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慈是指不愛其子,不孝是指不孝順父母。


    不慈還有商榷的餘地,可不孝在大靖是犯法行為。


    餘輝和湯氏二人麵色瞬間慘白。


    許縣令親眼看著餘老太太擾亂公堂,怒打餘輝夫婦,但他可以理解餘老太太疼愛孫女的心情,隻是他還沒有來得阻止,餘輝夫婦就將餘老太太推倒了。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這都是證據確鑿的不孝,他轉身迴到公堂桌前,一拍驚堂木:“餘輝,湯氏,先有親生女兒狀告你們不慈,後有親生父親狀告你們不孝,你們可有話說?”


    “縣令大人,我、我沒有不慈不孝。”湯氏底氣不足道。


    “拿出證據來!”


    湯氏和餘輝都沒有證據。


    “你沒有,本官有!”許縣令嚴厲地道:“一、餘桐桐親口指證你們二人不慈;二、餘桐桐渾身上下,掐傷、抓傷、鞭傷,都非一日兩日所成,她也未同其他人來往,肖喻幾人昨日剛到諸陽縣,更不可能傷害到她?所以是你們所為;三、你們不慈在先,餘老太太出手打罵在後,你們不知悔改,痛下狠手,推倒令堂,大家有目共睹。”


    湯氏說不出來話。


    餘輝是縣尉大人,他知道不慈不孝的威力,他寒窗苦讀那麽多年就是為了做官,現下隻是開始,不能就此結束,心下一定,當即就指著湯氏道:“是她,是她打罵桐桐,是她推倒家母,我什麽都不知道。”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湯氏一直不相信,現下卻真真切切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她無比震驚地望著餘輝,張口結舌。


    “你個賤婦!居然背著我虐待桐桐,推倒我母親。”餘輝眼神堅定道:“你忒歹毒了。”


    “你、你、你”湯氏“你”了半晌,終於“你”出心裏的震驚,緊跟著憤怒、失望、難過一湧而出,她開始瘋狂反撲:“姓餘的!是你覬覦你爹的銀子,說你爹隻會幫著你妹妹,不給你銀錢,縱容我拿餘桐桐當錢引子,你現下裝好人了。”


    “自古都說娶妻當娶賢,果然不假,你這個惡婦,不但虐待桐桐,推倒我母親,如今還要潑我髒水,我要休了你,和你斷絕關係。”餘輝立馬向許縣令行禮道:“縣令大人,是我管教無方,讓這惡婦”


    “姓餘的!你不是人!我嫁給你這麽多年,跟著你吃了多少苦,給你生個大胖兒子,出了事兒了,你就這般待我!”湯氏性子也不是軟弱的,到了這個時候,她什麽也不管了,一邊哭一邊撲上去就餘輝:“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黑了心的!”


    “我短了你吃喝,還是缺了你穿的。”餘輝一把推開湯氏,怒道:“你好意思怪我?!”


    湯氏又撲打上去。


    許縣令趕緊命人將他們拉開。


    肖喻幾人看的瞠目結舌。


    裴燕禮忍不住道:“餘大廚和餘老太太這麽好,怎麽生出這麽……個兒子?”


    “一個人的性格成因很複雜,除了自身外,還有父母、師長、好友、伴侶等等。”其實就是家庭環境和社會環境,肖喻記得上輩子有個發小,從小聰明有禮好學,青春期的時候去外地讀書幾年,迴來以後好吃懶作還偷錢,最後進了派出所。


    當然也有小時候頑劣不堪的人,在社會上摸打滾爬幾年,整個人變得知禮又溫和的。


    裴燕禮認同地點頭:“確實,成長氛圍很重要,不然也不會有‘孟母三遷’。”


    “是這個理兒。”


    “啪”的一聲,許縣令又拍驚堂木,道:“湯氏,你是承認自己虐待餘桐桐,推倒餘老太太了?”


    “承認。”證據確鑿,湯氏又在辱罵餘輝中說了出來,她已經無法辯解了,她隻是不甘心餘輝什麽事兒都沒有,於是竭力將餘輝拉下水。


    餘輝繼續狡辯。


    “餘縣尉,你能證明自己沒推餘老太太嗎?”許縣令打斷二人的爭吵。


    “可以問我娘,她肯定知道!”餘輝道。


    “你娘肯定偏袒你!”湯氏道。


    “大人,他推了。”餘老太太緩過勁兒了,又走過來道。


    湯氏沒想到餘老太太這般大公無私。


    餘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直望著餘老太太,喚道:“娘……”


    “餘輝,娘在偏堂都聽到了,你這般不慈不孝不敢承擔責任,如何成為一方好官,如何為老百姓謀福,不如趁早歇了這個心思吧。”餘老太太道。


    “娘,你這是斷我前程啊!你是斷我前程啊!”餘輝雙目通紅地吼起來:“你怎麽這樣狠心?”


    餘老太太閉上眼睛克製著情緒,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堅定道:“斷你前程的是你自己!當年是你說,你要做個正直的好官,護天下弱小,可你看看你現下做的什麽事兒?不慈兒女,不孝父母,出了事兒推到女人身上,你還對得起曾經的自己嗎?”


    餘輝聞言一愣,是,他曾經是這麽想的,後來……後來他認識了諸多讀書人,有的人好,有的壞,好的難學,壞的容易……他慢慢地失了本心,做什麽事情都追求利益……他整個人癱軟在地,不得不承認一切。


    這下總算可以結案了,隻是餘輝有縣尉頭銜,需要請示府衙大人才能定罪,現下隻能將他和湯氏一起收押,三日內定罪。


    許縣令道:“退堂!”他和捕快離開。


    公堂裏隻餘下肖喻幾人。


    餘老太太趕緊向裴燕禮說感謝。


    肖喻好奇地問:“你做了什麽?”


    餘老太太道:“我摔倒的時候,裴郎君扯了一下我的袖子,不然,我這一摔,肯定會摔出個好歹。”她為了不給兒子丟臉,特意穿的寬袖衣裳,看上去十分體麵。


    肖喻望向裴燕禮:“既然你都夠到袖子了,為什麽不幹脆扶住餘老太太?”


    “這個真的來不及。”裴燕禮道。


    “總之,多謝。”餘老太太道。


    “也多謝肖喻,不然我家桐桐還在遭罪呢。”餘大廚道。


    明河道:“我們就是專門來看桐桐的。”


    “你們怎麽知道桐桐在這兒?”不等肖喻幾人迴答,餘大廚便道:“是廖掌櫃告訴你的吧?”


    不是。


    但肖喻沒有否認。


    餘大廚長歎一聲道:“都怪我們聽信了餘輝兩口子的瞎話,才害得桐桐吃這麽多苦。”


    “爺爺,不怪你們,是他們太壞了。”餘桐桐抱著餘大廚。


    餘大廚聽到這話,心裏更難過了。


    餘老太太不但難過孫女吃的苦,也難過兒子變成這樣子。


    不過她親手把兒子送進牢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肖喻心裏是佩服的,但也知道她和餘大廚心裏肯定不是滋味,一直待在這兒更難受,於是道:“縣令大人都走了,我們先出衙門吧?”


    餘大廚等人點點頭。


    出了衙門,裴燕禮問:“餘輝這事兒未定,我們都需要在這兒多待幾日,餘大廚你們住哪兒?”


    裴易揚道:“和我們一起住客棧吧?”


    “啊。”餘桐桐忽然叫一聲。


    明河問:“桐桐,怎麽了?”


    “弟弟在哪兒?”餘桐桐問。


    裴易揚問:“什麽弟弟?”


    “我親弟弟呀!”餘桐桐忽然著急起來,道:“那個女人肯定把弟弟一個人扔在家裏了。”


    餘老太太道:“他才一歲啊,我們快去看看。”


    肖喻道:“走。”


    幾個人趕緊跑到餘家。


    還沒有進院子,就聽到裏麵小娃娃撕心裂肺的哭聲。


    可是前門後門都上了鎖。


    餘大廚問:“有鑰匙嗎?”


    餘桐桐搖頭。


    餘老太太道:“直接砸鎖。”


    “我可以開。”裴易揚從懷裏掏出一根鐵絲,三下兩下將鎖打開。


    明河震驚無比:“易揚,你怎麽會的?”


    “我哥教的。”裴易揚得意極了。


    肖喻轉頭看向裴燕禮。


    裴燕禮摸摸鼻子道:“做手工的,什麽都會點。”


    “弟弟。”餘桐桐立刻衝進院子。


    肖喻幾人趕緊跟著來到臥房。


    一個胖娃娃穿著紅肚兜,正趴在地上,朝外爬,隻是他藕節似的短腿上係著一根繩子,另一頭栓在床腿上,他根本爬不動,哭的眼淚鼻涕一大把。


    “弟弟。”餘桐桐喊。


    胖娃娃立刻向餘桐桐伸手,含糊不清地喊:“姐。”


    餘桐桐上前,熟練地解開繩子,把胖娃娃抱起來:“不哭不哭了,姐姐來了。”


    胖娃娃真的不哭了。


    餘桐桐把他放到床上,用帕子給他擦臉。


    裴易揚不解地問:“桐桐,他娘都那樣對你,你怎麽還對他那麽好。”


    餘桐桐道:“他才一歲,什麽都不懂的呀。”


    裴易揚道:“他昨日還打你了。”


    餘桐桐心虛地瞥眾人一眼,聲音小小的:“我、我、我偷偷打他更多次。”


    第128章


    裴易揚頓時語塞。


    明河卻突然道:“桐桐,你人太好了!”


    裴易揚詫異地望向明河,和餘桐桐一起問:“哪裏好?”


    明河道:“你打那麽多次,弟弟身上都沒有傷呀。”


    餘桐桐實話實說:“我打不過那個女人,我就打哭他,打哭就行。”她從來沒有想過真真正正去傷害弟弟的。


    餘大廚和餘老太太聽了心疼孫女。


    肖喻和裴燕禮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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