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之地的姑娘家,要是哪天被繞了個傷口什麽的,第二天還是得接客,所以這地方的外傷藥比別的地方總要好上幾分,再加上殷素並非常人,昔日,臉上的傷就隻剩下幾道淺淺的紅痕。


    晨間梳洗的時候,惡靈還刻意捧著她的臉看了半響,確定藥效滿意,出門見著焉頭焉腦的柳才時,竟微微點了點頭。


    殷素在旁邊眯眼看著,發現性子活躍的某騙子居然失魂落魄的走開了,心中不由好奇。


    拉著惡靈從閣樓下來,暖香樓內半個客人都沒有,姑娘們卻打扮的比往日還要精致,殷素更是疑惑。


    “呀,殷姑娘醒了?”暖菊不在,正同姑娘們交代什麽的暖梅,在某個姑娘的示意下迴頭看到殷素,趕緊笑嘻嘻的迎了過來,走到殷素跟前時,神情曖昧的追問道:“昨日歇息的可好?”


    但凡有黑暗的地方,就逃不過獵靈師的眼睛,更何況殷素還是其中的佼佼者,昨夜柳才和暖梅在門外聽牆角,她豈會不知,隻是她對這種事並沒有多麽憎恨,這會自然順著心意答到:“甚好!”


    瞧見她臉上的笑,暖梅呆了呆。


    不知道惡靈是否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竟然不動聲色的移到殷素跟前,擋住了暖梅的視線。


    知道自己唐突了,暖梅尷尬的咳了咳,禮貌的將今日的異樣做了介紹,並趁機拋出了邀請:“烏柳氏的選美大會今日午時開始,姐姐已經先一步去如玉姐的紅牌樓看台子了,殷姑娘要是今日無事,要不要跟著過去湊湊熱鬧?”


    “選美大會?”殷素挑了挑眉。


    記憶中,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有誰也興致勃勃的提出過邀請,說要帶她見見大世麵。


    頭疼的感覺讓殷素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纏繞在往生劍上的怨氣像是感應到了她的身體變化,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劍尖飛速傳到劍柄,通過手指鑽進了殷素的身體裏。


    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暖梅依舊笑吟吟的點了點頭,興奮的向她做著介紹。


    “烏柳氏有個一等一的熱鬧聚會,作為幻城一等一的人物,我們當然要去湊湊熱鬧,看看那些一等一的美人兒到底長著什麽模樣!”


    “喂,殷素,你不想去瞧瞧她們的模樣嗎?還是你覺得烏柳氏的選美大會應該開另一台?”


    “阿律,你說那個勞什子花魁有殷素漂亮嗎?a你不許說謊哦,殷素和眾位花魁的追尋者可都聽著呢。”


    暖梅的話,殷素一句也沒聽進去,耳邊卻仿佛響起了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高傲的,挑釁的,玩笑似的聲音,仿佛要將殷素生生扯進迴憶裏,再也逃不出來。


    她隱約記得,那個時候,她算是身邊這位惡靈生前唯一的朋友。


    雖然她和唐律都不認為彼此有做朋友的必要,但那個時候,鳳影似乎認定了唐律需要一個朋友,於是每迴跟唐律出去約會,遇見殷素了一定會想盡辦法拉她一起。


    “當初,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些喜歡阿律,所以刻意製造了那些機會?”召喚惡靈之後,殷素曾這樣詢問過鳳影。


    早將當年忘得一幹二淨的女子,笑的比當年對著唐律的時候更燦爛,其實她也惱了,抓著殷素就給了一巴掌:“你別一副我移情別戀虧欠了唐律什麽的,本姑娘可告訴你,喜歡他喜歡到情願去死的小影已經真的死了,站在你麵前的是霧海唯二的神,你要是覺得我會去跟你搶個要殺我的男人,那你就太小看我鳳影的心胸了。”


    “我不覺得你會跟我搶。”殷素搖了搖頭,有些事她站在暗處其實一直看的很清楚。


    隻是她想象不到,鳳影怎麽說忘就給忘了。


    白衣責備唐律忘了鳳影實在不該!可明明鳳影也忘了唐律。


    千機憎恨唐律刺了鳳影一劍,傷了她的心,毀了她的魂!可明明拿劍的人是舒凡,傷人的是大長老,唐律不過在零族祠堂昏迷了三天三夜。


    眾人都覺得是唐律負了鳳影,他千不該萬不該!可明明是鳳影主動招惹的唐律,硬生生的闖進他練劍的樹林,大大咧咧的擁抱他,親吻他,甚至大搖大擺的向整個幻城人宣布,唐律不娶,鳳影不嫁。


    隻是轉個身,那些美好的畫麵就淹沒在了選美大會的熱鬧中。


    尚未迴神的殷素迷迷糊糊的由惡靈拉著走,周圍熱鬧的場景是曾相識,遠遠的不知哪個熟人興高采烈的迎了過來,隔得近了,便開玩笑似的問惡靈:“我說公子呀,你覺得是我們台上的姑娘漂亮些,還是你身後這位姑娘……”


    惡靈理都懶得理,不等對方說完,就返身將失神的殷素打橫抱起。


    殷素猛的一驚,下意識的衝惡靈露齒微笑,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血眸,卻吃驚的想起了當年鳳影也問過唐律類似的問題。


    唐律是怎麽迴答來著……


    “在我眼裏,殷姑娘與烏柳氏的花魁固然美麗,可人之表象,又怎及影兒你的萬分之一。”


    唐律是個認死理的呆子,他是個好族長,卻不是個好情人,尤其不是個好朋友,可這句話卻實實在在算得上討好心上人的情話。


    尤其,還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毫無掩飾的說出來。


    “阿律?”


    殷素喚了聲惡靈,惡靈停下腳步低頭看她,她卻不知道說些什麽,反正她現在問什麽,他都給不出迴答,她……又何必了揪著當年那些話悶悶不樂。


    可到底,還是有些失落,有些不甘心的。


    明明她這幅皮相絕頂的漂亮,明明他那個時候還沒有真正了解她,為什麽可以那般肯定的,將她和青樓花魁比作一類人,說她不及鳳影的萬分之一。


    身後,暖家兩姐妹追了過來,隔著人群叫他們。


    殷素幽幽的歎了口氣,拍了拍惡靈的肩膀,示意他朝暖菊指示的方向前進。


    沒多時,一張空曠的桌子就突兀的出現在眼前,惡靈剛將殷素安置好,那個自稱一等一的人物就風一般的占據了她對麵的椅子,如殷素所料,鳳影來了,千機當然不會落後,很自然的占了左邊的椅子。


    “你們怎麽也來了?”殷素問的有些懊惱。


    鳳影興致勃勃的打量著周圍,沒空理會她,警惕的千機卻聽出了她的怨念,輕飄飄的橫了一眼過來,公事公辦的迴答:“紅牌樓的老鴇蘭媽媽請小影過來做個見證,今日選美大會選的可不僅僅是烏柳氏的花魁,還有為博花魁一夜,豪擲千金的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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