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府去的路上正巧還碰上了裴昕也要出門去,她身邊跟著橘杏和梨蕊,身穿著水藍色的衣裙,娥眉淡掃,妝容清雅。


    側妃的聖旨已下,過了年她就該從國公府到定王府去了,這段時間寧茴沒怎麽見到她,聽說一直窩在院子裏抄經念佛。


    朱氏在世的時候也喜歡撥弄佛珠,她總覺得,這一日一日的裴昕是越發像她母親了。


    寧茴想起每日去福安院給老夫人報賬冊子的時候,那老人家發的牢騷,「什麽好的不知道學,盡學了她娘老子的那一身,全揀些糟的壞的,眼睛生著竟是個瞎的。」


    「長兄,大嫂。」裴昕見著她們不覺慢了一步稍稍落後。


    寧茴才不理她,裴郅也隻淡淡看了她一眼,夫妻兩人便有誌一同一聲不出地往外走。


    裴昕眼看著他們走遠了,才慢慢往外去。


    橘杏在身邊又起了嘮叨,「小姐,這個時候去見定王不大好。」側妃的聖旨才剛下了不久就出去會麵,叫人見著難免又是些閑言碎語。


    裴昕轉頭看她,「你再多話就別跟著我出去了。」


    橘杏這才閉了嘴,耳邊總算是清靜下來。


    馬車駛向定王在城郊的別院,裴昕半闔著眼,橘杏話中的道理她是懂的,但是,陸玨突然叫她出去必定是有事的,她若不去,這心裏也放不下的。


    這個世上除了兄長,她就隻有他了。


    城郊別院大門前定王的侍衛等候已久,裴昕隨著他進了門,繞過小園長廊踏進小閣樓,內間軒窗綺簾掩映,陸玨穿著一身紺青色的緙絲長袍獨自一人坐在窗邊。


    裴昕闔上木門,走過去握著瓷壺提梁給他倒了一杯茶水,陸玨突然握住她的手將人拉在懷裏,頭埋在她肩頭默不作聲。


    「你怎麽了?叫我來是有什麽事嗎?」裴昕猶豫間還是問道。


    陸玨隔了半刻才答道:「沒什麽,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他不說原由,裴昕也不追問,抬手撫了撫他的脊背狀似安慰,陸玨緩緩抬起頭,又慢慢移開眼,見到裴昕他便想起了她的母親朱氏,緊接著昨晚的記憶也再次迴籠。


    他嘴角一扯,又陷入了沉寂。


    這些女人的心思可真是奇怪,他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人為會了情愛斷送自己的一生。


    好好活著難道不好嗎?


    不可否認,情愛確實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但也僅僅是一部分不是嗎?


    定王心思沉,刻意隱瞞下,少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這個時候慣是了解他的裴昕也摸不準他現下思量著什麽,他想著事,她摻不了話,隻得保持沉默。


    內裏寂寂無聲,裴昕陡然心有點兒發空。


    …………


    裴郅說是有人請他賞梅,寧茴還以為就在內城,結果馬車走了半天才發現目的地還在外城郊野,再加上路上不知哪家馬車行得太快翻了,又堵了將近了半個時辰。


    寧茴歎氣,問道:「你手下人怎得住這麽遠的,平日往官署去趕得及嗎?」這怕是得寅時初就往皇城趕才能不遲了。


    裴郅喂了她一塊紅棗如意卷,「不知道,他住在哪兒我可管不著。」


    寧茴禮尚往來也給他喂了一塊,擦幹淨了手方才靠近他懷裏,馬車上靠著腰疼,到底還是他懷裏舒服的。


    她笑眯眯道:「裴郅,他那些尋來的梅花都是送給你的嗎?」


    瞎擺著話繞來繞去大半天,總算是繞到了正題上,裴郅輕挑了挑眉,「嗯?」


    她又笑道:「我能拿些嗎?」


    說出口又覺得這樣不大誠心,不待他迴答又小聲兒道:「青丹前幾日剛在鋪子裏收了錢迴來,我也能買的。」隻要不是太貴,她應該是買得起的。


    裴郅抬手輕彈了彈她額頭,偏是不迴話。


    寧茴以為他不舍得那些特尋來的好梅花,摸著他的臉左瞧瞧右看看,認真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的也是你的呀。」


    裴郅抱著人點頭,「說得有道理,那我考慮看看?」


    寧茴彎彎眉,點頭道好,他埋頭附唇輕啄了兩下,微帶了些笑意。


    兩人說話間,木輪子慢悠悠地總算滾到了地兒。


    青丹青苗先下了地,寧茴與裴郅才一前一後地下去。


    天上又開始飄起了雪,青丹青苗各舉了一把傘與他們撐擋著。


    這處院子實在是有些偏僻,街上清冷得竟是看不見一個人影,隻這邊門前立著一個穿袍戴帽腰佩長劍的侍衛,這身裝扮寧茴見過,督禦司的各個都穿成這樣,想來這就是裴郅說的那個手下人了。


    那人見著他們俯身拱手,「世子,少夫人。」


    裴郅頷首以示迴應,侍衛轉身作勢就要推門,「是,屬下帶世子過去。」


    裴郅卻道:「不必了,你自迴去。」


    侍衛聞言又拱了拱手,「那屬下先行告退。」


    侍衛一走,裴郅便抬手接過青丹握著的油紙傘,他與寧茴一道往裏去,並不叫人跟著,青丹青苗也留在了外麵,隻他們兩人相攜踏著石板路穿過前庭。


    寧茴有些局促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問道:「這是別人家,咱們這樣不客氣是不是不大好?」


    裴郅瞥了她一眼,「誰告訴你這是別人家?」


    寧茴歪歪頭,「哎?」


    他輕笑了笑,「這是我的地方。」


    寧茴疑惑間裴郅已經推開了後頭的小門,他先一步過了門檻,慢聲道:「也是你的地方。」


    寧茴抬眼看過去,他身後是一片開得正好的梅花林,花枝明秀,玉骨冰肌,雪冷霜重愈見風姿。


    她看見花花草草總是高興的,聽著空間提示不算低的綠化值更是笑逐顏開。


    這裏摸摸,那裏看看,真是恨不得徒手拔|出來塞進空間裏去。


    裴郅在側邊瞧著,她眼裏都似乎落滿了星星,亮晶晶得動人。


    他高興於她的歡喜,舉著傘緩步走她近前去,她正扶著一棵,仰頭望著。


    花樹下,霜色鬥篷,豔紅裙角,隨風曳曳沾落了好些梅花。


    濟濟楚楚,好比著煙水孤鸞。


    「寧茴。」


    寧茴聽見裴郅叫她,忙轉過頭去,裴郅舉過傘遮住她,儀範清冷,湛然若神,「你的生辰禮,我想你應該會喜歡的。」


    寧茴愣了愣,「生、生辰?」


    裴郅握住她已然被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抿著笑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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