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這個東西,總是讓人琢磨不透。


    在它更替的時候,春黎從一個高傲的美女,失意在脂粉堆裏,梅香卻從曾經低眉順眼的女子,變成了手握利刃的複仇者。


    房間裏,春黎不知遭受了誰的暴力,北辰影看到她時,她正坐在地上,厚重胭脂下的俏臉因為恐懼失了血色,櫻桃紅的小嘴邊躺著鮮血,讓人看著,沒有可憐,反而莫名的快意。


    “三年,你總算,爬到了如今的位置。”順著逆光直勾勾的盯著梅香,春黎揚唇輕笑。


    都說人在明白自己將死的時候,什麽都可以放下。


    現在看來,春黎放下了怨恨,放下了執著,放下了嫉妒,卻怎麽也放不下最初的高傲。


    “是啊,在你的壓迫下,我足足堅持了三年,這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梅香咬牙切齒的瞪著春黎,仿佛失去了鑿齒的控製,隻用自己的那份怨念,衝春黎控訴著:“我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那我的這一切,又何嚐不是拜你所賜?”春黎冷笑著反問。


    費力的找個位置坐下,北辰影抽搐了一下嘴角,不知是受不了春黎的高傲,還是佩服春黎的反問。


    大概覺得春黎的反問很刺耳,梅香直接抬腳,踩向春黎的胸口。


    北辰影張了張嘴,本預阻止她,可仔細想想,她自身都難保,費力幫別人,不過是自討苦吃。


    冷眼旁觀著梅香步步禁逼,春黎誓死不屈,北辰影想著,與之梅香,春黎的高傲到底值得稱讚一些。


    至少,她北辰影這樣認為!


    “梅香,若有來生,我春黎必定在最光鮮的時候找到你……”不為別的,隻為瞧瞧你的難堪!


    春黎最後的話,到底沒有說完,北辰影強撐著釋放占卜術法,知曉她的心意後,卻隻是儼然一聲輕笑。


    “咳~”


    本就體力不支,再加上這次占卜,梅香轉過頭來時,北辰影忍不住咳出一口鮮血。


    眼前刺目的紅,讓北辰影妖豔的血眸收縮了一下,隨即逐漸黯淡。


    周圍的畫麵像飛馳的駿馬那樣,消失在她的視線中,看著自己又迴到了莆仙村的酒館陷阱,北辰影微微一笑,沒有迴頭,隻是緩緩的磕下了眼皮。


    是累了嗎?還是,她最後的奢望也沒有實現,所以絕望了?


    她分不清自己現在的感覺,總之,她突然很想睡一覺,哪怕明知這一睡,就不會再醒來。


    可就在她意識飛離身軀的那一刻,記憶裏某個熟悉的聲音,卻仿佛穿透了一個世界,幽幽傳來:“影兒可是我北辰一族的希望,在為父心中,我北辰一族誰都可以死,就你,絕對不行!”


    心中一震,意識漸漸清明,不待北辰影睜開眼,陷阱外的“梅香”就冷笑一聲,道:“北辰少主果然命硬,強撐著使用這麽久的天賦神通,居然還沒因體內的空虛倒下。”


    “若我倒下了,豈不是讓你逍遙自在。”輕笑著迴應一句,北辰影猛地握緊雙拳。


    她可是發過誓,要將所有流離在外的異獸全部解決,就算累了倦了,她也得強撐著繼續走下去,哪怕,沒有任何人作陪。


    “既然你沒死,不妨說說春黎臨死前,到底想說什麽吧!”順勢提出自己的提議,“梅香”幹脆在一旁的桌邊坐了下來。


    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北辰影臉上閃過一瞬的愣怔。


    沉思了片刻,北辰影這才清清嗓子笑道:“若我不想說呢?”


    “那你就不想知道,你那位木頭保鏢為什麽遲遲不出現嗎?”梅香學著北辰影的笑容反問。


    眼神微凜,北辰影神情不善的質問:“你這是威脅我嗎?”


    “北辰少主想多了,我隻是想知道,春黎最後到底想說什麽而已。”梅香原本堆笑的臉,突然生出了一絲惆悵:“你應該知道,我這一生,最應該記得的敵人,就是她。”


    “那麽李家主母呢?”北辰影好心提醒。


    若要追溯到最初的悲劇起源,應該全是李家主母使得壞才對,畢竟,若不是她的兒子殺死李恆,梅香就能常伴心愛之人。


    退一步講,若不是她強拉梅香同李恆冥婚,或許梅香還能本著女兒身,去尋覓另一份幸福。


    若再退一步,若不是她,梅香也不會被賣進琉璃夜總會,更不會遇見春黎。


    “我很好奇,你報複了春黎,報複了曾經幫助春黎玩弄你的所有人,為何你獨獨沒有報複李家主母。”


    “我以為,你不會想到這個問題。”


    此時的梅香低著頭,看不到她的眸子,北辰影根本無法從她剛才的語氣中得知,說這話的是梅香自己,還是那兩隻異獸中的其中一隻。


    “現在我想到了,你是不是可以迴答我?”


    “不,這個問題我不會迴答你。”梅香堅持了搖了搖頭。


    北辰影剛想追問,梅香就先一步說出了墨軒的下落:“死神宮殿派人找到了你那位木頭保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之所以還沒來,是因為被他的族人帶走了。”


    眉頭緊緊鎖起,北辰影忍不住在心底自嘲。


    她以為自己的偽裝天衣無縫,原來,隻消這麽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就能輕而易舉的撕裂。


    唯一慶幸的是,她理智還在,就算梅香說的是對的,她也得先考慮考慮自己的狀態。


    既然沒辦法走出腳下的陷阱,她現在能做的,就隻有繼續相信,相信他有辦法解決自己的問題:“他沒這麽容易被帶走。”


    “是嗎?”梅香諷刺的笑著。


    像是為了讓北辰影更好的迴憶,梅香竟然利用異獸的特殊能力,幻出了一些飄然而下的楓葉。


    借著這幻景,梅香拉著座椅朝前進了一步,手觸到陷阱的陰影屏障時,她這才開口提醒道:“別忘了,當初你也隻是因為一句話,一個吻,就拐到了他這個木頭保鏢。”


    是啊,她當初也隻是做了這點事情!


    可墨軒偏偏跟在了她的身後。


    擔憂,信任,堅定,最後都轉變成了疑惑。


    紅楓林裏那突然的相遇,雖然北辰影沒弄清楚墨軒的身份,但她也知道,能夠成功叛逃死神宮殿的人,絕非等閑。


    楓城長久以來,隻一心守護著封印台,關於死神宮殿的事,北辰影還是來幻城考核那會,聽墨寒他們說的。


    這會想起來,墨寒似乎提過,死神宮殿每屆都會存在三個少殿主,這一屆唯一奇特的地方,就是兩位少殿主居然選擇了同一個師父。


    而這兩位,一位是死神宮殿掌控者的親身兒子帝修,還有一位,則叫帝軒。


    “帝軒!”


    這個名字,還真是包含了太多信息,要怪,也隻能怪她當初太過隨意,根本不曾在意那個男人的身份。


    不過,以她當時的身份,也的確不用去在意這些。


    “鑿齒,或者鬼車。能告訴我,你們怎麽知道我跟墨軒的事嗎?”


    她記得,她同墨軒相遇時,紅楓林裏再無其他人。


    照理說,除了她和墨軒,不應該還有別的人知道。


    “這件事,無可奉告。”梅香僵了僵臉,說的有些不情願。


    北辰影沒有逼問她,因為她現在根本沒有那個力氣。


    但對上北辰影早已黯淡的血眸,梅香到底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所有還流離在外的異獸,都知道這件事。”


    “這麽說,你們異獸中,有誰探測到了有關我的一切事情?”


    北辰影試圖套點話,這樣她若有幸擺脫鑿齒的陷阱,也好讓墨寒幫幫忙,抹去她以後出門在外的痕跡。


    “別逼我,這件事,我是真的不能說。”


    “不能說?”北辰影皺了皺眉。


    術法師有等級一說,她當然堅信,異獸之間也有等級的區分。


    隻不過,照這樣的思路想下去,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當初異獸飛離分散到七城時的場景。


    那樣有持續的逃跑,顯然是有很強大的異獸壓陣。


    比起那些記錄在案的強大異獸,如四神四兇,鑿齒最多算是小兵。


    想到這,北辰影不由自主的苦笑。


    一個小兵就能困住她,若是換了那些強大的異獸,恐怕,她不用等墨軒,就該直接去死神宮殿報道了。


    “最後問一句,你願意服從那個最強者嗎?”


    知道北辰影說的是誰,梅香詭異的劃起了唇。


    不待北辰影察覺異常,梅香那張本該藏著純真的臉,就分左右兩邊,朝兩種異獸的外貌轉變。


    轉變的過程中,梅香似乎很難受,但兩隻異獸卻不管不顧的齊聲迴答北辰影的問題。


    “除了鬼車不懂戰鬥的沒用鬼,還有混沌那個懶家夥,每個異獸都有自己的張狂,沒有誰會甘心臣服。”鑿齒的語氣不無狂妄。


    “我跟著誰,其實都一樣。”鬼車卻一貫的隨性,畢竟它的智慧,的確跟誰都一樣。


    聽著它們兩種不同的答案,北辰影暗自鬆了口氣。


    幸好,異獸也張狂,這才避免了異獸之間形成軍隊。


    說到底,她北辰影也隻有一個人,就算再加上墨軒,對抗異獸也隻能做到,逐個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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