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鵝籠竟問養子,假惺惺反把徒斥。

    論修行三藏不敵,聞禍事昏倒在地。

    且說悟空幾個離了獅駝城,一路西行,不覺又到一座城池。唐僧比誰都急:悟空,那廂又是甚麽所在?一路之上的悟空早被師父的這話磨出了耳繭,不耐其煩的道:到跟前自知,若是西邸王位,須要倒換關文;若是府州縣,徑過。幾個到了跟前,悟空一問才知乃是比丘國改作小子城也。唐僧一聽兩個名兒,又犯起了糊塗:既雲比丘,又何雲小子?他自己既叫三藏又叫唐僧還叫玄奘的,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八戒知道怎麽說老和尚也不明白,幹脆給他胡亂解釋:想是比丘王崩了,新立王位的是個小子,故名小子城。果然這老和尚像什麽都知道似的,道:無此理!無此理!我們且進去,到街坊上再問。沙僧不忘適時的拍師父的馬屁:正是,那老軍一則不知,二則被大哥唬得胡說,且入城去詢問。顯然兩個師哥都不如自己。

    幾個來到街市,見各家各戶門前都放著一個鵝籠,唐僧不免又冒傻氣:徒弟啊,此處人家,都將鵝籠放在門首,何也?悟空要去打聽,他又不讓:你莫去,你嘴臉醜陋,怕人怪你。好像隻有他道貌岸然的樣子才可以問事似的,可這位師父又是啥事都不會親自去做的。變化了的悟空很快打聽到裏麵都是裝的五、七歲的孩子,要告訴師父。可此時的唐僧興趣早發生了轉移,因為他看到了金亭驛館,吃飯睡覺才是他的頭等大事,唐僧喜不自禁的道:徒弟,我們且進這驛裏去,一則問他地方,二則撒喂馬匹,三則天晚投宿。馬屁精沙僧急忙道:正是,正是,快進去耶。好像再晚一會就客滿似的。唐僧一進驛館,見對方都是些善良之人,又拿架勢唬人:貧僧東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經者,今到貴處,有關文理當照驗,權借高衙一歇。聽此話人家是應該應分的,不辦那絕對是不可以。如果他一直是這個樣子,我們也沒有別的話可說,問題是他一遇到妖精就換了另一副嘴臉的,估計四川的變臉藝術就源於此。

    齋飯已畢的唐僧再次在外人麵前暴露他的白癡:貧僧有一件不明之事請教,煩為指示。貴處養孩兒,不知怎生看待。驛丞不會想到一個大唐聖僧會說出這番話來,道:天無二日,人無二理。養育孩童,父精母血,懷胎十月,待時而生,生下乳哺三年,漸成體相,豈有不知之理!如果這位和尚僅僅是對人家的民俗感興趣也就罷了,竟還幹涉起人家的國事,道:據尊言與敝邦無異。但貧僧進城時,見街坊人家,各設一鵝籠,都藏小兒在內。此事不明,故敢動問。驛丞不想透露自己國家的秘密,附耳低言道:長老莫管他,莫問他,也莫理他、說他。請安置,明早走路。誰知犯了偏執狂的唐僧把人家逼到絕處,也要弄清為什麽鵝籠裏裝著孩子。

    知道原委的唐僧接下來會做的就是哭哭啼啼、打滾而已。氣得八戒道:師父,你是怎的起哩?專把別人棺材抬在自家家裏哭!不要煩惱!常言道,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父教子亡,子不亡不孝。他傷的是他的子民,與你何幹!且來寬衣服睡覺,莫替古人耽憂。唐僧反把八戒一頓訓斥:徒弟啊,你是一個不慈憫的!我出家人,積功累行,第一要行方便。怎麽這昏君一味胡行!從來也不見吃人心肝,可以延壽。這都是無道之事,教我怎不傷悲!既然如此你去救人就是,何必哭哭啼啼!這次沙僧也有些看不下去,忙打圓場:師父且莫傷悲,等明早倒換關文,覿麵與國王講過。如若不從,看他是怎麽模樣的一個國丈。或恐那國丈是個妖精,欲吃人的心肝,故設此法,未可知也。關鍵時刻隻有悟空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師父,你且睡覺,明日等老孫同你進朝,看國丈的好歹。如若是人,隻恐他走了旁門,不知正道,徒以采藥為真,待老孫將先天之要旨,化他皈正;若是妖邪,我把他拿住,與這國王看看,教他寬欲養身,斷不教他傷了那些孩童性命。唐僧聽到這話,忙對悟空施禮,爭名的事一定是他唐僧的:徒弟啊,此論極妙!極妙!但凡一點不利也不能把他牽扯:但隻是見了昏君,不可便問此事,恐那昏君不分遠近,並作謠言見罪,卻怎生區處?悟空不得不對膽小怕事的師父保證:老孫自有法力,如今先將鵝籠小兒攝離此城,教他明日無物取心。地方官自然奏表,那昏君必有旨意,或與國丈商量,或者另行選報。那時節,借此舉奏,決不致罪坐於我也。唐僧得了悟空的保證,接下來就不顧悟空旅途的勞累,一個勁地催著悟空快辦此事:如今怎得小兒離城?若果能脫得,真賢徒天大之德!可速為之,略遲緩些,恐無及也。悟空隻在空中打個唿哨,就讓那城隍、土地、社令、真官,並五方揭諦、四值功曹、六丁六甲與護教伽藍等眾把一千一百一十一個小兒送到安全之地。

    自視有救人之功的唐僧恨不得立即到殿中邀功報喜:悟空,我趁早朝,倒換關文去也。悟空出於安全考慮,道:師父,你自家去恐不濟事,待老孫和你同去,看那國丈邪正如何。唐僧一是害怕悟空跟自己爭功,二是害怕不能信口開河的吹噓自己,從內心裏不打算悟空同去,道:你去卻不肯行禮,恐國王見怪。悟空道:我不現身,暗中跟隨你,就當保護。唐僧見悟空不能說話,這才轉怒為喜。入得殿中的唐僧隻說出西天取經的意思,就讓國丈嘲笑了一番:西方之路,黑漫漫有甚好處!唐僧仗著悟空撐腰,也不管什麽禮儀,以為憑自己的知識跟國丈辯論是不在話下的,因此高聲道:自古西方乃極樂之勝境,如何不好?誰知國王也不是一般的人兒,道:朕聞上古有雲,僧是佛家弟子,端的不知為僧可能不死,向佛可能長生?唐僧覺得國王說到了自己的強項,急不可耐地合掌應道:為僧者,萬緣都罷;了性者,諸法皆空。大智閑閑,澹泊在不生之內;真機默默,逍遙於寂滅之中。三界空而百端治,六根淨而千種窮。若乃堅誠知覺,須當識心:心淨則孤明獨照,心存則萬境皆清。真容無欠亦無餘,生前可見;幻相有形終有壞,分外何求?行功打坐,乃為入定之原;布惠施恩,誠是修行之本。大巧若拙,還知事事無為;善計非籌,必須頭頭放下。但使一心不行,萬行自全;若雲采陰補陽,誠為謬語,服餌長壽,實乃虛詞。隻要塵塵緣總棄,物物色皆空。素素純純寡愛欲,自然享壽永無窮。那國丈聞言,付之一笑,嗤之以鼻用手指定唐僧道:嗬!嗬!嗬!你這和尚滿口胡柴!寂滅門中,須雲認性,你不知那性從何而滅!枯坐參禪,盡是些盲修瞎煉。俗語雲,坐,坐,坐,你的屁股破!火熬煎,反成禍。然後就道教給唐僧上了一課:更不知我這修仙者,骨之堅秀;達道者,神之最靈。攜簞瓢而入山訪友,采百藥而臨世濟人。摘仙花以砌笠,折香蕙以鋪裀。歌之鼓掌,舞罷眠雲。闡道法,揚太上之正教;施符水,除人世之妖氛。奪天地之秀氣,采日月之華精。運陰陽而丹結,按水火而胎凝。二八陰消兮,若恍若惚;三九陽長兮,如杳如冥。應四時而采取藥物,養九轉而修煉丹成。跨青鸞,升紫府;騎白鶴,上瑤京。參滿天之華采,表妙道之殷勤。比你那靜禪釋教,寂滅陰神,涅槃遺臭殼,又不脫凡塵!三教之中無上品,古來惟道獨稱尊!國丈一番話贏得了滿堂喝彩,叫好聲不絕。唐僧被說的啞口無言,隻有不勝羞愧的份了。

    垂頭喪氣的唐僧迴到驛館稍稍坐定,剛要齋飯,就又一次受到了打擊。悟空道:師父,禍事了!禍事了!聞聽此話的唐僧還不知道怎麽迴事,就已經嚇得三屍神散,七竅煙生,倒在塵埃,渾身是汗,眼不定睛,口不能言。慌得沙僧上前攙住,隻叫:師父蘇醒!師父蘇醒!沙僧實在害怕自己的靠山沒了。悟空言道:要取師父的心肝做藥引,可延萬年之壽。那昏君聽信誣言,所以點精兵來圍館驛,差錦衣官來請師父求心也。八戒對一向假慈悲的老和尚嘲笑道:行的好慈憫!救的好小兒!刮的好陰風,今番卻撞出禍來了!此時的唐僧戰兢兢的爬起來,扯著行者哀告道:賢徒啊!此事如何是好?悟空道:若要好,大做小。沙僧知道沒了唐僧就沒了自己,一直不停地問著:怎麽叫做大做小?悟空道:若要全命,師作徒,徒作師,方可保全。這時的唐僧早已沒了人格:你若救得我命,情願與你做徒子徒孫也。悟空叫八戒道:八戒,快和些泥來。八戒自然知道悟空用泥是做何用的,他決定報複一下這位能惹不能當的師父,就擄起衣服撒溺,和了一團臊泥,遞與悟空。悟空將泥撲作一片,變個猴子臉貼在唐僧臉上,把他變作自己的摸樣。欲知後事,且看下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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