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官吧,讓縣令大人處置此事。”肖喻道。


    “林豹,你去縣衙一趟。”裴燕禮道。


    “是。”林豹去報官了。


    現場情況需要保持住,所以誰都沒有收拾。


    裴燕禮讓人點了火把,照亮小河子早食店後院。


    宋三武等人都是證人,待著沒有走,一邊看管著姚掌櫃和王大集,一邊說著二人的惡事。


    肖喻的腳有些受不住,摟著兩個孩子坐到不遠處。


    裴燕禮走過去,蹲下來,輕輕抬起肖喻的腳。


    肖喻有些不好意思。


    “別動。”裴燕禮道。


    宋三武等人聞聲看過去,驚道:“肖喻,你腳腫成這樣了。”


    “我有藥,揉開即可。”裴燕禮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盒,挖出一勺藥膏,塗到肖喻的腳上,由輕及重地慢慢揉開:“有點疼,忍一忍。”


    宋三武等人見狀,隻覺得孔十一在給肖喻治腳。


    陸鳴及其手下都瞪大了眼睛,他們都是治各種外傷的能手,何須大將軍親手給人治療。


    明河和蛋子安撫著肖喻:“小舅舅,不疼,不疼。”


    確實不疼。


    清清涼涼的感覺沁入肌膚,緩解了崴腳的滯痛感,隻是肖喻想不到孔十一會親手為他上藥。


    他抬眼看向孔十一,火光映亮對方的俊臉,白日裏淩厲的眉、眼、鼻、唇在這一時刻有了柔意,看上去格外的溫柔專注,他輕輕地出聲問:“你、怎麽迴來了?”


    “路上遇到了王大集和姚掌櫃。”王大集和姚掌櫃都是青石鎮上,遇上也沒什麽稀奇的,可是隨著船隻離青石鎮越來越遠,裴燕禮越來越不安,想到王大集心虛地向陸鳴道歉,想到姚掌櫃罵罵咧咧地走進關於肖喻的讚美聲中,總覺得這兩個人會搞出點事兒。


    他當即讓手下調頭迴青石鎮,他要再看一眼肖喻,沒想到才進水清巷,就看到火光衝天,緊跟著聽到蛋子的喊聲。


    他當心心裏害怕極了,害怕肖喻出事兒,不顧煙火,趕緊衝進去救人,直到這一刻他都慶幸自己迴來了。


    “所以是擔心我、我們?”肖喻問。


    裴燕禮抬眼凝望著肖喻的眼睛,真誠道:“嗯,擔心你。”


    肖喻同樣注視著裴燕禮的眼睛,須臾間,心底生出絲絲縷縷的歡喜,仿佛是深埋土壤之中的種子,終於得以遇見甘露,一朝之內,生出嫩芽,強勢地破土而出,他眉眼間都溢出了笑意。


    裴燕禮也在這時揚起嘴角。


    “縣令大人來了!”忽然有人喊出聲。


    肖喻等人一起看向門口。


    一個清瘦的中年男人急急出現,問:“可有傷亡?”


    宋三武迴道:“迴大人,撲救及時,除了肖東家崴了腳,其他人都沒事兒。”他沒想到縣令大人會親自前來。


    魏縣令看一眼不遠處的裴燕禮。


    裴燕禮微微頷首。


    魏縣令便開始了解情況,秉公處理,然後將姚掌櫃和王大集一起帶走,讓眾人先迴去休息靜待消息。


    “肖喻,你們去我家睡吧。”宋三武道。


    “小河子早食店燒了,酒樓還好好的,我們去酒樓臥房睡就行了。”肖喻道。


    “那也行,天快亮了,趕緊休息吧,看,孩子都困了。”


    肖喻低頭就見兩個孩子趴在自己懷裏打瞌睡,他點頭。


    宋三武等人離開了。


    肖喻道:“十一,十二,你們”


    “你受傷了,先安置好你們。”裴燕禮微微彎腰,將蛋子抱住懷中。


    蛋子一下醒了,睜大眼睛看著裴燕禮。


    “別怕,我是小叔。”裴燕禮溫聲道。


    蛋子轉頭看向肖喻:“小舅舅。”


    肖喻道:“小舅舅腳崴了,抱不了你,先讓孔叔叔抱你。”


    蛋子這才安生。


    陸鳴見狀,抱起明河,問:“肖喻,能走嗎?”


    不待肖喻說話,裴燕禮另一隻手,摟住肖喻的腰:“走吧。”


    肖喻怔怔地看一眼裴燕禮,沒說什麽。


    來到酒樓臥房後,肖喻問:“十一,十二,你們睡哪兒?”


    “我們自有安排,你先好好睡一覺吧。”裴燕禮道。


    “要不睡旁邊的小房間,那裏平時是餘大廚他們午休的地方,每日都會打掃,很幹淨。”肖喻道。


    “嗯,你們休息吧。”


    兩個孩子真的很困,又受到大火的驚嚇,有些不安地喊著小舅舅,肖喻得安撫他們:“好,那你們早點休息。”


    裴燕禮點點頭。


    肖喻關上臥房的門,摟著兩個孩子安撫,安撫著孩子,也是安撫著自己,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裴燕禮站在酒樓的院子裏。


    陸鳴道:“燕禮,天都要亮了,我們繼續趕路,還是迴水清客棧再住一日?”


    裴燕禮安靜地從懷裏掏出錦盒,輕輕打開。


    陸鳴借著淡淡的天光,看清楚錦盒裏的一塊玉鎖,整個人都石化了:“玉鎖!”


    肖喻這邊熟睡著,並不知道裴燕禮和陸鳴的情況,再次醒來時,天光大亮,明河和蛋子也醒了。


    “小舅舅,我做夢了,做夢著火了!”明河小肉手揉著眼睛,甕聲甕氣。


    蛋子趕緊道:“哥哥,不是做夢,是真的著火了!”


    明河瞪大眼睛。


    “早食店都燒了!”蛋子道。


    明河看向肖喻:“小舅舅!”


    肖喻點點頭。


    “我要去看看!”明河急急道。


    “先穿衣裳鞋子。”人是最重要的,房子、衣裳等等都可以再買,反正肖喻如今手中有些儲蓄的,所以他已經沒有了昨日的慌亂,情緒十分穩定地經孩子們穿衣裳。


    舅甥三人拉開房門,一眼看到孔十一身著湛藍色衣裳,負手立在院中樹下,仿佛山間雪鬆一般。


    聽到聲音,他轉過身來,先看了蛋子一眼,然後再轉向肖喻,微笑著問:“睡得好嗎?”


    肖喻笑著問:“你呢?”


    “不錯。”裴燕禮看著兩個孩子跑去小河子早食店,他立馬道:“去看著孩子。”


    林豹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來,立馬跟上兩個孩子。


    裴燕禮走到肖喻跟前,將錦盒交給肖喻:“你的。”


    “多謝。”肖喻打開,隻看到一隻鬼工球,頓時緊張起來。


    “是找這個嗎?”裴燕禮將玉鎖拿出來。


    肖喻鬆了一口氣,道:“是。”


    裴燕禮問:“這……是你的?”


    “是蛋子的。”肖喻伸手去拿。


    裴燕禮的手卻躲開了。


    肖喻不解地看向裴燕禮:“你……”


    裴燕禮平靜道:“肖喻,蛋子不是你外甥,對嗎?”


    第64章


    肖喻心下一驚,花婆婆和蛋子是混在災民中來到青石鎮,後來花婆婆病死,他收養蛋子,對外稱是遠方表姐的兒子,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孔十一怎麽會知道他和蛋子並非舅甥關係?


    “能和我說說,你怎麽遇到蛋子的嗎?”裴燕禮問。


    什麽意思?


    是認識蛋子嗎?


    盡管孔十一在肖喻心中的地位已經有所不同,但他在不知道對方意圖的情況下,不會把蛋子交待出去,於是問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十一,你在說什麽?”


    裴燕禮自幼在皇宮和長公主府往來,最會看人心,自然一眼明了肖喻的心思,暗暗欣賞並感謝眼前少年對蛋子的看重,他不再試探,主動說道:“你應該不知道蛋子的真實身份吧?”


    肖喻笑道:“他是我表姐的兒子啊,怎麽了?”


    裴燕禮沒有戳破肖喻的話,而是問:“你知道這個玉鎖是什麽嗎?”


    肖喻望向裴燕禮手中的玉鎖,他並不懂玉,但他仔細看過這把玉鎖,上麵祥雲紋路自然流暢,其他的什麽都沒。


    “進房裏說,可以嗎?”裴燕禮問。


    肖喻想知道裴燕禮到底要說什麽,便微微側身。


    裴燕禮走進房裏。


    肖喻跟著走進去,看見他將玉鎖摁入桌上的印泥裏,迴頭問:“可以用一下旁邊的紙嗎?”


    肖喻點頭。


    裴燕禮便將玉鎖摁到紙上,移開時,留下一個圖案。


    肖喻上前一步,看到雪白的紙麵上,是一圈一圈的祥雲,其中有清晰的兩個字元衡,他念出聲:“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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