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放榜之後,紛紛擾擾的開元二十三年科舉考試也算是塵埃落定。


    自然幾家歡喜幾家愁。


    沒考上的,一腔悲憤一壺酒,酒醒之後再去考慮何去何從,是繼續考試啊還是另謀生路,是在洛陽求學,還是迴家攻讀?


    至於考上的,那就得意了,洛陽城的二月正是地氣漸開的時節,雖然還不到草長鶯飛的時候,卻也有春風撩動,那真是一日看盡長安花……不是洛陽麽?老子高興,也把洛陽當長安!


    在這一場場飲宴歡歌之中,有一個名字被反複提及。


    汜水謝直。


    沒有他,就沒有三道“天子有令”!


    沒有他,就沒有科場的公平!


    沒有他,就沒有我等寒門子弟與世家公子一較長短的機會!


    當然,也有人說謝直這個那個,頓時就會招來群起而攻之——要沒有人家那麽一路折騰,我考得上進士嗎,你說謝直不好,那這個進士呢,還不得被弘農楊氏的楊銛擠下去?你安的這是什麽心?


    好吧,反正謝直的名頭在洛陽城中一時無兩,就連主持科舉的孫逖恐怕都比不過他。


    至於他本人嘛,倒是再一次銷聲匿跡了。


    他人呢?


    跟家躲著呢唄。


    按照謝璞謝二爺的原話——


    “太招搖了!


    你看看你就考個試,弄出多少事情來?


    先是把主考官罵得掩麵而逃,後來又被轟出了考場,最後一通登聞鼓,敲掉了李昂的司勳員外郎不說,還把人家敲到禦史台去了……


    最過分的,連累得政事堂三位相公、尚書省一連串的官員罰俸半年!


    全天下就沒你這麽能折騰的!


    你給我在家好好消停兩天吧,你二叔就是個河南府的法曹參軍,真扛不住你這麽路子折騰!”


    這個道理,謝璞不說,謝直也明白,而且謝二爺也沒把話啊說透,真正“招搖”的,不是這通折騰,而是“明法科的榜首”。


    事情辦得倒是很順利。


    謝直本來就是國子監明法科出監考試的頭名,天然就獲得了參加尚書省明法科考試的資格。


    在他考進士無望的情況下,怎麽辦?


    考明法唄!


    報名,戶部歸嚴挺之這個尚書右丞管,想不認謝直這個報名也不行啊。


    考試,謝直滿腦子都是唐律疏議


    判卷,孫逖能夠重新主持科考,正是拜了謝直所賜,咱也不用刻意照顧,起碼不會給他設置障礙吧。


    結果,硬生生就給考出來一個明法科榜首!


    這個結果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好家夥,天子剛剛說了,“十年之內不得作詩”,你嘞轉身就考了個明法榜首出來!


    是,明法科倒是不用作詩,但是是那麽迴事嗎!?人家李老三是那個意思嗎?


    您這特麽是跟誰對著幹呢?


    合著您當初考進士是虛晃一槍啊?誰家考科舉還玩兵法啊!?


    嚴挺之一個勁埋怨孫逖,你腦子有水吧,你就算是真喜歡這小子也沒這麽辦事的啊!你點中他不就行了,幹嘛給個他個榜首?嫌事兒小是怎麽著!?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準備坑他!?


    孫逖還滿肚子委屈呢,我倒是想給他個低名次,可是我也沒辦法啊,明法科就是考律令,這東西跟作詩又不一樣,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人家謝直一來沒有用錯律令,二來判罰也沒有問題,你讓我扣分,我扣什麽分?總不能是卷麵分吧?我能瞪著眼說瘦金體不是好字嗎?


    好吧,不管怎麽說,謝直虛晃一槍,得了明法科的榜首。


    是好事嗎?


    當然是好事了,誰考了第一還不高興幾天啊?


    但是謝直也得避諱著點兒,誰讓咱們虛晃這一槍,是晃了李老三一臉呢?


    所以,就在家待著吧。


    這一待,可就無聊了。


    以前吧,沒考試之前,好歹還能看看書呢,現在考完了,還看個屁啊?


    二叔謝璞,上班。


    二哥謝正,天天喝酒慶功。


    姨娘馮氏,家裏一大堆事情需要她來操持。


    謝直總不能天天陪著小嵐兒玩吧,一天兩天還行,時間長了,咱不成幼兒園老師了?


    另外謝直說是在家待著,其實也是在等待一個消息。


    啥消息?


    等著吏部的人過來通知他去選官啊!


    咱費勁吧啦地進行科考,圖的是什麽,不就是想當官嗎?要不誰費勁幹那個!?


    可是,這人怎麽還不來呢!?


    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謝直一想,得,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唄!本來就是自己的事兒,自己上點心,不丟人!


    一想到這裏,謝直也不在家躲著了,出門,直奔尚書省吏部本司……郎中的家裏。


    這是給自己跑官去,哪有奔單位的,當然得去領導家裏拜訪啊。


    至於這位領導,巧了,尚書省吏部本司郎中,正是孫逖。


    如今孫郎中府前可謂車水馬龍,如果說謝直如今在洛陽城中聲明顯赫,那麽孫逖郎中就是炙手可熱了,你想,主持科考的是他,支持選官的還是他,體製外向體製內轉化的兩道大門,全由他一人把持,也就是人家孫逖郎中職位略低,這要是再高點,“權勢滔天”用在他的身上都沒問題。


    謝直到了孫府,自然不用像其他人一樣排隊等候,和門房打了一聲招唿,孫府老官家就親自迎出來了,謝直甚至找到一種當初嚴挺之硬闖張九齡府邸的快感,想不到我謝直也有今天,朝廷大佬的府邸想進就進,嘿,真痛快!


    結果,這種快感,僅僅維持到見到孫逖的那一刻。


    謝直剛隱晦地說出來意。


    孫逖笑得差點從胡床上翻下去,就連引路的老官家也笑得直咳嗽,鼻涕眼淚在胡子上糊了一把,這都沒耽誤他笑不可支,謝直狠狠瞪了他一眼,這老頭,真髒。


    孫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這才問道:


    “如何選官,王昌齡都沒有教過你嗎?”


    謝直難得地老臉一紅,當初離開汜水前來洛陽考試,人家王昌齡就根本沒琢磨著謝直能考上,所以考試之後如何選官,根本沒興趣告訴他,不過這些話我會說!?


    孫逖見謝直沉默,又是一陣大笑,隨後才說道:


    “誰告訴你考上科舉之後,馬上就能當官的?”


    謝直一聽這個,頓時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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