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說我不學無術?


    謝直先是一愣,後來就梗梗著脖子,看著王昌齡。


    “怎麽?不服?”王昌齡嘿嘿一笑。


    “征行衛士以上,身死行軍,具錄隨身資財與屍,付本府人將還。


    此令,乃是開元十五年令!


    我來問你,臨洮之戰是哪一年?”


    謝直當時就震驚了,臥槽,這是怎麽迴事?穿越福利還能出錯?仔細一看《唐令拾遺》的內容,還好,上麵寫著呢,“開元十五年令”,就是他剛才著急沒看清楚,不過這也不成啊,臨洮之戰是開元二年的事情,這不岔劈了嗎?


    謝直沉默,楊龜壽卻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開元十五年的令,自然管不到開元二年的戰事,那麽少府那句白骨亂蓬蒿,豈不正是我大唐子民暴屍荒野的明證?”


    王昌齡聽了,臉頓時就黑了。


    “誰說那白骨是我大唐子民?”


    楊龜壽都讓他給整崩潰了,王大爺,有什麽事,您老一次說明白了好不好!?


    隻聽王昌齡說道:


    “王某不才,正是開元十五年進士及第,選官做了校書郎,也正是因為此事,認識了同為校書郎的一位同僚。


    我和他意氣相投,不過短短時間就矯情莫逆,其實要真說起來,還是他對王某多有照顧。


    有一次飲宴,提起剛才的那一首《塞下曲》,關於白骨亂蓬蒿一句,我那同僚也和謝三郎一般,直言不諱,告訴我錯了,詳細打聽之下,才知道成皋折衝府中有位謝老校尉,戰後收斂了府中戰友的屍骨,此事被大帥薛訥得知後,同樣下令各個折衝府都要按照成皋折衝府的體例行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隻不過這件事隻是在軍中流傳,王某也沒有耳聞,這才誤寫下白骨亂蓬蒿一句。


    也正是因為此事,有感於謝老校尉與戰友不離不棄,我和那位同僚共同上奏,得聖天子禦筆親批,才有了開元十五年這條軍令的頒布天下!”


    劉縣令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來謝直所用的開元令,還有如此隱秘的一段典故,哈哈……謝三郎,少府說你不學無術,你可服氣?”


    謝直看了他一眼,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的那種,然後點了點頭。


    劉縣令看著他,心想,這位謝三郎啊,難得這麽老實,從飲宴開始就懟天懟地的,差點把飲宴給攪和了,現在終於好了,在王昌齡那裏落了個“不學無術”的評價,還有什麽希望啊,不管他有才沒才,反正是拜王昌齡為師的可能是沒有了。


    一念至此,劉縣令不由得大為滿意,總算給楊龜壽掃平了一個對手,心情也慢慢放鬆了下來,便開口問道:


    “不知少府那位同僚乃是何人,為何對軍中辛密如此了解?”


    “他家父親,當時正在薛訥大帥軍中,故此了解。”


    “哦,原來也是為國征戰的勇士之後,但不知姓甚名誰?”


    “姓謝,名玉,字昆山。”


    “騰”,劉縣令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氣得!他再拿工作不當迴事,難道還能不知道汜水縣裏麵有什麽名人嗎?況且那謝玉,乃是汜水縣二十年間唯一的一位進士及第!他要是連這個都不知道,這縣令也別幹了!


    正堂眾人也是一片嘩然。


    王昌齡卻不管這個,直視謝直,問道:


    “三郎可認得此人?”


    謝直終於笑了出來。


    “正是先父!”


    王昌齡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今日飲宴,竟然得遇故人之後,真乃可喜可賀!


    走吧,飯不吃了,去你家老宅,王某要拜見謝老校尉!”


    ……


    謝家老宅,一家人正齊聚一堂,薛氏老太太正在說落正義戰士謝老爺子。


    “我看你就是不拿我孫子當事兒!


    驛站飲宴,說好了全縣的官員都去,請柬都給你送來了,你還拿喬,事到臨頭了裝病不去,我看你就是腦子有病!”


    謝老爺子也無奈,隻得見招拆招:“驛站都是讀書人,一個個吟詩作對的,我又聽不懂,我去幹什麽?我現在是沒病,等到了那,嘿,頭疼病準犯,我找那不自在呢……”


    薛老太太一撇嘴,“還你去幹什麽!?你得過去給你孫子站腳助威去!天天的也不知道琢磨什麽呢!現在可好,你這一不去,想知道什麽消息,還得讓謝忠他們打探去……”


    謝老爺子就知道老太太擔心孫子,種種抱怨全是為了抱怨而抱怨,也就懶得說話了。


    他閉嘴了,旁邊的柳氏倒是開口了。


    “婆婆不必擔憂,咱家三郎是多有誌氣的一個兒郎,一句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漢,聽的我都熱血沸騰,人家說了,拜師王昌齡一事,人家自為之……


    公公不去也好,省得三郎真拜了少府為師,還有人傳閑話,說三郎不是靠自己,而是靠了謝家的威勢而已……”


    薛老太太聽了,大白眼珠子恨不得甩她臉上去,要不是你,我孫子瘋了還“自為之”!?


    就在此時,謝忠來報。


    “啟稟老爺、夫人,飲宴開始了,王少府親命三少爺記錄飲宴盛況……”


    柳氏:“喲,王少府還真看上三郎的字啦?也是好事,隻不過光記錄可不成啊,記了半天全是別人說什麽,沒自己的事兒啊,這可不好,我可是沒聽說過記錄飲宴就能名傳千古的……”


    謝直大嫂吳氏,小聲嘀咕了一句,“蘭亭序。”


    柳氏沒聽清,“說什麽呢?”


    “媳婦是說,《蘭亭序》原名《蘭亭集序》,正是書聖王羲之記錄蘭亭集會的盛況,這才名揚千古,還被後世尊稱為天下第一行書……”


    柳氏的臉被“啪啪”打得山響,猶自說道:“那是書聖!千年以來就這麽一個,三郎行麽?”


    薛氏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沒說話。


    謝家老爺子如同坐鎮中軍大帳一般,“再探再報!”


    謝忠再報。


    “楊家子楊龜壽首賀少府到任,得縣尊首肯。”


    柳氏:“看看,這是我那外甥先拔頭籌了啊,嘿,我就看著小子從小就有出息,你看看,這不是就來了……”


    薛老太太又白了她一眼。


    謝老爺子:“再探!”


    謝忠三報。


    “有寒門子弟於誠……”


    柳氏:“喲,哪來的這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敢搗亂,謝忠,查查他到底是誰家的,找收拾呢這是!”


    謝忠沒說話。


    謝老爺子沒搭理她,直接開口:“再探。”


    謝忠四報。


    “楊家子吹捧少府《塞下曲》,對其中‘白骨亂蓬蒿’一句大為讚賞。”


    謝老爺子臉上怒氣一閃。


    柳氏:“要說這飲宴啊,還得讀書人去啊,是吧?你看看,我那外甥畢竟是讀過書的,還能和王少府談論詩文,可惜了,就是不知道三郎幹什麽呐?”


    薛老太太一聲怒哼。


    謝忠五報。


    “三少爺怒而開口,直斥楊家子乃是‘唐奸’,直言‘白骨亂蓬蒿’一句寫我大唐子民暴屍荒野乃是無稽之談!”


    謝老爺子和薛老太太同時眼神一亮。


    柳氏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一副幸災樂禍如何也壓抑不住的德行,“哎呦,這三郎,可真是,說說他楊家表哥也就算了,不過是親戚之間的口角而已,怎麽還懟上王少府了?這孩子,真是不懂事,要是把少府惹急了,還如何拜師啊?”


    吳氏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二嬸母有所不知,那《塞下曲》寫的正是臨洮之戰,三郎為人子孫,怎可聽外人編排此戰?


    現在不能仗義執言,即便日後能夠拜入王少府的門下,也於孝道有虧。”


    柳氏聽了,更是笑得找不著北了,該!真他麽痛快!


    “那也不能當麵硬懟少府啊!


    還有,什麽是外人啊,我那外甥,不也是你們的表親?”


    吳氏氣得一翻白眼,不搭理她了。


    薛家老太太可慣不著自家媳婦。


    “這麽說,親戚就能編排謝家了?”


    柳氏這才意識到不對,趕緊找補,“不是不是……”


    就在此時,謝忠六報。


    “得驛站牛家舅爺急報,王少府已然出了驛站,和三少爺一起,直奔謝府而來!”


    柳氏一聽,高興得差點蹦起來。


    “完了,完了,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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