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湧動,漫天的寒風夾雜著雪花落下,燕丹的身影不消片刻便消失在風雪之中。


    房間屏風後麵,一個穿著紅色宮裝的女子坐在榻上,嬌豔的麵孔上充滿悲哀,眼角有淚珠灑落。


    旁邊一個嬰兒躺在小床上,似是感受到母親的哀傷,她小臉一癟,哇哇大哭。


    這個嬰兒,便是燕丹之女,高月,這個女人便是燕國太子妃,緋煙,而她的真實身份卻是陰陽家的奇女子東君。


    為了幫助丈夫,她冒著暴露的風險出手擊殺墨家巨子六指黑俠給燕丹鋪路,然而,她愛上的男人得到權勢之後一心撲在所謂的大事之上,全然不顧及她們母女。


    可即便她武功再厲害也照樣拴不住他的心,隻能被冷落。


    ……


    秦國鹹陽。


    官道上,一輛寬闊的馬車正在行駛,它是由四匹全身潔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白馬拉著前行。


    蘇銘撩起車簾,觀察外麵的情況。


    這兩年,秦國雖然發動了戰爭,但戰爭規模並不大,打的又快,沒有對國內造成太多影響。


    十萬人級別的戰爭對秦國來說還真不夠看,像是長平之戰,滅楚之戰幾十萬大軍齊出,那才算是動用全國的力量。


    連春秋時期的秦國都能拉出幾十萬大軍,更別說現在的秦國,隻要願意爆兵,百萬大軍輕而易舉。


    兩年的發展,關中已經徹底變成了富饒之地,鄭國渠兩岸修建了各種水利設施,用來灌溉田地。


    大秦這些年氣運正隆,全國各地沒有發生旱澇蟲災等自然災禍,糧食豐收,百姓穩定,不過蘇銘依舊沒有減免賦稅的想法。


    戰爭仍在繼續,韓地和趙地還需要投入資源治理,若是減免賦稅,國庫財政會加重不少,難以為繼。


    賦稅容易減,可要是加就難了,現在的情況,隻能先苦一苦百姓,反正從商鞅變法以來,百姓都是這麽過的。


    關中之地,蘇銘已經安排少府招收年輕人入學館學習算術,耕種,律法各種庶務,未來,他們將前往各地任職,成為大秦的官員。


    在關中,巴蜀等地,秦國對基層的統治很強,可當秦國一統天下之後,沒有那麽多官員,隻能任用各地遺留的官吏和貴族。


    這非常影響秦國的統治,更別提曆史上嬴政一統天下隻活了十二年,十二年不足以讓秦國的統治深入基層。


    如此一來,也給六國的流亡貴族鑽了空子,要是秦國對楚地的統治深入基層,項羽怎麽可能輕易地就拉起八千子弟。


    關中的百姓很淳樸,大秦朝廷的威望也深入人心,再加上鄭國渠的修建使得百姓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利益。


    孩童,少年紛紛加入學館學習認字,還有各種庶務,要培養這麽多官吏花費代價當然不小,但蘇銘認為很值。


    再加上少府壟斷了紙張的來源,自負盈虧絕對是沒什麽問題,而且,新的冶煉技術也給少府帶來了財源,好的農具,犁具紛紛在市場上售賣。


    事實上,秦國的百姓並不窮,一家人買不起農具,幾家人合起來湊錢買還是沒問題,在這個過程中,鐵器慢慢的開始取代青銅。


    這些青銅也不會浪費,少府專門將其冶煉,準備用來以後鑄造錢幣。


    等以後大秦一統天下,收攏全國的兵器,蘇銘才不會搞什麽十二金人的奇觀,完全是浪費,反正也留不到後世。


    秦國遺留的十二金人不照樣被後世王朝給融了鑄成錢幣?


    中原王朝太缺銅了,留給後世不如自己先霍霍了,就算是鑄造了大量錢幣,不愁花不出去。


    秦直道,秦長城都需要花費大量的錢財,這跟後世用基建拉動經濟是一樣的效果,當然,還得防止官員上下其手,貪汙腐敗。


    要做到大型基建拉動經濟,必須要有可靠,合格的一批官吏才能正確的執行朝廷的政策。


    所以,兜兜轉轉還是需要官吏,這個投入根本避免不了。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朝廷必須早點準備,而且,培養合格的官吏一兩年根本不夠,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有大量的平民官吏進入官署,也能間接地消除貴族階層的影響。


    在蘇銘征征入神的思考中,他們已經走出很遠,馬車旁的侍衛湊上前稟告,“大王,前麵就到鄭國渠了。”


    “停下吧,孤要下來看看。”


    “諾。”


    ……


    秦國正在遷移百姓,消化趙地維持統治的時候,燕國再度掀起了風浪。


    很快又到了年末,燕地大學,一個穿著素衣的青年正走在風雪中,漫天的風雪,仿佛簇擁著他前行。


    他的衣衫很單薄,常人若像他這樣,不消幾刻就會被凍僵,然而,所有雪花在接近他周身一尺之內都在無聲無息間化為碎末,而他臉上仍舊噙著玩世不恭的笑容,好似江湖浪子。


    此人,便是荊軻,也是墨家遊俠一脈的統領,他正是奉墨家巨子之命才來到燕國。


    荊軻剛踏入燕都不久,便有燕國士兵找上來,“荊軻統領,太子殿下等候多時了。”


    他眼裏閃過一絲訝異,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被盯上了。


    “帶路!”


    太子府已經備好酒席,而堂堂燕國太子丹殿下卻站在門口等待,目光不住的眺望街道,片片雪花飛落,染白了他的頭發。


    終於,他看到街道走來的身影,不禁眼前一亮,迎上前去。


    荊軻在大老遠也看見了燕丹,兩人從未見過麵,但作為墨家遊俠一脈的大統領,荊軻又怎麽不知道墨家巨子的真實身份?


    “荊軻兄弟,請!”


    “巨子不必多禮,請!”


    ······


    很快,大殿上宴會開始。


    燕丹態度十分熱情,笑嗬嗬的招待荊軻,一點也沒有身為墨家巨子的威嚴。


    而荊軻性子隨和,大大咧咧,並未把這事放在心上。


    兩人吃飯的同時,大殿上正在表演著歌舞,一個個舞女極盡婀娜之態,容顏妖嬈,身披輕紗,絲帶曼舞。


    荊軻吃的差不多了,便全心全意的欣賞,對燕丹的殷勤充耳不聞,麵上始終是帶著笑意,神色迷離,仿佛沉浸其中。


    “美人之手減之一分則瘦,增之一分則肥,纖弱無骨,美哉。”


    忽然,荊軻看到場上的一個舞女的揚起的玉手讚歎道。


    燕丹心中一動,笑道,“荊兄弟喜歡,那此女就送予你吧。”


    自己兩手空空上門,被人熱情款待還拿禮物,荊軻就算是再大大咧咧,也不會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美人之美在於遠觀,求而不得,太子殿下的心意在下心領了,如此美人還是留在太子府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荊軻吃的差不多了,起身告辭。


    燕丹邀請他在太子府住下,荊軻婉言拒絕,然後在燕國城內客棧租了一間房居住。


    翌日,他剛打開房門,門外已經有人在等候,並送上了一個盒子,明言這是太子殿下的禮物。


    荊軻皺皺眉接過盒子,還未打開,他就聞到了一股血腥之氣。


    迴到房間,他打開一看,裏麵赫然躺著一雙血淋淋的手,這正是昨日宴會上那個舞女的手。


    因為自己稱讚了一聲,巨子就把舞女的手砍下來送給我?


    這也未免太殘忍了,荊軻眉頭一皺,心中有些不悅,同時也更加警惕。


    半個月後,燕丹再次邀請他打獵,燕都的雪在幾天前就停了,積雪融化正是野獸出來覓食的時候,也是打獵的好時機。


    兩人在狩獵場中見麵,荊軻打趣道,“冬日狩獵,殿下好興致。”


    燕丹牽著一匹高頭大馬,向荊軻介紹,“我昨日得了一匹千裏馬,今日打算試一下。”


    然而,荊軻卻不買他的賬,說出的話很煞風景,“我曾聽聞,用千裏馬的心肝下酒乃是世間絕品,也不知這是不是真的。”


    聞言,燕丹嘴角一抽,不好接話。


    荊軻哈哈大笑,一夾馬肚,衝了出去,“在下先行一步。”


    燕丹也隨之跟在身後,“駕!”


    這次狩獵,荊軻玩的很是盡興,而燕丹也陪在身邊,兩人比試狩獵,氣氛很好,如此下來,他們的關係也逐漸拉攏。


    然而,三天後,荊軻又受到太子府邀請做客,在宴會上見到了一盤炮製好的心肝,看到這東西,他心中已有猜測。


    燕丹臉上掛著熱切的笑容,“兄弟曾說千裏馬的心肝下酒是世間絕品,今日我讓廚子殺了那匹馬,正好用它的心肝來下酒,請。”


    荊軻臉上沒有多少笑容,眉宇間也不見之前的灑脫,整個宴席上,他沒有動這道菜一筷子。


    隨後幾個月,燕丹經常邀請荊軻做客,態度依舊很熱情,而荊軻仍然是那副不遠不近的模樣。


    而他越是如此,燕丹越是迫切。


    很快到了炎炎夏日,燕丹帶著荊軻遊東宮池,水池上波瀾不驚,有荷葉蓮花漂浮在水麵,池中,一隻青蛙正趴在荷葉上呱呱大叫。


    見此一幕,荊軻玩心大起,撿起瓦片投擲池中青蛙,燕丹心中一動,立即讓人從府庫中拿來金彈,賜給荊軻擊打青蛙。


    對此,荊軻欣然接受,玩的不亦樂乎。


    燕丹對荊軻的禮遇和厚愛漸漸傳到了外麵,燕國朝野出現了一則民謠:“蛙承金彈,馬成馬肝,美人妙手,竟盛玉盤。上卿之能乎,燕人之悲乎!”


    沒錯,在燕丹熱烈請求下,荊軻作為太子府客卿,已經被授予上卿,雖然隻是名譽,由此足以見燕丹對他的禮遇。


    欲將取之,必姑予之。


    可即便如此,荊軻對他的態度依舊不遠不近,燕丹待他極為禮遇,贈他美人手,駿馬肝,殷勤招待,此間所謀,絕非小事。


    他入了墨門,是一方統領,並不值得燕丹如此禮遇,更別提燕丹還是墨家巨子,是荊軻的頂頭上司。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燕丹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同時也很舍得下本錢。


    ……


    燕國的民謠自然也傳到了荊軻耳中,晚上,夜色深沉,他卻無心睡眠,來到窗邊抬頭看著天邊月色,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燕丹的禮遇,讓他感到沉重,他再灑脫,再不拘小節,可依舊被他拉攏關係,而民間的歌謠徹底將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他隱隱覺得,這次來到燕都,也許是一個錯誤。


    ……


    與此同時,另一人與他有著類似的經曆,卻是有不同的心境。


    房間內,樊於期正在與一人相對而坐。


    燈火將兩人的影子映在牆上,田光似笑非笑的盯著樊於期,“樊將軍,如今該是你為太子殿下盡忠的時候了。”


    樊於期心生不妙,問道,“田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


    田光臉上笑容更深,就像是看到田間即將豐收的老農一般,“世人皆知樊將軍在秦國為將的時候吃了敗仗,而後叛逃秦國,秦國懸賞十萬金要你的人頭,你遺留在秦國的宗族皆盡覆滅,是太子殿下收留了樊將軍,委以重任,這樣的恩情,樊將軍難道不該迴報殿下?”


    樊於期“嘭”的站起身,內心驚懼不已,“田先生,有什麽話,你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


    “將軍放心,隻要你答應給我一件東西就夠了。”


    “你要什麽?”


    田光露出計謀得逞的笑容,“很簡單,我想要將軍的項上人頭。”


    聞言,樊於期額頭青筋暴起,眼睛瞪的像銅鈴一樣,“原來,你們處心積慮,就是為了我的項上人頭?”


    “不錯,將軍隻要答應,我保你全家老小平安。”


    樊於期來秦國,已經在這裏重新成家立業,娶妻生子,此刻,這些已經成了他的軟肋,沒有人想死,他也一樣。


    而現在,他卻不得不答應,因為,他已經無路可退。


    他已經背叛了秦國,再背叛燕國,普天之下將無他的容身之地,沒有哪個國家會收留他,脫離了國家的庇佑,秦國要收拾他簡直不要太簡單。


    他若是答應,家人還能活,若是不答應,不僅他會死,他的家人一樣會死,他沒有選擇。在國與國之間的博弈當中,他不過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命運。


    或許,在他背叛秦國的那一刻起,結局已經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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