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是秋,寒氣逼人。


    “夫人,雲溪樓倒了。”阮豆貼在祁亦耳邊輕聲說道。


    祁亦的眼前,立即就浮現了那個人的樣子。


    “該。”祁亦抿了口香茶。麵上淡定非常。


    “那顧翎公子......”阮豆沒有繼續說下去,她觀察著祁亦的神色。


    “嘭!”


    玉杯在祁亦的手中,被捏了個粉碎。


    “夫人就是放不下人家嘛。”阮豆嘟著嘴,心想著。


    “那夫人......”阮豆話音未落,隻見祁亦拂袖離開了木椅,快步離開。


    “夫人,夫人。顧翎公子應該在雨花巷。”阮豆急忙追了上去,大聲提醒道。


    此時,花雨巷。


    雨如煙,蒙蒙下著。


    阮豆一路追在祁亦的身後,手中提著把紅色油紙傘,想要給祁亦打上。幾次都未遂,祁亦的衣,已經濕了大半。


    終於,在一房前,祁亦停了下來。阮豆歎了口氣,自覺地在門外等候。


    門被祁亦推開。


    小小的屋子,暗的很。屋內除了幾件必需的家具,此外什麽都沒有。


    “易,易夫人。”路澄雨見到祁亦來,原本蒼白的臉有了些許血色。


    “易夫人,我求求你,快救救我相公吧。”路澄雨睜著大大的眼睛,捧著藥碗的手也不停顫抖。她的眼淚嘩嘩地脫落。


    祁亦咬唇,嗬,相公。


    她可真是個好人,人家的家事,她這麽積極做什麽?


    可,祁亦還是放不下。她的視線慢慢移向了榻.上昏睡的那人兒。


    路澄雨以為祁亦要幫助他們,急忙又道,“郎中說,相公這是積勞成疾得的病。且相公的身體本來就太虛弱,病到這種程度已經沒治了。可是那畢竟那隻是個布衣郎中。易夫人身份高貴,如果能請到宮裏頭的禦醫大人前來問診,說不定還有救......”


    “嗬,”祁亦輕勾唇,“這麽做,對我有何好處?”


    路澄雨呆了一下,罷,又緩緩說道:“隻要易夫人肯救他,我願與其和離。這樣......”


    “滾。”祁亦慢慢地,吐出這一個字。


    她,祁亦。大將軍府嫡長女,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外侄,當朝丞相的妻子,竟輪到一個草婦來給予自己幸福?


    倒真是可笑至極。


    她的眸中,殺氣肅起。


    路澄雨被驚到,怯怯地挪向門外。


    路澄雨轉身看去。祁亦,已彎腰蹲在榻前。


    路澄雨合上了門。


    “什麽時候養成了偷聽的習慣。”祁亦剛一貼近,就見那人睜著眼睛,嘴角滿是笑意。


    未等顧翎說話,祁亦就繼續道,“雲溪樓,我會幫你買迴來。買不迴來,再建。”


    “我......我很開心你會來。”顧翎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完這句話。


    祁亦並不接顧翎的話:“我已經讓家丁去請了江一白,他一會兒就過來了。相信他的醫術,他可以治好你。”


    “祁......我現在不需要這些,都不需要......”顧翎虛弱地說,“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你不用擔心醫藥費,這就算我做件好事。”祁亦說,“如果你真的不行了,我會幫你把路澄雨安頓好,不會讓她委屈。”


    “祁亦,你可不可以,聽我說......”顧翎道,“你可不可以相信我,我從來都沒有認為你比酒樓重要,我更從來都沒有喜歡過路澄雨,我也從來沒有做過那件事兒......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祁亦笑了笑,“你不必如此。”


    “你可不可以相信我......我沒有騙你。”顧翎道,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塊血色的玉石。


    泣血!


    祁亦微微一愣,真的是泣血!那泣血中的鮮血還在流動著!


    顧翎用他自己的血,一直吊著這玉石。就算重病在身也不例外——這玉石若一日得不到新的血液滋潤,那麽就會失去光澤。也就廢了。


    “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話音未落,祁亦猛地從被褥中拉出顧翎的手臂——有道刀口。刀口上的有些血液已經凝固了。但依然可以看得出,這口子今天也被撕裂過。


    玉石泣血,可醫百病。玉石雖不算太過難得,但要必須要以鮮血供養,至少十年才可成形。但是對於鮮血,又有特殊的要求,其人的血,必須與玉石相通。也就是說,要看這塊玉喜不喜歡你。


    “我......我其實一直都知道,”顧翎勉強地笑了笑,“不是你需要它,而是易槿需要的吧......不過,看他無恙,你應該也會很高興吧?”


    “顧......翎你個傻子!”祁亦的喉嚨疼的厲害,心也是一樣。


    “不......不會,我隻是想讓你相信,我......”顧翎突然臉色一變,鮮血從唇沿滑落,“我......我真的,喜歡你。”


    顧翎笑著看著祁亦。


    可祁亦此時,卻泣不成聲。


    他的眼睛閉上了。


    祁亦的眼淚,從兩頰滑落。她的手中,還握著顧翎光潔削瘦的臂。


    自此,顧翎用他的死,讓祁亦願意了,願意相信了——


    明明,有那麽多證據,證明當年那件事情,不是他做的。為什麽自己就是不相信他?非要他以死相證?


    明明,他向她解釋過那麽多遍,為什麽她卻一遍都沒有聽進心裏?


    明明,當年那麽不舍,還要求皇上下聖旨給他和路澄雨賜婚?


    明明,根本不喜歡易槿,卻為了要刺激顧翎,同意嫁於易槿?


    明明......


    祁亦自嘲地笑了笑,找來紙筆,蘸墨,安排好了路澄雨的去向。


    祁亦輕輕地放下了筆。罷,從懷中,取出了防身的匕首。


    “顧翎,若有來生,我祁亦為你摘星取辰,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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