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宮。


    “叮咚,叮咚!”


    悠揚的琴聲在大殿內迴旋,宮女寺人候在一旁,緊張的眉眼在琴聲的帶動下逐漸舒緩,變得放鬆。


    蘇銘跪坐在榻上,眼眸閉合,手指不斷在案上敲擊,應和琴聲的旋律。


    很快,一曲終了。


    “曠修的琴聲果然美妙,如此琴聲若能不滯於外物,專於此道就更好了。”蘇銘睜開眼睛,淡漠的眸光掃過外麵那道身影。


    殿上,曠修披頭散發,神色平淡,臉上有幾個刺字,“大王教訓的是。”


    “以後,你便留在宮中樂府教習琴道,戴罪立功。”


    “謝大王恩典。”


    很快,便有宮人將他帶下去。


    在蘇銘親政的前一年,長安君成蛟在攻趙的時候叛亂,投靠趙國,失敗自殺,事後,長安君這一係的人不敢在鹹陽逗留,想要逃離秦國。


    曠修便是牽扯到這些事情被關進牢獄,蘇銘親政之後,秦國大赦,曠修免了死罪,卻依舊被囚禁在牢獄。


    人才難得,關著未免可惜,蘇銘就將他踢出牢房,放在少府中候用。


    曠修沒死,高漸離自然也不會來秦國,荊軻也沒能與他遇上,那一曲黍離或許他沒機會再聽到。


    曠修走後,蘇銘差人把甘羅找來。


    幾年的光景,甘羅在大秦朝堂內部穩步提升,幫助蘇銘處理日常朝政,算是他的左膀右臂,“甘羅,韓國若滅,孤打算派你坐鎮韓國,你可願意?”


    堂下,甘羅穿著黑色官袍,身形挺拔的站在那裏,整個人沉穩而內斂,數年打磨,讓他從一塊璞玉逐漸變成了美玉,散發著光彩。


    主政一方?


    甘羅眼睛一凝,當即便道,“大王,微臣願意。”


    看著眼前這個走上不同道路上的人,蘇銘心中略有感慨,“你少年成名,又是孤的伴讀,朝堂中樞待得太久對你並非好事。”


    事實上,蘇銘對他的定位跟李斯差不多,他也有這樣的天賦和潛力,李斯師出名門,在朝堂內部久經鍛煉,不缺主政的經曆。


    而甘羅卻不同,他在朝堂待得太久,與底層的人脫節了,不利於未來主政,同樣,這也是給李斯的一道製衡。


    甘羅拱手行禮,“謝大王栽培。”


    “韓國曆經戰亂,貧弱不堪,你身上的擔子不小,務必要讓韓人盡快歸心。”


    “微臣明白。”


    ……


    天色已晚,月上梢頭。


    繁華的韓王宮不複昔日光景,戰爭的到來使得這座宮城也蒙上了陰影。


    此刻,韓王宮中有一處極其黑暗的所在,這裏是韓國冷宮,也是原鄭國宮殿的遺址,曆代韓王都沒有收拾這裏,使得這片宮殿荒廢下來,寒鴉嘶鳴,老樹枯藤,殘垣斷壁到處都是。


    自從成為韓國的大將軍以來,這裏是衛莊待的最久的地方,他兒時就是在這裏度過,至今,衛莊的身份依舊成謎,不過,能在這裏出生,也代表他和韓國王室有一定的關聯。


    或許是因為這一層關係,他下山之後才會來韓國。


    夜色深沉,寒風唿嘯,寬大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森白的長發舞動,而他卻屹立在此,沒有動彈。


    忽然,寧靜被打破了。


    “啟稟大將軍,敵軍已經攻破陽翟,正集結大軍,直奔新鄭。”廊道上,一個身穿鐵甲的士兵快速跑過來稟告。


    衛莊轉過身,一股沉重的壓力撲麵而來,壓得這個士兵把頭低的更深。


    他麵色平淡,可眸子裏卻很驚訝,陽翟是韓國為數不多的大城,南陽本來也是,不過那裏離新鄭太遠,離秦國太近,他的布置未必能生效。


    所以衛莊才著重防守陽翟,妄圖拖延敵人的腳步,畢竟秦國隻動用了十萬大軍,未必敢分兵。


    無論是陽翟,還是新鄭沒有幾萬兵馬根本打不下。


    這才過去了多久,陽翟居然被破了,秦軍的戰鬥力和攻城能力遠超乎他的想象。


    一瞬間,他腦海裏想了許多,“不必驚慌,收攏軍隊駐守各大城池,沒有命令,不得隨意出擊。”


    “遵命!”


    衛莊當上韓國大將軍雖然隻有短短不到半個月的光景,尋常將領光磨合手下都不夠,而他隻用了短短幾天就做到了。


    他的手段也很簡單,殺人。


    接手軍隊之後,他將姬無夜的核心班底屠戮一空,震懾全軍,又將精銳部隊抽調,打亂編製,提拔將領。


    一係列動作下來,韓軍算是被衛莊掌握。


    剔除老弱病殘和吃空餉的,韓國可戰之兵不過十萬,這十萬大軍大多都疏於訓練。


    曾經血衣侯白亦非手上有十萬白甲軍,姬無夜手上也有十幾萬大軍,看上去多,實際上全是吹得。


    韓國就這麽點地盤,就這麽點人口,拿什麽養二十多萬大軍?


    也正是因此,衛莊才不得不他放棄其他城池,合兵一處,抵抗秦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他是鬼穀弟子也變不出兵,手上就這麽點人,也隻能這麽做。


    新鄭是韓國最大的城池,沒有足夠的人馬根本守不住,他也從未想過要帶兵擊敗秦軍。


    沒有人願意跟秦軍野戰,正麵對壘,六國之中,幾乎沒有哪個國家是秦軍的對手。


    衛莊當然不會傻乎乎的跟秦軍硬碰,兵法有雲,攻城為下。不管是強軍還是弱軍,最不願意打的,就是攻城之戰。


    韓軍雖弱,占據地勢以及器械之優勢,再加上充足的糧草和青壯,未必不能抵擋秦軍的腳步。


    現在,隻希望魏國的援軍來的快一點。


    這時候,紫女款款走來,“白鳳有消息傳迴,說秦軍使用了新式武器,韓軍軍心崩潰,陽翟才被攻破。”


    衛莊眉頭一皺,“新式武器?公輸家族又搞出了新玩意?”


    公輸家族的霸道機關術在戰場上獨霸天下,令人聞風喪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的器械和武器,有時候能改變一場戰爭的結局。


    “讓白鳳迴來,我倒想知道,是怎樣的武器。”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事關韓國的命運,他不能有差池。


    ……


    紫蘭山莊燈火通明,與之前相比,現在的紫蘭山莊重新建立起來,這裏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紫色的花卉遍地,散發著迷離的幽香。達官顯貴往來於此。


    韓國朝野,誰不知道,這裏可是大將軍衛莊的產業,如今韓國的局勢可以說是一國安危都寄托在他身上,大家能不巴結他?


    然而,與之前的紫蘭軒的風雅作樂不同,這裏更顯得混亂,帶著淫糜的氣息,與青樓沒什麽兩樣。


    因為這裏的掌舵人換了,衛莊身為大將軍,要看著朝堂和軍隊,沒有時間管理紫蘭山莊,白鳳和無雙更不適合。


    紫女要協助衛莊,山莊的事也無法顧忌,最終,這件事變落在了焰靈姬身上,她的風格,向來都是如此。


    秦軍兵壓韓國,衛莊接掌軍權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鎖新鄭,許進不許出,權貴們逃不出去,又對付不了他。


    戰爭逼近,新鄭的局勢一天比一天緊張,極度壓抑之下,大家索性破罐子破摔,開始揮霍,醉生夢死,享受難得的寧靜。


    若是秦軍進城,他們所擁有的富貴和權勢都將不複存在,沒辦法,誰讓他們沒法潤呢。現在,大部分權貴的怨氣都集在衛莊身上,所有人都恨不得他早點死。


    就算是城破了,韓國滅了,他們這些權貴也不一定會死。


    若是能在城破之前投靠秦國,勸說韓王投降,說不定他們還能保住自己的權勢財富,甚至更進一步。


    忠誠,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這世上,像屈原那樣的人不多。


    ……


    山巔之上,衛莊望著山下紫蘭山莊的盛景,嘴角噙著冷笑。


    這樣的韓國,沒救了。


    想到當初自己下山時的豪情壯誌,衛莊忽然覺得有些可笑,韓人他們自己都沒想著救韓國,他們憑什麽當救世主?


    一個國家若是要墮落,不是一個兩個人能拯救得了。


    這次他迴到韓國,不過是想榨幹韓國最後的價值,順便嚐試一下權利的滋味。身為韓國的大將軍,有兵馬在手,他可以掌握無數韓國人的生死,甚至是一國的命運。


    權勢的滋味,果然讓人著迷,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也不知,最小的韓國都讓他難以割舍了,那最強的秦國又是何等光景?


    輕盈的腳步,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衛莊大人。”


    一道白色身影落在樹梢的葉子上,單足輕輕落在上麵,好似身體全然沒有重量。


    衛莊沒有迴頭,而是淡淡問道,“白鳳,秦國的新式武器如何?”


    白鳳輕挑的眼神變得凝重,“秦軍的新武器可以攜帶士兵憑空升起,從高處攻擊,無法防禦,陽翟的守軍沒見過這種武器,士氣潰敗,被秦軍掩殺,攻破城池。”


    衛莊麵色一沉,憑空升起的武器?難道是墨家的木鳶?


    公輸家族是墨家的死對頭,墨家能搞出來木鳶,公輸家族高處能升空的飛行物倒也說得過去。


    這樣一來,新鄭恐怕也守不了多久,自己該早點準備退路,區區韓國不值得他賠上性命。


    ……


    與此同時,韓王宮內,年老的韓王抱著胡美人,臉色愁苦,寫滿了後悔與懊惱。


    他,失算了。


    本以為衛莊會是韓國的救星,沒想到這家夥竟然也是包藏禍心,自己居然引狼入室,當真是瞎了眼!


    後悔,真是後悔,早知道他這麽狠,自己當初就不該輕易地把兵權都交給他。


    衛莊前腳掌握了軍隊,後腳就封鎖了新鄭,掌控朝堂,自己這個韓王也被幽禁在王宮當中,無法掌控朝堂,對外麵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點點燈火映照在韓王枯黃肥胖的臉上,可以看到,他的一雙眼睛明顯深凹進去,周圍布滿黑眼圈,眼角滿是魚尾紋,這幾天下來,他的頭發全都白了。


    失去了權利,當真是讓他老了不少。


    這時候,韓王也隻能用美色來提神,不管怎麽說,自己就算是當了亡國之君,也不會死,這是這個時代的禮。


    刑不上大夫,亡國之君不會死,至少不會明麵上被處死。


    “大王,事到如今,您竟然還能坐得住。”正當韓王的一隻大手不斷在妃子裙內蠕動之時,一個道幽深,詭譎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誰?”


    有了衛莊的前車之鑒,韓王對這樣的事情非常警惕,當初衛莊走後,他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這時候再聽到,他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見過大王!”角落裏,兩道漆黑的人影自黑暗中顯出身影。


    見狀,韓王連聲高唿,“來人呐,護駕!”


    兩人走上前,露出瘦削的身形,“大王別喊了,就算是你把喉嚨喊破,也沒有人來救你。”


    韓王喊了幾聲,及聽到聲音在房間內迴蕩,外麵卻沒有一點聲音,這時候,韓王眼睛裏才湧現出強烈的恐懼。


    他指著眼前的兩人,顫顫巍巍的說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一旁的狐美人靠在韓王懷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也顧不上自己隻穿著小衣,春光乍泄。


    兩人對胡夫人的樣子視若無睹,隻是緊緊盯著韓王,“我們當然是來幫助韓王的人。”


    想到衛莊做的事,韓王嘴角抽搐,“我現在很好,不需要你們幫。”


    其中一人突然道,“大王在宮中耳目盡失,想必還不知道韓國的情況吧?”


    韓王心中一動,“你們知道?”


    遮蓋在黑色麵罩下的人發出一聲輕笑,“一個月前,秦國大軍攻入韓國,一路勢如破竹,攻下十幾座城池,沿路沒有遇到半點抵抗,短短半個月,韓國國土淪喪大半。”


    “韓國大將軍衛莊在陽翟布置重兵,期望擋住秦軍,可惜,這座重城隻擋了秦軍五天,陽翟一失,通往新鄭最後的防線也被瓦解。”


    “韓王,要不了幾天,新鄭將被秦軍包圍,成為一座孤城!”


    “什麽?”


    聽到這些消息,韓王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自己把韓國兵權都交到衛莊手上,以為他能守住韓國,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其中一人用蠱惑的語氣說道,“大王,您托付的人好像讓您失望了,若是大將軍姬無夜還在,韓國不可能敗的如此之快。”


    “衛莊負我,枉我將國事托付於他,他竟然如此。”此刻,韓王忘記了自己的處境,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心中好似有一團火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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