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巫子有一點沒有說錯,被帝允轟成粉末的屍體,的確是零族長老們給唐律塑的假身。


    隻不過他們聯合封印了唐律的記憶,將他們需要的記憶連同靈魂一起塞進了假身裏,假身一死,躺在零族大院裏的真身,也會跟著死亡。


    帝家姐弟將差點失控的殷素抓迴無垢城後不久,零族就發出了族長的喪訊,秘密將唐律的屍體送往了深海墓穴。


    此後,零族和此間的關係越來越惡劣,作為城主的幻凜,為了保幻城一方安寧,隻得請此間三主上別的地方再去開家茶館。


    至於被抓迴無垢城的殷素,被帝允壓在冥祁的排位前跪了整整三個月,確定她的血眸已經完全恢複成正常顏色後,才將帝巫子早就準備好的禁術放在她麵前,提醒道:“按照無垢城的規矩,動用禁術需要承受三道雷鞭,其後聚萬眾怨念也必定會打破世間規則,作為代價,你聚一怨就得完成靈體鬼怪的十個心願,你可想好了。”


    “重塑之靈,當真還是他?”


    “那可說不準,畢竟沒有人試過。”帝允攤了攤手,見殷素垂下的眸子又有紅光閃過,心下一驚,趕緊安慰道:“世間之物存在便有道理,這禁術既然說了可以重塑一靈,想來創造它的人,也拿它救過人,隻是沒有人旁人知道而已。”


    “我知道了。”


    殷素接過禁術,鎮重點頭。


    聚萬眾怨念,重塑迴來的靈魂未必就是唐律,可隻要有一線希望,她就不會放棄。


    為了這一線希望,殷素從冥祁的排位前轉移到了靈舍,又和之前一樣,老老實實的做起了靈舍之主。


    隻不過,她再也沒有去胖大叔的宅院問好,也沒有踏足幽冥潭為帝巫子試茶,旁人眼裏,她還是那個格格不入的羅刹城主,可在冥氏一族的族人眼中,她更像行屍走肉。


    不會笑,不會哭,沒有五感,空留了一個軀殼,一個救人的欲望。


    帝巫子本以為,她這個樣子,遲早會被那些聚集在靈舍中的怨念侵蝕,再次變成往生劍的容器,將無垢城變成和枉死城一樣的死地,結果卻在三十年後的某個秋天,親眼看到她從河邊救起了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就是後來的殷夾。


    他生來就有侏儒症,無論怎麽長,都隻是七歲時的模樣,就連聲音也是騙人的娃娃音。


    有他在,靈舍似乎多了一絲生氣。


    於是殷素不在的時候,帝家姐弟也會輪翻教導殷夾,致力於將他培養成無垢城最優秀的獵靈師。


    事實證明,殷夾並沒有讓他們失望,第一次以獵靈師身份出去任務的時候,殷夾就救迴了兩個人,這兩個人一胖一瘦,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卻差異的像是世間的兩個極致。


    於是,帝巫子難得的聽到了殷素久違的抱怨:“靈舍的人夠多了。”


    “不多不多,算上老小子殷夾和他撿迴來的胖瘦仙童,你的靈舍也才四個人而已,你要是嫌多,放著怨念出去就好了。”


    “你……滾遠點!”


    殷素生氣了,帝巫子反倒放心了。


    確定殷素不會再隨隨便便走火入魔了,帝巫子才將壓箱底的信件翻了出來,一股腦的全都堆到了靈舍的案台上。


    這些信都是幻凜傳來的,他抱怨幻城郊外的老林子變成了死域,不僅花草樹木全都枯萎了,就連進林子的鳥獸也變成了森森的白骨,所以他希望殷素能夠高抬貴手,讓殷素將遺棄在老林子裏的往生劍拿走。


    “往生劍是認了你做主人的,雖然它大多時候都在陷害你,可除了你,這世間再也沒有人能夠壓製它了。”


    “近來我的審判之光越來越精純了,有劍無劍,都一樣。”殷素不以為然,擺明了要將往生劍遺棄到底。


    帝巫子無法,隻好暫時罷休。


    大概是心有靈犀,姐姐剛走,弟弟就接著來了。


    沒有帝巫子那種側麵勸導的耐心,帝允一上來,就開門見山的說道:“下次有去幻城的心願,麻煩把老林子裏的往生劍取迴來,你說不想要就不要,別人可受不起這個罪,老實告訴你,再這樣下去,不僅幻城郊外沒什麽風景了,就連我的煉獄,也會被幻凜養的那隻肥烏鴉吃垮。”


    “沒事,下次讓那隻墨鴉來靈舍吃,靈舍多的是它愛吃的東西。”殷素還是不聽勸告。


    她不要那把劍,殷夾和胖瘦跟班卻對那把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殷夾不明白,隻是一把劍而已,為什麽一個兩個的全都要讓殷素親自來取,為了省去殷素跑一趟的辛苦,殷夾打定主意要將往生劍帶迴去,所以刻意向帝巫子問了路,領著胖瘦跟班去了老林子。


    料準了這個老小子不會隻是看看那麽簡單,算好了時間,帝巫子立即叫帝允將消息透露給了殷素。


    隨後,帝家姐弟就看到殷素接了去幻城的心願,偷偷摸摸的離開了無垢城。


    幾十年沒有受到壓製的往生劍,之所以沒有誘惑別人作為容器,跑出去為禍人間,全是因為唐律留在劍上的封印術鎮著。


    殷夾仗著殷素教的那些本事,成功的找到了這把近日不斷被提起的魔劍,看到劍身周圍的煞氣,他試探了半天,下定決心去取的時候,殷素正好趕到:“還想要那隻手的話,乖乖跑遠點。”


    “素、素姐?”


    看出了殷素的風塵仆仆,殷夾皺了皺眉,問道:“您怎麽來了?”


    “取劍!”


    “這把劍,我也能取迴去的,不需要您特意跑一趟。”


    “這把劍,隻能我取。”


    “啊?”


    殷夾一臉茫然的看著殷素,不知她從哪裏抓來了一隻小白鼠,隨手一扔,小白鼠從天而降穩穩的落在往生劍上,瞬間變成了一堆白骨,驚得殷夾本能的後退了好幾步,摔在了地上。


    確定他已經知道往生劍的厲害了,殷素這才暗自歎氣,認命的走近往生劍,一把將它從白骨的包圍圈中擰了出來。


    “往生啊往生,傷他的是你,我與他最後的聯係,也還是你,我果然是擺脫不了你的麽?”殷素垂眸,手指拂過劍身,清楚的感覺到了唐律留在劍上的封印,過了那麽久,依舊沒有任何消磨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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