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仙童在李老三的授意之下,就開始給他介紹史思明……


    話說這個史思明,跟安祿山他倆人是鄰居,據說生日就差了一天,可謂一起出生,一起長大,一起當了邊境“通譯”……


    然後,重點來了,史思明沒有跟著安祿山一起投軍……


    安祿山是如何投軍的,前文說過,很是機緣巧合。


    那麽史思明是如何投軍的,也是另外一種機緣巧合。


    具體如何,就要從他們當時的職業“通譯”說起了……


    所謂“通譯”。


    “通”的是啥?


    胡人和大唐。


    “譯”的是啥?


    這個就好理解了,就是語言唄。


    說白了,就是相當於後世的翻譯。


    但是,大唐的這種翻譯,可不是誰都能做的,當時的大唐和胡人部落之間打打和和,今天樂嗬嗬地坐在一起喝酒吃烤肉,明天形式一變,說不定就得抄刀子砍個你死我活。


    在這種情況下,所謂“通譯”,可不僅僅要做後世翻譯的那種口頭上的工作,還得兼職很多,比如商人、探子、馬賊、走私犯……


    安祿山就是因為兼職的時候沒留神,被大唐邊軍給抓了。


    於此同時,史思明運氣好,成功地逃出了大唐邊軍的追捕,跑了……


    也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反正當時史思明嚇壞了,一頭紮進了茫茫草原,一路煙塵滾滾,都跑沒影了。


    他好不容易歇下來的時候,正好來到了一處水邊,然後……看到了一個落單的牧羊人。


    剛才說了,“通譯”這個職業的兼職很多啊,可以形成瞬間的身份切換。


    當時史思明就切換了。


    通譯,跟著安祿山走私的時候,被大唐邊軍給堵上了,好不容易跑出來,看見個落單的牧羊人,怎麽辦?


    搶他的!


    化身馬賊唄!以前又不是沒有搶過,難道烤羊肉不香嗎?


    結果,史思明這邊剛抽出來,唿啦啦衝出來一大群人,一柄柄馬刀,都快杵到他臉上了。


    史思明當時差點哭出聲來,你們這是他麽的釣魚呢!?


    然後,史思明就被五花大綁著,送到了這個奚人部落的部落頭領那裏。


    部落頭領一看,臥槽,你他麽上我們家搶東西來了,這還說話,退出去吧,砍了他。


    這個時候就看出史思明也不是凡人了,積極展開了自救。


    怎麽自救的?


    一聲斷喝,你不能砍我。


    部落頭領都氣笑了,憑啥啊!?你要殺我們部落的人,還要搶我們的羊,我還不能砍你不成!?


    史思明狡辯,誤會,我不是為殺他,我當時就是看他放羊呢,我就想跟他打聽打聽事情,結果我這話沒說出來,你們唿啦啦一票人就出來給我綁了,這就是個誤會!


    奚人部落頭領倒是來了興趣,你想找他打聽什麽事?


    史思明一聽,遊戲,然後趕緊說,我找他打聽打聽奚人部落在哪裏?


    奚人首領一愣,我們就是啊,你找我們幹哈?


    史思明故作恍然大悟狀,哦,你們就是啊!?太好了,我找了你們好幾天了!我是代表幽州方鎮過來的!


    奚人首領一聽就懵了,幽州方鎮?不是錢兩天剛幹了一仗嗎?我們還打輸了……你們現在找我們,幹啥!?


    史思明一看,行嘞,這是上套了,太好了,趕緊趁熱打鐵,我告訴你吧,好事!我這趟來,就是替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張節帥來給你們第一句話,七天後,請你們這些部落的頭領,到幽州會盟!


    奚人部落頭領果然是上套了,會盟!?什麽會盟,說清楚了!


    史思明為了活命,腦子確實轉得不慢,這一路編呐。


    張節帥說了,如今你們胡人和我大唐這連年征戰,實在是太過勞民傷財。


    不過張節帥也說了,比較理解你們,你看看,你們這些遊牧民族的日子也不好過啊,天天放羊放牛就不說了,每天吃肉喝奶,連點綠色都看不見,反觀我大唐,地大物博,人人生活都不錯,雖然談不到人人豐衣足食,好歹過得也比你們好多了。


    所以,這才逼得你們這些遊牧民族天天犯紅眼病,一沒事就想入關搶劫去。


    張節帥呢,一個是不願繼續勞民傷財地征戰,另外一個,也算是可憐你們,這才奏請了大唐天子,準備在幽州開啟互市!


    奚人部落首領,一聽“互市”這兩個字,眼神就亮了。


    隻聽得史思明繼續忽悠。


    張節帥說了,既然是開啟互市,自然就不能刀兵相見了,要不然的話,誰也做不成買賣,不能互通有無,還是得天天動刀子。


    我們大唐倒是好說,天子已經下了旨意,幽州節鎮又是張守珪張節帥說了算,隻要把命令明確了,沒人敢主動惹事。


    但是你們這些胡人就不一樣了。


    你們奚人部落,還有其他胡人部落,一個個的,人馬不多,事情不少,還各有各的首領,各有各的習俗,各有各的脾氣……還真沒有人能統一管理你們……


    所以,張節帥就安排我們分別來尋找你們,叫你們去會盟,大家坐到一起,把互市的規矩商量好,省得以後天天動刀子出人命……


    奚人部落首領一聽,大為心動,你別看史思明的這些話都是編的,但是這些話可真是打到了他的心尖子上。


    這些胡人的日子,過得確實是苦。


    你別看他們天天都想去幽州,或者大唐的領地裏麵去搶劫,窮其原因,就一個字,窮!


    要是家裏麵啥都有,誰沒事想出門搶劫去!?瘋了,搶劫不累嗎?要是找好了機會還好,要是一個沒注意,碰到了大唐邊軍,一戰混戰下來,能不能搶到東西兩說,說不定還得留下多少條人命在大唐邊境上,你以為他們就都不怕死嗎?腦袋掉了,可就吃什麽都不香了。


    現在機會來了。


    不用動刀子搶劫,隻要互市,就能大幅度提升部落的生存水平,何樂而不為?


    互市!


    這兩個字就像有魔力一樣,讓奚人首領的智商瞬間遭受到了暴擊,好在,他還能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問了最後一個問題,為啥是你一個人來,我又怎麽相信你啊?


    史思明樂了,這是徹底上套之前的表現,當然也不能功虧一簣,行百裏者半於九十的事兒,咱們不幹。


    我來咋了?你也不想想,這件事就是人家張節帥可憐你們,還能真讓大唐官員親自出塞通知你們?你也不想想,你們配嗎!?


    而我就不一樣了,我就是幽州的一個小小通譯,在大唐,沒名堂,我這樣的人出來通知你們,正好!


    至於你怎麽相信我,你隨便!


    你不信,我也不會上趕著讓你相信我!


    實話說吧,我出塞之前,已經從節度使府拿過安家費了,就算死在了塞外,我家裏麵的人也能用這份安家費過上好日子……


    奚人首領一聽,沒詞了,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這麽個混不吝,你犯渾不要緊,但是別耽誤我們互市啊。


    這怎麽辦?


    趕緊給史思明鬆綁,又是好話,又是好酒好肉的,折騰了半天,這才勉強從史思明的嘴裏掏出來一句差不多的話。


    愛信不信!不信拉倒!


    我可告訴你,七天之後就是會盟,地點就在幽州城外。


    你自己看著辦!


    奚人首領一看史思明還把架子端起來了,也沒辦法,隻得好好招待他,然後組織了部落裏麵有頭有臉的人,大家一塊商量一下。


    商量來,商量去,終於有了一個結果。


    去!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大好事,咱們部落,以後就過上好日子了。


    如果是假的,假的就假的吧,左右不過是十多人去跑一趟而已,也沒啥損失……


    眾人商量好了之後,湊了上百人馬,跟著史思明一起去幽州“會盟”。


    到了幽州城外,史思明又開始抖機靈。


    行了,你們就到這兒吧,等著,我迴幽州先去看看去,咱得聽聽張節帥到底是怎麽安排的啊……


    奚人部落能說啥,都到了這兒了,說不讓走,還想不想“會盟”了?


    所以,隻能如此看著史思明打馬離開。


    這個時候就能看出史思明牛逼了。


    他怎麽牛逼呢?


    要擱一般人,這還等什麽呀?趕緊他麽就跑吧,活命了!你還迴去?瘋了吧!?


    史思明,不!


    人家怎麽幹呢?


    進城之後,直奔幽州節度使府。


    匯報!


    說我出塞這一趟發現,有奚人部落要偷襲咱們幽州!


    先頭部隊已經到了幽州城外!


    後麵的人馬,馬上就到!


    你看我雖然是個雜胡,我也沒什麽錢,但是我心向大唐啊!


    我這緊趕慢趕,這才趕在奚人先頭部隊的前麵進了城,馬都跑廢了,就為了給你們報信,你們快準備吧!


    張守珪一聽,臥槽,還能有這事兒!?問史思明具體的情況!?


    史思明就直接說,奚人的先頭部隊一百多人,在幽州城外什麽什麽的地方,我估計他們是來踩盤的,然後歇歇,等著後續大隊人馬來呢!你也別不信我,你也派人上那兒抓他!


    張守珪一聽,確實啊!


    假的,最多白跑一趟。


    要是真的,那就等於什麽呀?料敵於先啊!在兩軍對陣的時候是多麽重要啊!


    這還有啥可客氣的,咱還能慣著他們這毛病嗎?


    弄他!


    派兵出城!


    喜人部落首領啊,還他麽在原地樂樂嗬嗬地等著呢。


    大唐邊軍,突襲而來!


    那大唐邊軍的戰鬥力多強了?奚人部落一百多人驟然遇襲,如同被砍瓜切菜一般,全被砍了!


    當大唐邊軍帶著一百多顆首級迴到幽州,張守珪一開始還挺樂嗬,後來臉就黑了。


    一個活口都沒有!


    邊軍偏將也挺委屈的,這個不怨我們啊,您給我們派出來這位向導,實在是太猛了,第一個衝了進去,砍人砍得刀子都卷刃了,一開始我們也想留幾個活口來著,結果……都他麽被他砍了!


    張守珪一看,果然,史思明。


    他還不好說什麽,畢竟人家就是個通譯,早早跑來報信,讓他當個向導吧,本來不用他作戰,結果人家這麽勇猛……也不能說人家錯了啊……


    所以,隻能把一口怨氣撒到了偏將的身上,有你這麽辦事的嗎?一百多人才多少軍功,瞧你們那點出息!我是讓你們出去殺了嗎,我是讓你們去抓活口,我還想知道他們的大隊人馬在哪呢!?


    偏將還沒說話呢……


    史思明就跳了出來,我知道!


    張守珪頓時一陣無語。


    隻聽史思明說道,我知道呀,我知道他們主力部隊在哪,你給我三千兵馬。我保證把主力部隊給他們平了!


    張守珪一聽,咋整?既然已經砍了一百多了,那就……繼續整吧!


    三千就三千,給你!


    這迴史思明可牛逼壞了,帶著三千人馬,反撲迴奚人部落的這個聚集地,盡屠之!


    後來就沒啥可說的了,張守珪當時也不知道史思明是個啥貨色,隻是知道這哥們還行,又是主動報信,又是勇猛作戰的,還能統領三千邊軍盡屠胡人,這是人才啊,得了,你也別幹你那啥通譯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還指不定什麽時候得切換一下身份,等哪天要是犯了事,還得再斷頭台上走一遭……


    幹脆,你投軍吧。


    就這樣,史思明正式進入大唐邊軍。


    不過呢,紙終究是保不住火,史思明這麽玩弄人家奚人部落,即便帶著大唐邊軍屠戮了整個奚人部落,但是終究有漏網之魚,人家機緣巧合之下保下了自己的性命,不恨大唐邊軍殺戮過甚,也不恨幽州節帥張守珪“言而無信”,隻恨史思明這貨!


    刺殺不成,便散布這個消息出來。


    等到史思明如何玩弄人家奚人部落的事實大白於天下,人家史思明也在幽州方鎮站穩了腳跟,即便很多人都背後罵他小人,不過也不影響人家成為幽州偏將。


    李老三聽了牛仙童的介紹,倒是一陣哈哈大笑。


    “這個史思明,倒是有點急智,當時要是異地相處,一般人還真想不出這樣的自救方式……


    當然,他事後做事,還是有點過於兇殘了……


    不過,到底是替我大唐邊軍出戰,兵危將險的戰場上,兇狠一些,也是算不得錯……”


    就在李老三笑談史思明的時候,殿外有宦官進入。


    “啟稟陛下,幽州偏見史思明帶到。”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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