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剛才那個雪丫很可憐。”雪茹嫣道。


    “什麽?”


    俞青朗的聲音很小,在嘈雜的大堂後側差點讓她聽不見。


    “女娃娃進教坊都會學藝,沒有做雜役培養的,雜役都是男丁做的事,”雪茹嫣道。


    “你還有心思管別人可憐?”


    雪茹嫣怔了怔:“隻是有感而發,可憐人就是可憐人。”


    “你不可憐嗎?”俞青朗反問。


    雪茹嫣再是一怔,緩緩地:“是了,我也是可憐人。”


    她的可憐自不用多說,俞青朗似有似無地輕輕笑了一聲:“天下可憐人何其多,教司坊裏誰不可憐?沒必要特別同情其中一個。”


    “她本不該承受這些。”


    “這就是她的命,”俞青朗已經走到後台前,掀開簾子,“下一個就是你了。”


    雪茹嫣戴上麵紗:“即便都是可憐人,但能幫一個是一個,俞公子要是也有這種觀念,你身邊的可憐人會少很多。”


    她放下簾子,走進了後台。俞青朗站在簾子前,看這道門簾搖搖晃晃,嘴角忽然輕笑。


    “我身邊哪有可憐人?”他好似自嘲,又像是譏諷,站在這接著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離去。


    在整個從京城來的隊伍裏,俞青朗恐怕是最不像的人了。他戴著麵具,很多過往行人和賓客來逛坊樓也都會戴麵具,所以即使走在大堂裏也沒人覺得他跟舞台上那些人是一起的。


    他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前堂,剛好一位賓客起身離席,他就坐了上去。


    “公子,要喝點什麽?茶水,酒……酒都有!”


    “來壺茶,隨便哪種。”他給出銀子,小廝看著辦,趕緊跑開,很快給他拿來一壺熱茶。


    “今……今年剛,剛出的新……新茶。”


    沒想到這個小廝還是結巴!俞青朗覺得有些意思,這雪梅莊倒是什麽人都收,給了他幾個銅板做賞錢。


    台上,雪茹嫣歌聲婉轉,指尖撥弄琴弦,動作如行雲流水。


    “好!”台下叫好聲不斷,俞青朗打量四周,都是些好色的男人,盯著雪茹嫣的目光帶著覬覦和猥瑣,讓人感到一些不舒服。


    俞青朗的指尖沿著杯口畫圈,耳邊,忽然一個細微的聲音傳來:“鸌國將軍已到江北。”


    他轉過頭,但身後沒人。身邊,除了雜役不停穿梭在桌椅間,再也不見旁人。


    但俞青朗滿意地笑了,小樓弟子遍布天下,個個都是眼線,在這裏有人認得他要給他通風報信是極為容易的事。


    “已到江北。”俞青朗道,跟剛才那個聲音一起送到他這的還有一張被折疊成很小一塊的書信。俞青朗起身離開大堂,迴到三樓的住房裏,這才翻開查看。


    就著燭光,他小聲念出來:“江北都府,魚鮮樓入住,天字四號房。”


    他轉身就將書信放到蠟燭上點燃,鬆開手,很快燒成一堆灰燼。


    今夜他已經登過台了,司青不會再找他。他摘下麵具,將現在的衣服換下。更衣束發,蒙上麵,一下跳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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