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身體有恙,不便見客,各位還是請迴吧。”中年人臉上寫滿滄桑,木然的雙目中透著股疼惜,說完轉身就走。


    奴夜青看著那中年人的背已經微微弓起,拖著沉重的步子在地上透出落寞的剪影。


    狼城之戰中,電光火石,風起雲湧,危機重重,轉眼少卿就身陷危險,蝶姬焦急之際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毫無猶豫擋在少卿的身前,長達七年之久的辜負和冷淡,她認為唯一能夠償還的就是自己的這條性命。


    世界上並非每個人的愛都需要迴報,就算不愛,也願意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守護著她,看著她幸福,少卿便是這種人。隻是蝶姬卻永遠也無法明白少卿的心,她不顧後果的償還終究將少卿推入了更深的深淵,麵對著自己傾盡一生的愛轟然消失在懷中,支撐著他整個精神世界的擎天柱轟然倒塌,掩埋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靈魂。


    “宋旭。”奴夜青輕喚了聲,中年人沉重的步伐猛然一滯。


    十八年前城主一夜之間變得癡傻如同小孩,狼城在天界以及修仙者的幫助下勉強恢複了正常,可終究沒有一個像少卿傾盡一生的城主來領導狼城,那一戰之後風月樓一夕之間仿佛拔地消失了般,以前四海八荒慕名而來的能人異士,達官顯貴、修士妖魔都不在來狼城逍遙快活,久而久之,各家店鋪眼看沒了客源能搬的都搬走了,城主府的侍衛也被宋旭遣散了。


    偌大的狼城就隻剩下了一個城主和一個人侍衛,平平淡淡的過了十八年,沒想到竟然有人來尋找城主,而且還知道他的名字。宋旭有些詫異的迴過身,半眯著眼睛,極力的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誰:“你們是誰?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奴夜青毫不猶豫的伸手將頭上的鬥篷脫下,滿頭銀色在烈日的餘暉下散發出閃閃的銀光,冰肌入骨的肌膚上妖冶的印記紋路清晰,精美別致,微微泛紅的眸子空洞的仿佛能將世間萬物的東西都吸進去也無法填滿。


    她輕輕動了動嘴。竟已有些哽咽:“是我。我是阿奴。”


    宋旭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顫顫巍巍的走到奴夜青的麵前,聲音激動地已經發抖:“你是阿奴?你真的是阿奴嗎?”


    奴夜青連連點頭。


    在宋旭的帶領下他們一直向東走。途徑一條很長的小徑,這裏曾經幽靜舒適,花香撲鼻,綠意盎然。花團錦簇,如今卻除了死一樣的寂靜外。剩下的便是一望無際的荒涼,假山枯木,蕭條淒涼,奴夜青一路走來感覺自己走過了一個輪迴的悲涼和滄桑。樹有人而活,人有氣而生,蝶姬死了。少卿也跟著死了,就連這裏的一花一草一山一木也悄無聲息的不複存在了。


    “自從把那些侍衛遣散後。城主府就我一人來打理,我的年紀越來越大,身體也大不如前,再也沒有力氣來打理這些花草,一年下來就死的幹幹淨淨的。”宋旭輕歎了口氣:“人都沒了生機,養這些花草也就沒有意義了。”


    穿過雜草叢生的佛桑花林,臨近的溪水也已幹枯,在烈日的暴曬下裂開了手指寬的縫,不遠處的小高腳樓門窗緊閉,宋旭推開沉重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迎麵就撲來一股濃烈的佛桑花馥鬱芳香的味道,花香適量便是天下絕香,但若是過度就會變成劇毒,若長期置身其中早晚會中毒身亡。


    濃烈的花香瞬間通過鼻孔鑽進心肺,奴夜青被猛然而來的窒息嗆得隻打噴嚏。


    阿嚏--阿嚏--


    “這什麽味道,我快要窒息了。”小謹被嗆得眼淚鼻涕直流,連忙鑽進刑天的懷抱。


    奴夜青連忙運功封閉五識,刑天沒有五官自然對這味道不感冒,宋旭的臉色微微變得蒼白了些,然後像什麽事都沒似得,低聲道:“城主夫人生前最喜佛桑花,自從夫人過世之後,城主就不停的種植佛桑花,或許是夫人的魂帶走了佛桑花的靈,外麵的佛桑花一夜凋零,就連城主如何細心的種植培育,也種不出一顆來,如今他雖然變得癡傻瘋癲,忘記了所有人,唯獨忘不掉的隻有夫人,就連關於夫人的任何細小的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十年前他放棄了培育,卻整日躲在這裏開始煉製佛桑花的花香。”


    在奴夜青的眼裏沒有任何一個人生來便是瘋癲癡傻的,更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的癡傻瘋癲,他們之所有不知人,不識物,是因為他們封印了自己的靈魂,有的是外界原因所致,有的則是自己故意封印,隻是不願意麵對一些問題而已,就如少卿。


    少卿如今瘋瘋癲癲,都是因為他無法接受蝶姬去世的現實,更無法敞開心扉去接受和認識事實,他愛蝶姬,愛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愛,蝶姬已經成了他靈魂裏的主心杆,有一天這根主心杆不見了,他一時無法接受,所以就選擇麻痹自己,封印住了靈魂,讓自己永遠沉浸在有蝶姬的世界裏,不願醒來。


    “可是這麽濃重的花香長時間沉浸在裏麵,勢必中毒。”奴夜青微皺眉頭,看著宋旭:“你沒有時常帶他出來透透氣嗎?”


    宋旭搖了搖頭,輕歎了聲:“雖然城主變得如同小孩一般,可是他的法力卻絲毫沒有減弱,我生怕他被熏出個好歹來就想帶他出來透透氣,結果剛將他帶出門就被他一掌打飛了,之後幾天他就在樓外設下結界我根本無法進去,每日隻好將吃食放在門外,幾天幾日都不見動過,再後來我也就不敢帶他出來了。”


    奴夜青走進房門,簡單的擺設幹淨整潔,南麵的書桌上擺放著各種的白玉容器,披頭散發的少卿一襲白衣不染塵埃,雙手不停地調試香料,手腕上的銀色鈴鐺發出叮叮當當清脆悅耳的聲音,隻見他將調好的香抵在鼻息之間,皺著眉,閉著眼睛,輕輕嗅了嗅,可能不是自己想要的味道,剛還平靜的臉上怦然浮現出一股怒氣,狠狠的將手中的容器捏成粉末,倒在桌旁的一個白玉盆中,盆中的粉末都快要溢出來,可想而知他捏碎了多少個白玉容器。


    小謹問她:“為什麽城主不利用合魂鈴進入到夢中和夫人相遇呢,或許那樣能更好的減輕他的痛苦,而不至於整日沉浸在這濃香之中麻痹自己。”


    奴夜青盯著少卿手腕上的鈴鐺,搖了搖頭:“他雖是合魂鈴的主人,能夠幫人迴夢織夢,可唯獨不能給自己一個好夢。”


    小謹覺得有點迷茫:“為什麽就不能給自己造夢呢?如今最需要織夢的人是他啊,看著他好可憐哦,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會讓他變得如此頹廢?”


    奴夜青頓了頓:“那是一個像迷一樣美麗的女子,她的心思是誰也猜不透的。”她抿了抿嘴,走到少卿跟前,輕聲道:“少卿你還認得我嗎?我是那個最愛和你逛風月樓的巫憶啊,你抬頭看看我,好嗎?”


    少卿仿佛沒有聽到似得,依舊在重複著自己手中的動作,不是味道不合心意,發怒捏碎白玉容器,就是正合心意,眉開眼笑,像個孩子撿到寶了似得,看著他時而高興時而憤怒的樣子,奴夜青心裏一陣揪痛,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奴夜青沉思半響,轉身施法將自己易容成蝶姬的樣子,走到少卿身前,迴憶著曾經在蝶姬夢中見到少卿和蔣桑初遇時的場景,學著他們對話。


    少卿:在下狼城城主秦少淮,人稱少卿,不知姑娘芳名?


    蔣桑:原來你就是狼城的城主,沒想到在這裏竟能遇到你,我叫蔣桑,人界鑄劍之家蔣重明的小女兒。


    少卿:那說明你我緣分匪淺,既然如此,在下可否邀請姑娘去我狼城一覽。


    蔣桑:好啊,既然城主盛情邀約,那我就不客氣了。


    蔣桑:傻瓜,我可是蔣桑,怎麽會被馬車撞到呢?不過呢?你竟然剛剛舍身救我,所以呢,我決定了,我要做你的妻子,你可否願意娶我?


    機械的少卿慢慢停下了手中重複的動作,將深陷入眼眶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盯著奴夜青,猛然閃過一絲光彩,或許因為十八年沒說過話,他張了張嘴,一字一句,斷斷續續道:“桑兒。”


    奴夜青走到少卿身側,緊緊抱起他的胳膊,點了點頭:“恩,是我,我迴來看你了。”


    少卿激動的拉起奴夜青的手,伸手摸著她的臉,這樣的真實感是他這十八年來第一次,是他的桑兒,真的是他的桑兒。


    奴夜青拉起少卿的手,淺笑道:“我們出去曬曬太陽好嗎?”


    少卿像個小孩似得,連連點頭。


    站在門外的宋旭驚訝的看著少卿聽話的跟著奴夜青出了房門,站在屋外的陰涼處,深深的吸著外麵的清晰空氣,少卿在房間內一待就待了十八年,肌膚蒼白如紙仿佛能看到表皮下流動的血管,生怕輕輕戳一下就會破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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