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出衛朝宗意料,五好青年宋缺來到桌前,恭恭敬敬的執後輩之禮道:“宋缺有眼不識泰山,見過六先生。”


    鳳東籬大喇喇受他一禮,若無其事道:“論模樣比你老子要俊俏一百倍,論眼光就差多了。”


    衛朝宗在一旁空位上坐下,“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天生會打洞。既然都是熟人,宋兄也不必客氣了,先生最煩這些表麵的俗套把式。”


    宋缺臉上蕩起能迷死小娘子的笑容,欣然坐下道:“家父並沒有和我說過先生長什麽樣子,宋缺自以為先生形相異於常人,誰想得到生得這麽有本錢。”


    鳳東籬劍眉一揚,忽然冷冷道:“這點和你爹倒是很像,一樣自以為是的德行。”


    宋缺笑意不減,“早知有先生在,剛才在城外我就不用班門弄斧了。”


    一頭霧水的衛朝宗大眼瞪著宋缺,“宋兄是說先生不僅會教書算命,還是個深藏不露的武道高手?”


    宋缺油然道:“以先生裝神弄鬼的手段,想必錯不了。”


    衛朝宗先是一臉憤慨,接著立馬換上一副舔菊的笑臉,“先生真是高手?”


    也不知鳳東籬和宋缺的老爹,嶺南宋家當代家主宋承歡有什麽過節,以子望父,宋承歡肯定也是個能靠臉吃飯的家夥,莫非兩人有過一段爭風呷醋的往事?


    鳳東籬看了眼宋缺,沒好氣道:“一介武夫,就算練成個大宗師又有什麽好得意的?”


    你沒挨過打當然不知道有武技傍身的好處了,看看這宋缺,大不了幾歲,可不是一臉得意?衛朝宗苦笑道:“先生不厚道啊。”


    一旁的雄鎮惡顯然早知道內情,原本一臉看熱鬧的淡然。這時開口道:“你根骨絕佳,如果早幾年遇上,老夫都恨不得收你為徒,可惜了。”


    根骨絕佳是不是天賦異稟?衛朝宗大喜,聽到最後“可惜了”三個字立馬陽痿,仍是死心不息道:“可惜被先生搶了先?”


    鳳東籬斜睨一眼衛朝宗,“現在還不晚,你要是想拜雄老兒為師,我成全你。”


    雄鎮惡端起茶杯,笑道:“已經錯過了習武的最佳時期,再怎麽打磨成就也有限,這種廢坯子我要來幹什麽!”


    打人不打臉,雄老頭你這情商也太低了點吧?衛朝宗徹底死心,“我還是老老實實跟著先生學藝算了,武夫隻會耍刀動槍,粗鄙,不學也罷。”


    雄鎮惡剛喝到嘴裏的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宋缺悠然道:“匹夫一怒伏屍百萬雖然太過誇張,但衛兄弟太小瞧了武夫了,當世幾大武道宗師是神一般的存在,無論是寧晷或是太陰,都可遇不可求,沒有人可以小覷。隻會耍刀動槍的那是莽夫。以衛兄弟的年齡,想要在武道上平地起高樓確實難之又難,但也絕非不可能。據我所知,百年前一代武聖曾開渠隻是個讀書人,在不惑之年轉修武道,十年功夫便登頂。”


    衛朝宗心生感激,“一百年才出一個曾武聖,我還是死了那條心吧。”


    宋缺正色道:“順其自然是萬法正宗,但絕不可丟了誌氣和追求,否則機緣來了也隻會錯失。宋某一直認為我們每個人自身都是一座自具自足的寶庫,隻是沒有找到開啟它的法門罷了。先生是具有大智慧的人,在這方麵比我更有發言資格,或許能另辟蹊徑,助你達成心願。”


    衛朝宗一臉熱切的看著鳳東籬。


    後者的心思全在食物上,倒也沒有出口拒絕。


    宋缺和衛朝宗等人原本在東垣就要分別,一往東一往西,但他對薛濤驚為天人,提議再送他們一程,等過了潼關再做打算。


    薛濤對蕭長焱不鹹不淡,反倒對宋缺觀感極佳,她不反對,其他人自然也沒有意見。


    衛朝宗不得不承認,宋缺是個人才,一把黑鞘長刀隨意的背在身後,盡顯高手風範。皮囊更是生得沒話說,做鴨都能發財。撇開出身不說,他竟然還是個文藝青年,對詩詞歌賦、舞樂樣樣精通,就如同衛朝宗對十八般武藝一樣弓馬嫻熟。


    一路上,宋缺和薛濤一人在馬上,一人在車內聊得火熱。


    薛濤也會拉上他和鳳東籬參與進來,師徒倆一個德行,語不驚人死不休,偶爾驚豔一把,把兩人震住。


    離昊陽越來越遠,又有了宋缺這個護花使者,路上倒也太平,連剪徑蟊賊都沒遇上一個。


    三日後,抵達大河南岸的弘農郡。


    秋高氣爽,景色宜人,有保鏢,有比床還大的馬車,打野戰的最佳時機。可惜人有點多。衛朝宗伸手在馬屁股一彈,暗罵道:kao!人家那你當朋友,你想什麽呢?


    宋缺確實有本錢,英俊無匹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深邃的眼神不時流露出對生命的熱忱,對天地萬物的敬畏。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奪人的氣質,難怪薛第一和他膩歪。


    衛朝宗對他沒有敵意,隻有少許醋意,像薛第一這種天下名器,確實應該天下人共賞,至於最終花落誰家,操那份心幹什麽?


    “真羨慕宋兄,一個人白馬江湖逍遙快活,左手殺人刀右手小蠻腰。我這輩子是沒什麽機會去江湖上浪了。”


    宋缺笑道:“沒什麽好羨慕的,刀口舔血快意恩仇那是純粹武夫的追求,宋某遊曆江湖是想籍此磨礪刀道與心智,江湖爭雄於我並沒有太大興趣。”


    衛朝宗好奇道:“那宋兄對什麽感興趣?”


    宋缺放眼前方,函穀關隱隱可見,“這世上美好的事務很多,但真正能讓宋某感興趣的不多,除刀道外,便是這大好河山。”


    雄鎮惡雙眉一蹙,似是有所悟。


    衛朝宗聽得心中一怔,鴻鵠之誌這就是?我隻有一個小夢想,昊陽城是迴不去了,做一個有花不完銀子的田舍翁就滿足了,逛逛勾欄聽聽曲,推推牌九泡泡妞,最後再娶上幾房媳婦,寫一本迴憶錄給人生畫上句號,這輩子就值了。


    “比起宋兄的鴻鵠之誌,小弟就俗多了。”


    馬車內,鳳東籬閉目假寐。


    薛濤手捧書卷,車外兩人說話卻一字不漏的收入耳中。


    寄奴習慣性的撇嘴嘀咕道:“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薛濤美目掃來,淡然笑道:“你這丫頭為什麽總是看人家不順眼?”


    寄奴看了眼對麵還在“睡”的鳳東籬,“小姐啊,你不覺得他就是一個無賴嗎?”


    薛濤放下手中書卷,“無賴分很多種,總好過道貌岸然的滿肚子男盜女娼。不是每個人都必須替別人活著,衛公子身上最大的優點是他活得真實,就這一點來說,東籬先生都自愧不如,先生覺得呢?”


    鳳東籬睜開眼睛,微微一笑道:“還是你最懂那個無賴貨,我就說了他是你的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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