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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安諾抬頭看著言肆那張蒼白的臉,喃喃的說了一句,“他的爸爸也跟你一樣,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一想到言肆過去發生的那些事,心頭就湧起一股酸楚,就算他是個跟自己毫不相幹的人,都會為之動容,更何況他還是自己愛著的那一個。床上躺著的言肆又變成了剛受傷時候的樣子,臉上沒有絲毫血色,臉頰卻因為高燒的緣故,有些發紅。安諾伸手把他額前的頭發輕輕的撫到了一邊,冷俊的麵容在此刻顯得很憔悴,安靜無力的閉著眼睛。於莉拍了拍安文竹的肩膀,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看著前麵病床上躺著的言肆,眼底還是有一絲心疼。安文竹因為於莉的一番話,想到了之前安諾躺在醫院裏的場景,那個時候,也像現在一樣,鼻間滿是消毒水的味道,周圍寂靜的隻聽得到唿吸聲,卻又一遍遍的在擔憂著。他是真的後怕啊,這輩子從來沒有那樣心疼和後悔過,如果知道安諾最後會遇到那樣的傷害,那他肯定不會讓她一個人在s城生活。他在怪言肆的同時,也在自責。如果能多在她身邊看著她,那也不至於她跟言肆在一起那麽久了,自己也毫不知情,隻有等到最後她遍體鱗傷的迴來了才知道心疼。聽到安諾的話之後,安文竹才深吸了一口氣,把那些過往的想法都壓了下來,轉頭看了一眼言肆,聲音淡淡的。“我跟言明可不是一種人!”他冷哼了一聲,“至少你爸爸我年輕的時候風評甩了他幾十條街。”於莉:“……”什麽時候都不忘吹噓一下自己。“我知道。”安諾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簾,“你要是跟言明一樣,我早就不認你了!”“就你?”安文竹吹胡子瞪眼睛的看了一眼安諾,“我要是跟言明一樣的話,根本就不會給你不認我的機會!”“……”安諾咬牙,驀然抬起頭來怒瞪著他。好歹也是親爹,說的話能不能委婉一點?安文竹對於她的眼神視而不見,端起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才緩緩說道,“言明是個典型的重男輕女,在他眼裏,女兒根本不值得他去關注。”他頓了頓,鄙夷的看了一眼安諾,“哪像我們家,把你當個祖宗一樣供著!你要是生在言家的話,現在指不定在哪兒撿垃圾呢!”“……”居然說她去撿垃圾……安諾快給氣死了,咬牙切齒的看著自己的父親,但是氣氛現在卻也緩和了不少,至少不像剛才那樣又沉悶又緊張了。於莉瞪了安文竹一眼,“撿什麽垃圾啊,人家言家又不是沒有女兒!”“那是因為言家那個丫頭是老二,要是第一胎就是個女兒,言明還能在背地裏找人嗎?”說不定早就帶著情人登堂入室了。安文竹言語之間全都是對言明的鄙夷,他是打從心底裏看不清言明這個人。兩家並沒有什麽淵源,更沒有什麽交際,但是畢竟是一個圈子裏的人,多多少少還是能遇上或者是聽到一些東西,從年輕的時候,安文竹就對言明沒什麽好印象,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跟他結交過。後來言肆長大之後接手言氏之後,名聲響亮,倒也讓安文竹刮目相看了,沒想到言明那樣的人,竟然會有個這樣有能力的兒子。但是現在……他對言肆也沒什麽好感了。於莉被他問的啞口無言,訕訕的閉了嘴。她對於言明也是有所耳聞的,有些事情,公眾或許不知道,但是在那一個圈子裏,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如果有人不知道的話,隻不過是所有人都在刻意隱瞞而已。這些年來,她跟安文竹也有過爭吵,但是安文竹從來都沒有像言明那樣,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他很顧家,而且跟她的感情一直以來都很好。聽過了不少的流言之後,於莉慶幸的就是安文竹不像是其他人,而自己的兒女,也很懂事聽話,現目前的難題就隻是安諾的感情而已。而年輕人的感情,真的說不清楚。“那他第一胎是個兒子,還不是出去找人了。”安諾悶悶的說了一句,似乎是在為言肆打抱不平。安文竹沉默了一會兒,才重重的歎了口氣,緩緩搖了搖頭,“誰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可能是劣根性吧。”環境能影響一個人,後天的因素更能影響一個人,這個世界上的誘惑那麽多,人的劣根性就是貪婪,而言明,就是不知滿足的那一個。“有兒有女的,偏要把家庭給折騰成那個樣子。”於莉感歎了一句,想起了之前的新聞,“老都老了,還落得那麽個下場,妻離子散的,都是他自己遭報應。”“那可不是嗎!”安文竹重重的點了點頭,“你說當初他那些事情鬧出來的時候,言肆才多大點兒啊,要說孩子心裏沒藏著點兒事,誰信呐?”……猝不及防的,二老就這樣談論起了言明,言語間都是對言明的聲討和對言肆的心疼。安諾怔怔的看著自己的父母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了言肆,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她的手很涼,正好能夠給他滾燙的臉降降溫,聽著耳邊父母的話語,她突然扯著嘴角朝言肆笑了笑,滿眼的心疼,卻又帶著一抹溫暖。如果言肆現在醒著的話,不知道他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別扭神情。“言明要是做的不過分的話,也不至於把自己的媽給氣走了!”安文竹冷嗤了一聲,“當初斷絕母子關係的時候還見了報的,他倒跟個沒事人一樣。”“也是苦了林夫人,忍了這麽多年,還不都是為了孩子。”於莉搖了搖頭,“最後也沒能圓滿。”“硬在一起那才是不圓滿呢。”安文竹視線落在了病床上的言肆身上,“兒女都這麽大了,我看言肆跟言明也合不來,離婚了對他反而好一些。”安諾突然紅著鼻尖笑了笑,硬生生的插入了他們的話題,“老爸,你這是在關心言肆嗎?”“……”安文竹突然閉了嘴。惱怒的看了安諾一眼之後,才冷哼了一聲,“不是!我這是就事論事!言肆還是活該!”安諾悻悻的看了他一眼,噘起了嘴。病房裏又安靜了下來,三個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了言肆的臉上,安諾靜靜的看了他半分鍾,才輕輕開口。“其實你說對了一半,言肆跟他爸確實合不來。”她頓了頓,“但是,言明也沒有因為他是兒子而對他好。”安文竹擰著眉看了安諾一眼,有些不解。安諾轉頭看著他,眼裏帶著動容和心酸,“言明對他很不好。”“再不好也是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於莉輕輕的說著,有些疑惑。“那始終都是掉下來的了。”安諾抿了抿唇,把話說得委婉,“況且,他又不止言肆這一個兒子。”“……”安文竹感覺心頭一動,沒有吭聲。安諾的話很委婉,卻又包含了許多東西,尤其是她眼底還帶著酸楚和心疼的時候,二老突然間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似的,都冷靜了下來。安諾不想把言肆的傷疤再重提一次,哪怕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所以話也隻是點到為止,而且她也相信,父母應該能從她話語中聽出些什麽。後來,安文竹就再也沒有埋怨過言肆半句,而是緩緩起身走到了床前,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言肆,眼底帶著探究和審視,想要把他看穿,卻又看不透。以前安文竹就對於言肆這個人有些疑惑,明明是一個跟自己女兒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卻偏偏有著超乎於同齡人的穩重和淡漠,對每一個人都有著一種疏離和抗拒的樣子,冷冰冰的。現在聽到安諾的話,安文竹一瞬間有了一種可怕的猜測。言肆如今的狀態,會不


    會跟他過去有關?或者,也經曆過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才導致他的性格變成了這樣?他不得而知,而又無從問起。隻是安諾已經說了這樣的話,安文竹就再也沒有去說言肆的不是,畢竟現在言肆躺在病床上,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還是為了安諾。如今能為了她不惜性命的去擋槍,當初又為什麽要那樣對她。安文竹雙手背在身後,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安諾的頭,“程萬的事,具體怎麽迴事?”之前安諾隻是說了一個大致的結果,並沒有說詳細的過程,而之前確實也沒有時間去聽那些經過,現在靜下心來,也該好好談談了。程萬的出現,對於安家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轉折點。所以他不希望言肆也是個像程萬一樣的存在,用盡手段的想要得到,而得不到,就毀掉。——言肆在昏迷之中做了很多夢,毫無關係卻又無縫連接,像是自己的置身於一個隧道之中,每走一步,都會切換一個畫麵。他感覺自己周身冰涼,卻有個笑容明媚的女人伸出手來抱著他,一點點的給他溫暖。他感覺自己渾身發熱,就有個人來輕輕地給他扇風降溫。可是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畫麵也異常的模糊,像是被塵封了很多年的舊相片,隻能在朦朧中看到輪廓,卻看不清五官。可是他清楚的知道,那個人是安諾。隻有她,也隻會是她。“你就跟你媽一個德行!一點都不知道體貼變通!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你媽都不要你了天天還問什麽問?我怎麽會生出來你這麽煩的兒子!”“你給我滾進去好好反思,成天又哭又嚷嚷的,哪裏像個男人?”一片黑暗中,言肆看見了麵色狠厲的言明,毫不猶豫的拉開地下室的門把他丟了進去,甚至連看也沒有看一眼,就關上了門,落了鎖。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惶恐和緊張接踵而來,後背和手心裏全是汗,卻又感覺渾身發冷,在角落裏縮成了一團。後來他終於被言明接了出來,卻被關進了另一個屋子裏,下手的動作絲毫沒有一點情麵,像是麵對著一個破舊而又惡心的玩具一樣。言肆感覺自己渾身都像是散了架,就連動一動手指頭,都覺得有一種窒息的疼,後背和胸口都火辣辣的,像是能讓他燃燒起來一樣。他想哭想叫,想要逃離那個地方,卻怎麽也動彈不了。正在絕望的時候,卻看到了有人向他走來,背起他衝出了門,甚至沒有管外麵的瓢潑大雨,一路把他送到了醫院。他聽到耳邊有人說,言明對他太狠了。聽到有人問他,身上是不是很疼,一定要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也聽到有人說,這一切會不會都是他自作自受。言肆猛然搖頭,這一切他都沒有錯,錯的隻是那個貪婪而又沒有人情的父親。他想要努力的睜大眼睛看清楚眼前的場景和人,卻越發的模糊,隻能看到幾個人影來來迴迴,在房間裏進進出出,卻又看不清他們的輪廓,也無從得知他們是誰。言肆張了張嘴,卻難以發聲,隻能努力的攥緊了拳頭,而在手指收緊的一瞬間,好像全身的感知都在被他慢慢的攥了迴來。手裏的柔軟讓他定住了心神,劍眉微微動了動。“言肆?”一個欣喜的聲音叫醒了他,手也被一雙溫暖柔軟的小手緊緊握住。言肆緩緩的睜開眼睛之後,微微偏頭,就看見了那雙幹淨明亮的眼睛,眼底都是激動欣喜,帶著滿眼的光亮,倒映出了他的樣子。“你終於醒了!”安諾笑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言肆手指動了動,勉強找迴了一些力氣,迴握住了她的手之後,才掀起眼簾看了看周圍。他躺在醫院裏,病房裏麵就隻有他們兩個人,靜悄悄的,最後目光還是落在了安諾的臉上。她把長發隨意的紮了起來,卻有些碎發鬆散的垂在兩側,擋住了白皙的臉頰,眼底有著欣喜,滿臉的笑意,依舊沒能遮住她的倦容。還沒等言肆說話,安諾就鬆開了他的手,俯身撐在他的雙側,驀然湊近,用自己的額頭貼上了他的。靜默了兩秒之後,她才笑盈盈的起了身,語氣輕鬆,“終於退燒了。”“你沒睡覺?”言肆喉嚨有些幹澀,啞著嗓子問她,看著她一臉的倦容,自己也有些擔憂。“睡了的。”安諾含糊的答了一句,彎腰把他的床給升了起來,讓他能夠半坐著,才轉身端了杯水過來,在他的床沿坐下,將杯子遞到了他的唇邊,“你退了燒,要多喝點水。”言肆動了動眼睛,杯子都遞到了唇邊,卻始終沒有喝下去,隻是怔怔的看著安諾。看他遲遲不動,安諾才把視線挪了過去,對上了他的目光,然後看見了言肆的眉頭又開始慢慢的皺了起來。安諾皺眉的速度比他還快,有些不爽的伸出另一隻手撫上了他的眉心輕輕揉了揉,低低的嗬斥了一聲,“幹嘛呀?剛起來就皺眉頭,不想看到我啊?”“……”言肆睫毛顫了顫,有些無奈,終於張嘴喝了水。等杯子裏的水見底了之後,安諾才把杯子放迴了桌子上,剛一坐穩,就被言肆摟著腰帶進了懷裏。隻有抱著她才能感受到自己身邊還是有人的,也隻有這樣,他才會覺得,安諾是他的。安諾一驚,整個人都僵住了,沒敢往他身上靠,也沒敢用力掙紮。“你是不是沒睡覺?”言肆的聲音終於變得清冽了些,低低的詢問著她,“臉色不太好。”“你昨天晚上發高燒,都三十九度了!我怎麽可能睡得著!”安諾握著他的手,從他懷裏直起了身子,轉過身來麵對著他,“你自己身上有傷不知道嗎?還去淋雨!”“我以為傷口已經好了。”言肆的語氣淡淡的,實際上,他也忘了自己身上還有傷了。昨天就一門心思的想要見到她,而且麵對著安家人的態度,如果他再退卻的話,可能就真的沒有挽迴的餘地了。所以前進不了,那就在原地站著,都不能後退半步。“你以為個屁啊!”安諾爆了粗,有些著急的瞪著他,“傷口好的時候會結痂的,那個時候又痛又癢,你根本就還沒到那個時候!現在又淋了雨,這下好了,傷口裂開了,還發炎了,你就不怕落下什麽病根兒嗎?”她著急的語氣,反而讓言肆輕鬆了許多,忽而溫柔的朝她笑了笑,“那你不是得照顧我一輩子?”這個人平時正兒八經的,卻在這個時候開起了玩笑。安諾看他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又急又氣,眼睛都紅了,“誰要照顧你了!”“我可是為了你。”言肆捏了捏她的手指,嘴角的笑意漸深,“這樣,你都不準備照顧我嗎?”“不準備!”安諾惡狠狠的看著他,“不是你說的要照顧我嗎!?”“哦。”他忽而散漫的應了一聲,沒有再說話了。安諾捉摸不透他的態度和意思,但是看到他這個樣子,壓著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被搬開了。“疼不疼啊?”她擔憂的看著言肆,“醫生說傷口發炎了之後,會感覺又痛又熱,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言肆垂著眼簾看了一眼自己還掛著吊瓶的手,微微往外挪了挪,輕輕地嗯了一聲,“你過來一點。”“幹嘛?”安諾小聲嘟囔著,很是不解,卻又聽話的靠近了他。等到她離自己進了一些的時候,言肆才抬起手來,摟在了她的腰上,將她又一次帶進了自己的懷裏。低沉的聲音在安諾的頭頂響起,“那我照顧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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