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雖然被呂文傑壓著,但三爺府裏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人人都認定錦繡是給小五下毒的兇手,隻是總沒個定論罷了。


    呂文傑想了又想:“小五,我不是施恩圖報的人,但當日在榆樹林……”


    “您要用當日在榆樹林放走我的恩情,換我不再追究?”小五問得開門見山。


    呂文傑默了一默,隻能再次不顧身份的求懇:“我隻這一個女兒,視如珍寶,幸而你和鳳蝶都沒事……”


    “文老板,榆樹林是您放我走的,三爺府也是您捉我來的啊?還有您視若珍寶的錦繡,她為何事事針對我?您沒問過她嗎?”


    呂文傑做夢都記得小五曾對錦繡說“你的事兒我沒跟任何人說過”,心裏便知不是什麽好事。


    他從前寧可裝聾作啞不去問,但既然小五提到了,此刻又沒有旁人,他忍著丟人也得問清楚:“我不清楚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兒,你若願意,還望明示。”


    這事兒小五原想一輩子都不提的,畢竟錦繡被辱,並不是她心甘情願,說起來她才是受害者。但她現如今纏鏡哥兒纏得緊,想必早不介意當日之辱,反倒恨極了自己這個當日救她的人,是覺得惡人先告狀,後說話的那個便不被信任了?


    既如此,趁著沒旁人在場,明說就是。


    小五便將當日夜歸觀音廟,在小樹林裏遇到錦繡和鏡哥兒的事兒細細說了:“……我不敢保證那男子就是鏡師兄,隻是覺得背影略像,您跟錦繡考證就是了;但那女子臉朝著我,月色下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錦繡無疑。”


    呂文傑早氣得青筋暴跳,拍案而起便要出門,小五忙上前拉住他胳膊:“文老板,您這是要去找鏡師兄拚命?先不說那人是不是他,您去了錦繡的臉往那兒放?若錦繡現在對鏡師兄無意也就罷了……可她偏偏一顆心都在人家身上,連我這新來的都瞞不過啊!”


    “事到如今你還替那鏡哥兒說話?”呂文傑又羞又怒,迴過頭想也不想的衝著小五橫眉立目,“你道錦繡好好的給你下什麽毒?她就算任性些,也不是惡毒的孩子啊!她是受鏡哥兒的挑撥才去的,你那書稿也是鏡哥兒偷的!”


    哦?


    小五從前隻是懷疑,如今聽查案的人脫口而出說出來,便確信無疑了。


    呂文傑被她恍然大悟的臉色嚇了一跳,羞憤急躁也被恐懼壓下去不少,忙探著身子往門外看看,隨即拉著小五迴到花廳深處求懇道:“這事兒我跟呂老板匯報過,但鏡哥兒於三爺府……是必不可少的人,呂老板嚴令外泄……幸而你和鳳蝶都沒事兒,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吧……否則讓呂老板在你和鏡哥兒之間做選擇,被放棄的必定是你啊!”


    小五自是明白這一點的,不然也不會拉攏鏡哥兒對抗呂老板,此刻也隻能舍小取大,先攻下呂狗這惡棍再說。


    是以她重重吐了口氣,對呂文傑施禮道:“文老板當日榆樹林放我之恩,小五一直記得,因此處處忍讓錦繡……如今也隻能原諒她,不然還能怎樣。”


    “小五……”呂文傑連忙對著小五一揖到地。


    “文老板,”小五忙扶住了他,認真問道,“您剛才聽聞錦繡被人羞辱,腦袋對方沒有得逞也恨不能殺之而後快……我可是被呂老板真正侮辱過的,您以為我該以何等心情,麵對呂老板的‘表揚’呢?”


    呂文傑的身體僵了一僵,卻也隻能衡量著措辭勸慰小五:“身為伶人,被班主侮辱並不罕有……別說你了,就算是鳳仙、鏡哥兒……府裏哪個有些姿色的沒被他調【h】教過?對呢,那隻是調【h】教罷了,趁著哥兒們年紀尚小,殺一殺銳氣,也落個把柄在手裏……你就算告到縣衙去,也隻能被當堂羞辱罷了。誰讓咱們是伶人呢?”


    難怪大姐當初不讓她說書,更難怪呂文傑當時在榆樹林讓她別再入這下九流,是人也給折磨成鬼……而她自己,還以為伶人的地位雖低,也不至於汙穢到這般地步。


    小五沉默了很久,呂文傑也想著心事,好半天小五忽然想起正事兒,問呂文傑道:“今兒我還用替鏡師兄嗎?”


    呂文傑也恍若初醒:“啊,對,不用了……你如此仁義的救場,我也不能虧待你,頭晌就把新序目安排下去了,你仍隻說自己那兩場就行。”說到這兒他才想起還沒沏茶,忙親自泡了壺菊花陳皮茶給小五,“你這年紀,嗓子最要緊,可得用心保護著。”


    他到底……還是……


    小五暗暗歎息了一聲,邊落座喝茶邊道:“文老板,我看酒樓、茶館聽書的多為男子,那女子想聽怎麽辦呢?上次胡少爺的娘跟我說,她剛來務城時想去玉壺春聽書,去了才知道竟都是男子,後來便不好再去……”


    “確實,女子不便拋頭露麵,常去男人堆裏聽書也讓人詬病。”呂文傑強打精神道。


    “但女子也想聽啊?若有個專供女眷吃茶聽書的地方,定有很多顧客上門。”


    呂文傑被小五點醒,忙跟她認真探討:“你是說,開個專門接待女客的茶館?不錯,不錯啊,務城女眷這麽多,咱開了也是獨一家……定然生意興隆啊!”


    小五笑著點頭:“正是如此。”


    “好主意!晚間呂老板來府裏,我便跟他聊這事兒!”呂文傑立時有些躊躇滿誌。


    小五笑道:“文老板為三爺府效力這麽多年,竟開不起一家茶館嗎?”


    呂文傑頓時一愣。


    他真的從來沒想過自己做生意。


    他是戲子出身,三十幾歲也沒紅,隻能迴鄉投奔呂老板呂少傑,為他鞍前馬後的操辦。如今十幾年過去了,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


    若有自己的生意……


    呂文傑忽然有些害怕,忙遮掩著笑道:“這務城的伶人,有七八成是歸他管的,酒樓、茶館也多是他自己的生意。我要是私自開女子茶館,若被他知道了……還不被生吞活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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