕭蕭爺,不是小的不想救啊,實在是那引道者太強橫。小的無法擺脫束縛,自然是束手無策啊。”


    聞言,蕭逸塵眼中金光大聲,威壓加強,嚇得它篩糠似的抖了起來。


    “哼,還敢頂嘴?”


    “不不不,蕭爺,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沙啞著聲音,玄蛇無比痛苦的求饒,那血脈威壓仿佛要壓斷它的七寸,簡直就像是要滅了它啊。


    “驚風,你走吧。”收斂金光,蕭逸塵和柳驚風道別。


    “嗯。”


    柳驚風轉身離開,腰間青劍與環佩碰撞,發出脆響,這聲音在寂靜下來的蒼日峰中異常的清晰。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蕭逸塵略微失神,瞥了眼一旁趴著的玄蛇,心中一動。


    從玄蛇身上抱下陸關關,蕭逸塵又踹了一腳,惡狠狠的說道。


    “楞著幹啥,你也去吧!”


    八隻冷瞳暴睜,玄蛇被嚇了一跳,有些不缺定的問:“蕭爺這是想要放了小的?”


    “當然不是了,”蕭逸塵笑盈盈地看向玄蛇,邪邪一笑,“為了懲罰一下你,你以後就跟在驚風身邊保護他吧。”


    說著,四枚赤色符文從蕭逸塵身上飄出,瞬間沒入玄蛇的四顆頭。這是蕭逸塵剛剛向饕餮討要的血咒之術,可以控製玄蛇的靈識,這樣就不怕它圖謀不軌了。


    本來以為離開蕭逸塵後,就不用管那個人類了,可是玄蛇怎麽也沒想到,蕭逸塵居然會用這般陰損手段限製它。這讓它懊悔不已,早知道剛才蕭逸塵沒迴來的時候就逃跑算了,現在居然還要被迫保護柳驚風,要知道,它跟在這個人身邊也會受到追殺。


    盡管心中有一萬個不願,玄蛇也無法違抗,如今它的性命是真的掌握在蕭逸塵的手中了。隻要他心念一動,它就會失去靈識,變成一條癡呆的蛇。


    玄蛇垂頭喪氣的跟了上去,前方柳驚風嘴角一揚。


    果然是小師叔啊,對我可真好。


    至此,除了陸關關和他,神霄弟子皆離開了。


    唿出一口濁氣,蕭逸塵將昏迷不醒的陸關關抱到帝釋天麵前,眼中滿是懇求之色。


    帝釋天心領神會,赤金手掌不顧肮髒直接抵在了陸關關的額頭,一股猶如實質的佛力湧入陸關關的體內。燦燦金光自陸關關體內透出,將她襯得猶如仙童,縱是衣衫汙濁,也難掩其神聖之態。


    半晌,帝釋天收掌,目光環視四周,麵色也是沉了下去。殘破不堪的青石板上滿是屍體,四百多位神霄弟子在這裏隕命。


    這些人竟在一日之內造下如此殺業,罪過,罪過。


    “阿彌陀佛,不如我們先將他們葬下?”帝釋天雙掌合十,開口問。


    看了眼不遠處玄空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屍身,蕭逸塵不由神傷,重重點頭:“嗯,我也是這麽打算的。”


    眼神掃過那兩位被樹葉刺透眉心而死的供奉,蕭逸塵心中一動,拜托道:“煩請前輩幫我找迴薛供奉的屍體,我好將他們一同葬下。”


    “無妨,貧僧去去就迴。”


    金光一閃,帝釋天從原地消失。


    隻一個唿吸的功夫,帝釋天就抱著薛大海的屍體出現在了蕭逸塵麵前。


    這可把他下了一跳,狠狠地扯動嘴角,蕭逸塵愣愣的看著帝釋天。


    這人究竟是怎樣的高手,居然能夠做到縮地千裏。


    薛大海的胸口處多出一個足有成人拳頭大的空洞,傷口四周的血液已經凝固,甚至散發出一絲腐臭,很快就有幾隻蒼蠅被吸引過來。隻是懾於帝釋天身上強大氣勢,不敢靠的過近,正圍在兩人身邊嗡嗡得直打轉兒。


    這聲音惹得蕭逸塵心中煩躁。


    小心翼翼的擦去陸關關臉上的汙漬,蕭逸塵取出一塊幹布鋪在地麵,將陸關關放在上麵後,便從帝釋天手中接過薛大海。


    “前輩,可以帶上我徒兒嗎?”


    帝釋天低下頭,看了眼安詳地躺在那兒的陸關關。他覺得這小女孩有些與眾不同,十分麵善,與他頗投緣。


    爽快一笑,帝釋天答應下來。


    蕭逸塵報以感激的眼神。現如今,所有人都有活下去的機會,唯有陸關關讓他放心不下,雖有天資但實力低微,還無比單純。


    他打算帶著這個呆萌徒兒一同闖蕩天下,這樣便不用時刻擔心她的安危。


    另一方麵,蕭逸塵對陸關關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在他的潛意識中迫切的想要保護好這個柔弱單純的孤女。


    嗯嚀一聲。


    陸關關轉醒,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與此同時一隻滾圓的小鼠從她衣襟裏爬了出來,蹦蹦跳跳的跑到她的臉上。


    感知到臉上毛茸茸的觸感,陸關關被湯圓逗的咯咯直笑。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扯下臉上的毛球兒,陸關關一眼便看到了師傅。


    毫無防備的,陸關關如一隻猴子似得躥了起來,雙腿箍住蕭逸塵的腰,兩隻細藕掛在他的肩頭。


    陸關關狠狠的握緊雙拳,手裏湯圓疼得吱吱亂叫,她紅著眼,淚水如湧泉:“嗚嗚嗚~師傅,嗚嗚嗚,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呢。”


    蕭逸塵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被徒兒如此突然地動作整蒙了。


    陸關關掛著他的身上,輕得就像一陣風,絲毫沒有重量;但是蕭逸塵就像是中了定身術一般,動彈不得。如此近距離下,一股若有若無的少女體香衝入蕭逸塵的鼻端,宛如夏日雨後衝泡起的一抹茶香,清淨淡雅。


    蕭逸塵感覺身體在發飄,他覺得自己要飄上天了。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近距離的接觸。動作僵硬的拍了拍陸關關的後背,本想要安慰一番,卻是忽得觸電了似的。那軟糯得猶如棉花糖的觸感,險些讓他噴出鼻血來。


    這迴是真的很飄。


    蕭逸塵這囧人模樣令帝釋天忍俊不禁。


    少女淚光閃動,在金雲下散發無盡的美麗,宛如一朵掛著晨露的嬌嫩花蕾,在歲月中等待盛開。


    看著眼前這半張畫兒似的臉頰,懵懂少年沉醉了。


    良久,蕭逸塵幹咳一聲,違背本心的將陸關關從自己身上扒了下來。


    陸關關梨花帶雨,俏生生的看著師傅,輕聲道:“師傅,我想去看看姥姥。”


    “她住在哪兒?”


    陸關關抬手指向一座星峰,上麵有一點蒼色,想來就是姥姥平時居住的地方。


    下一刻,金光一閃,三人便來到了一處茅草屋前。


    還不待陸關關驚詫這神奇力量,一股濃鬱發臭的血腥氣直衝肺腑,令她口中作嘔的同時揪緊心髒。


    陸關關瘋了似的衝了進去。


    眼前的茅草屋木門大開著,有一條小溪似得血跡從裏麵流出,蕭逸塵和帝釋天皆是心中咯噔,趕忙跟上前去。


    一入門,便見陸關關神色痛苦的捂著臉,無聲的哭泣著,在她身前有一張破舊的木桌。


    木桌上還有幾盤已經冷掉了的飯食,一個銀發熠熠、身穿補丁衣的老嫗一動不動的趴在桌上,臉龐沒入一盆湯水中,湯水被血染得殷紅。老嫗那雙滿是老年斑的手無力的垂落著,一雙筷子落在地麵沾滿血與泥。


    桌下,粘稠的血水匯成潭,流出屋子。


    ……


    傍晚時分,蒼日峰中部,山陰之處。


    由於背陽、土質稀少,這裏幾無草木,陰風號號,暗沉無光。


    三人站在一座座用碎石搭起的墳前,認真祭拜。


    蕭逸塵與陸關關身穿白淨的粗麻袍,頭上戴白,神色淒淒。跪在黑硬得山體上,兩人一拜接著一拜,把頭磕得咚咚響。


    帝釋天持著佛禮,肅立一旁,口念《往生經》,超度亡魂。


    佛音浩渺,不可計數的金光從天際灑落,猶如細雨融入一座座墳墓,一絲絲肉眼可見的黑氣從中漫出,這是他們生前怨氣。


    怨氣的存在,不利於亡靈的轉生,因此帝釋天念經為他們超度,也算是結一個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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