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服?


    於誠!


    劉縣令的臉當時就黑了,上迴就是你,你怎麽老不服啊?人家謝直還沒說話呢,你倒是竄了出來!


    “有何不服?可是不服排名第五,在謝家三郎之下?”


    於誠搖頭。


    “於某不才,有自知之明,雖然謝家三郎習文不過月餘,但他詩才天授,縣試的詩賦於某也都聽了,於某沒有任何不服。”


    劉縣令聽了就是一陣膩歪,卻也不得不耐著性子說道:


    “既然如此,還有什麽不服的?


    於誠,你家境貧寒卻一心向學,我和少府早已聽聞,自然對你心生欣賞,隻不過你還是少了名師傳授,雖然才學不錯,卻終究還是有所欠缺。


    對了,謝家三郎也是一樣,雖然有名師教導,不過進學時間還是太短,就基礎一項,還是和楊龜壽與柳放二人有所差距。


    今年縣試,將你二人排在第四和第五上,一方麵是肯定你們現在的水平,另外一方麵,也是激勵你們努力向學。


    你二人不要想太多,還是努力進學為好,等到來年大可一試身手。


    至於今年嘛,就不要做什麽義氣之爭了。


    麵對主考放言不服,像是什麽樣子?”


    前麵的話說得好聽,最後一句卻隱含斥責。


    這要是一般人,麵對父母官的當麵斥責,還就真說不定閉嘴了,但是於誠是一般人嗎?人家在驛站飲宴上又不是沒有懟過父母官。


    隻見他一拱手,開口說道:


    “小子有一事,要請教縣尊。”


    “說。”


    “這位排名第二的劉子軒劉兄,不知是我汜水縣哪一家的子弟?”


    一語出口,二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位劉子軒,漸漸便有議論聲響起。


    “對啊,這是誰家的公子,你們誰認識?”


    “還真是,沒見過啊,張兄,你在縣學求學多年,他是不是縣學學子?”


    “不是,我在縣學三年,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劉兄,我還以為他還縣中哪位大戶子弟呢,也不對,咱們縣裏就沒有姓劉的大戶,嘿,你們說,他會不會是哪個鄉的才俊,自學成才的那種?”


    “自學成才?那得問問這位劉兄的先祖在哪座高山當山神!”


    ……


    謝直在旁邊聽了就是一愣,倒不是什麽山神之類的無聊話,隻是原以為就他不認識這位劉子軒呢,結果感情所有人都不認識,這可就有意思了。


    再看劉縣令,黑著一張臉,不說話。


    倒是楊龜壽開口了。


    “於誠,就你多事!劉兄大才,剛才那一篇雄文你也聽見了,這樣的大才在我汜水參加縣試,日後中了進士,乃是我汜水的榮耀!你還不給我閉嘴!”


    於誠把脖子一梗。


    “胡說!


    有才之人就可以到我汜水縣試?那我們這些汜水學子又成了什麽了!?


    你也說了,縣試是我汜水縣的縣試,與他人何幹?”


    說完之後,竟不再理會楊龜壽,直接對那沉默不語的劉子軒說道:


    “你到底是何人?可是我汜水學子?你家住在哪裏?”


    劉子軒依舊沉默不語。


    於誠頓時麵露嘲諷。


    “有才又能如何?須知今日參加縣試之人,都是祖祖輩輩生活在汜水縣之人,難道有才就能不認祖宗了嗎?我跟你說……”


    “夠了!”


    於誠還想說什麽呢,就被劉縣令一聲斷喝打斷了。


    隻見他陰著臉瞪著於誠,雙眼之中的怒火如果能噴出來,估計於誠早就火化了。


    二堂眾人被劉縣令突然的爆發嚇了一跳,全都不明所以地看著劉縣令。


    結果……


    劉縣令運了半天的氣,這才說道:


    “前段時間,劉某偶感風寒,被家兄知道以後,派了我家侄兒前來膝前盡孝……時至今日,風寒剛好,我這侄兒來不及返迴原籍參加縣試,便在這裏與汜水學子一較高下……


    不錯,子軒正是我劉家子!”


    此言一出,二堂之上一片嘩然。


    劉子軒是縣令的侄子!?


    怪不得才學這麽好……不對,怪不得他能排名第二通過縣試!


    這不是扯淡呢嗎!?他一個外地人,憑什麽到我汜水來縣試!?


    要是他不來,合格的名額,會不會就落在了我的頭上?


    議論紛紛之後,便是群情激奮!


    謝直聽了也是悶了一肚子火,這種事要是放到後世,豈不就是那種有錢有勢的人家給孩子辦了一個首都戶口,這要是高考,差一百分跟玩兒一樣!這對人家首都孩子公平嗎?然後再想的深入點,這對全國的孩子公平嗎?真沒想到大唐竟然也這樣!


    於誠更是挺身而出。


    “縣尊!他縣學子如何能在我汜水縣試?


    您身為一縣之尊,不但不阻止,還讓他通過了縣試,獲得了僅有的幾個府試名額!


    如此行事,豈不是要寒了我汜水學子的心?”


    劉縣令黑著臉,不說話。


    又是楊龜壽出麵。


    “於誠!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什麽他縣本縣,還不都是大唐學子,難道你前往洛陽省試,尚書省也給你分個什麽汜水京兆不成?難道你考中進士之後,也隻能迴到汜水當官不成!?


    你於誠現在不想著積累自家學識,卻糾結於他縣外縣之爭,豈不是本末倒置?”


    於誠:“你放屁!”


    楊龜壽:“你才放屁!”


    柳放:“表哥說得對!”


    幾個人竟然當場在二堂吵了起來,謝直在旁邊一看,站在於誠身邊的,多是一些寒門子弟,站在楊龜壽身邊的,不是縣學同學就是縣中大戶中人,還有幾個富商子弟想說話卻不開口,就那麽傻嗬嗬地站著。


    這個有點意思啊。


    謝直又看了看居中而坐的劉縣令,隻見他望向於誠的目光中滿是憤恨,但是望向楊龜壽以群人的目光中,卻是帶著一絲隱含的期盼和希望,就像……就像看待盟友一般。


    盟友!?


    謝直心思電轉,漸漸地明白了過來!


    我說劉縣令給楊家站台如此不遺餘力,原來如此!


    他恐怕早就想讓自家侄子在汜水縣試,又知道這種事一定會激起大規模的反彈,怎麽辦?拉攏一批,打壓一批唄,就縣中士紳和寒門子弟中做選擇,拉攏誰、打壓誰,這不是明擺著嗎?以如今二堂之上的這種局勢,恐怕縣中的大戶,除了謝家,都被劉縣令拉攏到他的身邊了,估計縣中富商也沒有逃脫他的魔爪。


    縣中大戶支持,最起碼是不反對劉縣令的侄子在汜水縣試,而劉縣令點中楊龜壽和柳放,然後再對其他人家作出補償。


    這個交易,大差不差,就是這麽迴事!


    估計讓自己排名第四,隻取前三,也是交易的一部分,就是為了惡心自己!


    想明白其中的邏輯,謝直頓時渾身通透,三爺能讓你們如了意!?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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