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望著鬼獄的方向,突然覺得命運著實諷刺。為什麽,人總在不知不覺中,導演了別人的結局?又在已知的結局裏,找不到過去的痕跡?


    冥月的這一生,成也在我,敗也在我,遇上我,究竟是他的幸還是不幸?


    “鬼獄之中情形如何,聖母到了便知。”


    幽祭聲調有一種獨特的寡淡漠然, 讓我很是不悅:“聽聞幽祭你對青冥帝君忠心不二,那你既知鬼獄環境如此惡劣,為何不曾替他求情?”


    “你不是他,又怎知你認為的惡劣環境對他來講不是樂土?”


    我啞口無言,幽祭一句話便擊敗了我。我承認我從不懂冥月,以前和他相處也往往弄巧成拙,那柄瓊玉劍便是個例子,原來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啊。


    “我想,他一直在等你去看他。但等一樹花開,還有望等到,隻是有些人,錯過便是錯過,耗費一生的時光,也不可能再等到了。”


    我瞬間呆滯了,這句話什麽意思?是引誘我去看冥月,還是想表達他其實已經看透了我,讓我不要惺惺作態?


    一向自詡聰明的我在這不知深淺的幽祭麵前有些淩亂了:“你什麽意思?”


    “我認為我已經講的很清楚了,聖母這邊請。”說完幽祭便降下雲頭,直奔鬼獄而去。


    我仍有些呆呆的轉頭問日炎道:“他什麽意思?”


    日炎沒迴答,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著幽祭離去的背影,青二十七在後麵插話道:“聖母,婢子認為幽祭大人是說帝君仍然對聖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他不喜歡帝君現在這樣,他認為帝君既然選擇在鬼獄修煉,就應該專心凝神。”


    “你到是挺了解幽祭的。”


    我的話音冷颼颼的。二十七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道:“幽祭這個人其實挺簡單的,他在想什麽,一眼過去就明白了啊。”


    我的心咯噔一下,一眼過去就明白了?


    你要多在意一個人,才會一眼過去就明白他的喜怒哀樂,況且還是一個周身鬼氣繚繞,甚至看不清高矮胖瘦,臉紅臉白的人。


    這件事情太不妙了,小紫我知根知底,又是我的好朋友。但幽祭這個人不知深淺不說,又曾是幽族人,二十七如果真的喜歡上他。可真麻煩。


    我故意看著幽祭的方向歎了口氣道:“幽祭說的挺對,有些人就是等一輩子,也不一定等得到。”說完,也降下雲頭朝鬼獄而去。


    這事八字還沒一撇,說多了也不好。二十七跟隨我多年,相信這一句提點她會懂得。


    日炎自後追上,握住了我的手,給了我一個放心的安慰眼神。我衝他笑笑,心中希望這件事其實是我想多了。誰知我剛降落在鬼獄的外圍,剛才心中的奢望便很快破碎。


    不知為何。等在鬼獄入口處的幽祭像是受到了此地的某些影響,周身的鬼氣漸漸變得稀薄,居然露出了本來麵目。


    我吃驚的發現他身材雖然偏瘦。但卻不孱弱,而是頎長挺拔,一頭墨發像是可以吸收光線一般一絲不苟的垂在身後。麵色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五官雖說比不上冥月、日炎那般俊美,但也無法讓人錯開目光。狹長深邃的眼睛裏有著讓人意外的清澈。


    沒想到,那樣陰森的表象下居然是人淡如菊。我心中不好的預感漸漸加深。下意識迴頭看了二十七一眼,發現她正低垂著頭,可是耳朵根紅了一片。


    糟糕了,這表明什麽再清楚不過,沒想到我此行又多了一個目的,就是讓二十七對幽祭死心。可是這讓我覺得比封印鬼獄的難度還要大。


    “這裏最近從殘損的封印中泄露出的腐氣越來越多,這種腐氣與我自身純正的鬼氣衝突,甚至會在不知不覺中滲入我的護體鬼氣。”幽祭坦然自若的麵對我和日炎探究的眼光,簡單的對他現在的情況做出了解釋。


    “辛苦了。”雖然我對於二十七有可能傾心與他有些煩亂,但他明顯沒有適應這種劇毒腐氣卻為維持封印滯留此地這麽長時間,真心的感謝也是必須的。


    “不用,隻要聖母能徹底解決此地問題,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我又噎住了,不知道是該承諾我一定會的,還是迴答我不會讓你的努力白費之類,總覺得不論說什麽都不是那個味兒。但幽祭壓根就沒有想要等我再說什麽的意思,轉身帶頭進入了鬼獄。


    我苦笑,一向口齒伶俐的我居然一次又一次在這個幽祭麵前敗退,難道是遇上克星了不成?


    “你們兩個留在外麵,若是發現什麽異常就用傳訊玉符通知我。”我讓青一和二十七守在外麵,以備不時之需。我此次進入幽冥,不相信青雉沒有察覺,他因為忌憚日炎,應該暫時不會有什麽小動作,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一些還是必要的。


    “這鬼獄是誰建的?”沿著螺旋形的階梯往鬼獄深處拾級而下的時候,看著排列在四周一個又一個那些關押犯人的小格子,我終於問出了內心疑問。


    這件事的確奇怪,我封印此處的事情知道的人極少,是什麽人會這麽巧將鬼獄建在了我的封鎮之上?


    “這鬼獄不是您下令讓修建的嗎?”幽祭的聲音難得帶了點疑惑的意味。


    “什麽?”我一驚,腳一滑,差點跌跤,好在日炎一把拉住了我。我往下看看黑沉沉不見底的深淵,心有餘悸。雖說這一跤跌下去我肯定死不了,可臉麵一定全跌沒了。


    幽祭詫異的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麽,但我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肯定大打折扣了,他一定沒料到像我這樣修為的人也會走樓梯跌跤。可沒辦法,這個消息太讓我吃驚,我自己下令建立鬼獄我怎麽不知道?難道我還有一些記憶沒有恢複?


    看我一臉茫然,幽祭像是明白了什麽道:“原來如此。看來這鬼獄是帝君假傳您的旨意修建的,但帝君並不清楚這下麵有封印,至於為何會選擇這個地方,恐怕要問幽冥鬼帝了。”


    日炎給我比了個口型,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說可能是青雉動的手腳。


    這是最大的可能了,看來青雉從很久很久前就開始準備對付我了,我卻一直一無所知。


    我有些生自己的氣,我能從遠古活到現在,並且成為神界至尊,我並不覺得自己是個笨蛋。可為什麽會讓青雉算計我了這麽久卻一點察覺都沒有?


    “他把鬼獄建在這個地方時你在做什麽?冥月不知道這下麵有封鎮,難道你也不知道嗎?”我不想自己生自己悶氣,於是將氣撒到了日炎頭上。


    “你不計較冥月假傳旨意建鬼獄。居然要責怪我沒有阻止他們嗎?”日炎的臉色變了又變,“當時我知道的時候他們已經選好址開始興建了,如果強行讓他們牽址的話,我的理由是什麽?不是欲蓋彌彰的告訴幽冥鬼帝這地方有貓膩嗎?”


    我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可不肯服氣道:“那你可以來問我啊。你來問我不就什麽都清楚了?”


    日炎不再解釋,而是直直的看著我,看得我有些心虛。


    日炎為什麽要來找我求證?他怎麽可能找我來求證呢?那個時候我滿心滿眼的都是冥月,就算知道他假傳旨意建鬼獄,我知道了後恐怕也隻是會替他遮掩,支持他這樣做的吧。


    那個時候如果日炎來找我求證了。恐怕我隻會怪他對冥月心存嫌隙,胸懷不夠寬廣,而絕不會說冥月一個不字的。


    看著日炎略顯發白的臉色。我尷尬的笑了一聲,故作輕鬆道:“剛才我開玩笑的,鬼獄建在哪裏其實都無所謂,反正那個封鎮不是那麽好發現的,也不是那麽好破壞的。若不是萬年前我掛了估計他們也沒那個本事將我的那具分身盜出來。”


    說到這裏,我自己愣了一下。難道青雉的計劃並不僅僅是想要報複我那麽簡單?難道刺殺我隻是他計劃的開始?也許隻有我死了,他的計劃才有可能順利實施。所以封鎮被毀,所以神樹枯萎,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和蓮河天結盟,又同意協助解決幽冥異變問題該如何解釋?


    如果讓我相信他放棄最初計劃,迴心轉意了比讓我相信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還要困難。可他到底想做什麽?一時間我頭痛起來,這個青雉雖然曾經是我的弟弟,但小白想什麽我清楚的很,可他在想什麽,我想破頭也不一定能猜對。


    我又看了看對我和日炎的爭執漠然以對的幽祭,有些挫敗的想:難道本聖母活了這麽多年,卻一直在識人這一項上不曾及格嗎?


    “好了,走吧,不管過去怎樣,現在的問題我們解決掉就好了。”


    這次日炎並沒有太計較我剛才的無理取鬧,可見之前的工作做的不錯,我迅速轉喜,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頭靠在他肩膀上,笑意盈盈道:“你說的對,都聽你的。”


    日炎見我這幅樣子,嘴角終於有了些笑意,攬住我向鬼獄深處走去,我享受著日炎溫柔的同時心中暗道:這以後總是處處維護冥月的習慣一定要盡快改過來!否則真是無端讓日炎受委屈。


    鬼獄這段時間因為封印被毀,罪犯逃的逃,放的放,上麵六層都變得冷清許多。


    可在鬼獄最下麵三層,還是禁製重重,防範森嚴。但守衛皆是一些修為不算高的鬼士、鬼帥,還不足以發現我們,幽祭本著少一些麻煩的想法盡量避開了守衛,悄無聲息的破開禁製,帶領我們小心向鬼獄最底層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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