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當中,昏暗無光,一身紅衣的九娘緩步走進房間當中,將燈中添上燈油,用火石點燃,最後再用燈罩扣上。


    昏黃的光芒漸漸亮起,驅散周圍的黑暗。


    清水般的眸子在室內掃過,卻不見許仙的身影,忍不住問道“爹,許相公走了”


    “是啊,走了。”


    公孫默坐在太師椅上,嗬嗬笑道“九兒,你可看出來了”仿佛若有所指。


    “看出什麽”九娘不解。


    公孫默歎道“這位許公子也是同道中人啊”


    九娘聞言不禁吃了一驚,掩嘴驚訝道“爹,您的意思是,許相公也是修道之人是了,若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以爹你的『性』子又怎會邀他入室為客”


    想起今日種種,原本心中的些許疑『惑』頓時煙消雲散,怪不得許仙能得自己父親另眼相看,甚至相邀為客,原來也是我輩中人,想起許仙那張臉龐,心中不知為何微微有些喜意。


    笑言道“可惜女兒法力低微,卻沒瞧出這位許相公的不凡來,幸得爹爹慧眼如炬。”


    “許仙身上法力奇特,就連我也差點看走了眼,九兒你沒能看出來,倒非是修為不濟的緣故,咳”


    公孫默說著忽然猛地掩嘴咳嗽起來,臉『色』漲紅,神『色』間滿是痛苦之『色』,九娘不禁驚叫一聲,喚道“爹”連忙上前,素手輕撫後背,眸中盡是深深的擔憂之『色』。


    片刻之後,公孫默才緩解了許多,仰天長舒一口氣,抬起自家手掌,大片的殷紅觸目驚心,一聲苦笑,喟然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啊。”


    一旁的九娘聞言鼻子忍不住一酸,清水般的眸子霎時淚光滿盈,睫『毛』微顫,顆顆如貝,劃過臉頰,梨花帶雨道“不會的,爹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隻要找到那件東西,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公孫默輕拍她的手背,笑道“希望如此吧爹活了千年萬年,早已看透紅塵,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隻是放不下九兒你罷了”


    目光向遠空投去,夜『色』深深,星月無光,仿佛永恆無盡的深淵,想要吞噬世間的一切,不知憶起什麽,歎道“天道不公啊”


    許仙自不知道九娘父女身上發生的事,當他迴到書院時已經入夜,竹屋中仍亮著燈火。


    推門而入,孔攸正在捧著一本書卷誦讀,聽到聲音後,轉頭向門外看來,見到來人是許仙後,笑道“漢文,怎麽迴來的這麽晚”


    許仙笑道“路上耽誤了些功夫。”走到床前,隨手將外衫脫下,掛在一旁的衣架上,趁著孔攸不注意,將黃紙壓到床頭,這東西可是他的寶貝。


    又打來一盆溫水,略微洗漱一番,這才一頭躺倒在竹床上。


    孔攸這時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來,關切道“夜深風寒,還是早點歇息吧”說著吹熄燭光,屋內霎時陷入一片靜深的黑暗,唯有月光幽幽。


    晚風吹得叢竹沙沙作響,許仙心裏忽然湧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來,笑問道“子尋你不會是專門為了等我迴來才沒睡覺的吧”往常這個時間,孔攸早就睡下了。


    “哪有,我,我隻是不太困而已。”


    許仙自然聽得出孔攸是在狡辯,也不去戳穿,隻嗬嗬一笑,靜靜地躺在溫暖的被窩中,不再言語。


    若不是他與孔攸相處的久了,知曉對方『性』子如此,平和近人,甚至早有妻室,幾乎就要誤以為孔攸有那方麵的特殊癖好了。


    夜『色』深深,不多時便聽到一陣淡淡鼻息傳來,許仙轉頭望去,見孔攸已經陷入睡熟當中,輕輕掀開身上覆著的被子,重新穿好衣衫,雙足輕點,夜『色』下化作一道流光,躍出窗外。


    幾個起落間,便來到一處疏闊之地,周圍雲竹叢生,唯有腳下方寸之地,一塊青『色』的巨石橫臥,月『色』透過頭頂的天空,灑落下明亮的一束。


    許仙盤膝坐在青石上,任由月光灑落,靜觀天心,幾乎頃刻間便進入心思清明之境,默默運轉太玄真經,太陰太陽兩種真炁在經脈中流轉起來。


    未過多久,他周身便微綻華光,口鼻間亦是光彩繚繞。月『色』湧動,整片竹林的月光幾乎全都匯成細細的一束,垂落而下,沒入到許仙的體內。


    許仙體內的法力也在一點點的增加著,這種變化的速度雖然微弱的難以察覺,但卻實實在在的發生著,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況且許仙也算不上是鐵杵吧,這般日日夜夜的堅持下來,終有一天會發生令人為之驚歎的改變。


    那一天,也許並不會太遠。


    一夜無話,重陽佳節已過,第二天自然照常在書院當中上課,坦白而言,許仙並不是愛讀書的人,奈何姐姐還期盼著他將來能考中進士,光耀門楣,又不忍辜負她的期望,隻好收束心思,同眾人一起聽堂上教員講義。


    但聽課著實無聊的緊,前世已經讀了十幾年的書,哪曾想穿越到異世界之後,居然還擺脫不了讀書的命運,幹脆斜倚桌案,望著窗外的幾株瘦梅發起呆來。


    前些時候周景瑞從京城寄來的信件他已看過了,信中大致內容與他所想相差不大,先是說了些勉勵的話,要他用功讀書,而後自然免不了一番告誡,類似千萬莫要恃才自傲,每日三省己身以及不要以為可以依靠我等等諸語寫滿全篇,到最後又寫到書院的院長蘇采玄乃是他昔年朝堂上的好友,若有什麽困難可去尋其幫助。


    恍惚間,許仙眼前浮現出周景瑞麵貌和藹,借著燭火微光,在燈下寫信時的情景,心中不禁感動。兩人雖然還未真正定下師徒名分,但周景瑞已然將他當做親傳門生看待,這份恩情就已值得他感懷。


    收迴視線,許仙坐直身體,從桌案中抽出一張雪白宣紙,將之鋪展在桌案上,手握『毛』筆,輕蘸墨汁,略一思索,便就落筆紙上,什麽您的諄諄教誨我已記在心裏了雲雲,洋洋灑灑千餘言,這才擱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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