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底,孟章的研究小組似乎也漸漸忙了起來,需要加班的時間越來越多,下班的時間也越來越晚。每次看他接自己迴家,吃完飯,還要匆匆忙忙趕迴研究院,私語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有一次私語跟孟章開玩笑說要不自己幹脆迴孫家住算了,孫家有車也有司機,很方便。沒想到孟章想都沒想,開口就答應了…果然,孟章還是巴不得她走得遠遠的啊!私語後來再也沒提起這事兒,難得外公皇恩大赦,準許他倆迴家住,她才不要勞燕分飛。


    私語放在修理行的車,其實早就修好了。她已經跟孟章提過好幾次,要取車迴來自己開車上下班,可孟章信不過私語開車的技術,一直沒答應。


    可終究,私語還是背著孟章,取迴了自己的愛車。孟章擔心她的安全,她也同樣不忍孟章勞累。


    孟章看到那輛紅色小車時,那臉色差點沒把私語凍傷...幸好,她早已練就一身發光發熱的本領,開啟解凍模式,soeasy!再加上連哄帶騙地撒上幾句嬌,孟章也隻能答應了。


    那天上班,私語到得晚了些,停車的時候,聽到了車庫深處傳來男女爭吵聲,不大,但在空蕩的停車場裏,顯得格外的響亮。私語握著方向盤,食指點了兩點,最後還是決定鬆開安全帶。


    吵架的人是琪琪,她的聲音私語暫時還忘不了。另外一個沒怎麽做聲的男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項柏涵。


    私語下車,不算小聲的關上車門,爾後,徑直走向電梯。


    後頭傳來一聲,“她到底哪裏好?”


    “不關你的事。”


    私語怔了怔,腳步沒停,上了電梯。


    不關你的事...


    是不是人都喜歡對關心自己的人,說出這句殘忍的話?


    或許吧。


    項柏涵趕在遲到的最後一秒進了辦公室,見到私語,說了一聲,早。私語看著他,也迴了一句,早。


    其實已經不早...隻是無話可說。


    和記年會的報道之後,私語團隊接到了很多類似的邀請,包括易行之跟魏強。這就是關係的力量,即便隻是一麵之緣,也足夠替私語打開方便之門。


    易行之的采訪進行得很順利,原本定好八點結束的行程,私語趕在七點就宣布大功告成。結束拍攝後,易行之場麵地邀私語去喝酒,商人們晚上的時間通常都很寶貴,這點私語很了解。她很場麵的推脫了兩句,易行之也沒勉強。


    告別之後,私語帶著組員離開。


    易行之想著今天談妥那些生意,私語卻想著,如果孟章加班的話,這個點剛好去接他下班。七裏屯有好吃的水餃,爽口的醃黃瓜皮兒,孟章肯定喜歡。隻是,私語在水餃半斤還是八兩上犯了難。孟章胃口極差,吃什麽東西都跟太監試菜一般,挑個一星半點,私語都懷疑他到底能不能吃出什麽滋味…


    他不愛吃,按自己的食量,二兩左右,或許三兩,她今天沒吃晚飯,可能四兩也勉強能消化...


    “哦,八兩,必須八兩。”


    私語大叫了出來,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還站了一個男人。一個看著她微微彎起嘴角的側臉,就會情不自禁,跟著微笑的男人。


    項柏涵的眼神過於直率了,真的,直率的私語都沒法裝作看不見。


    “我在想待會兒接孟章下班,要不要順便給他送一份宵夜,他最近加班加得比較多。是得好好犒勞一下,省得他下次老在他同事說我不夠賢惠。”


    聽著聽著,項柏涵就停下了腳步。前頭可惡的女人還在不停的巴拉巴拉,他當然知道,錢私語的這些話,是特意說給他聽的。


    還在為早上的事兒生氣嗎?興許是的。


    項柏涵掉隊,私語發現了,卻並沒有停下腳步。夜色迷離,私語有些害怕,害怕項柏涵要說些什麽話,要做些什麽事。今晚,他沒喝酒,她的腦子也沒犯渾。發生任何事情,都是不應該的。


    第二個路燈之下,就這微黃的燈光,項柏涵衝著漸漸模糊的背影輕喚了一句。“錢私語,不要避開我,我跟琪琪,真的沒什麽。”


    他的聲音不大,私語卻聽得真真切切的,下一秒他要說的話,私語幾乎不用太猜。但此時,除了裝作沒聽到,私語真心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應對。


    私語加快了腳步,滿腦子都是,我聽不到我聽不到。


    但最後一句,她還是聽到了。“錢私語,別害羞,腳踏兩條船不是罪過。”


    私語老臉一紅。


    這什麽世道啊!


    錢私語從沒想過腳踏兩條船,由始至終,她都很清楚自己的心裏裝著誰在意誰。


    可項柏涵的確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剛開始的時候,私語一心把他當成無所事事的紈絝子弟,一心隻想將他攆出報社。直到後來,私語才發現,原來他們的個性是那麽的契合。同樣的大而化之,同樣的容易憤、青,同樣熱衷攝影,同樣不恥與他父親為伍...


    比起冷冰冰的孟章,樂觀開朗的項柏涵,也許會更加適合自己。


    如果沒有孟章?


    很快私語就搖頭否定自己的認知。哪怕項柏涵再適合自己又能怎樣?


    她的人生命裏有了一個孟章,獨一無二的孟章,即便有再合適的人存在,於她而言,都是多餘。


    孟章下班,跟陵光邊走邊交談,專心致誌,連天空裏飄起了雪花也渾然不覺。最後,還是陵光叫了一句,“下雪了。”


    他才抬起頭。


    真的下雪了。


    星星點點的雪花兒,在這個城市流光溢彩的上空,如跳舞一般盤旋湧動。偶爾一陣風吹來,輕而易舉的就改變了雪花原由的降落軌道,洋洋灑灑地,又飛到遠方。


    遠方的盡頭,站著一個女孩。


    那個女孩穿著白色的羽絨服,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圓滾滾的團子。還帶著一定毛茸茸的線帽,遮住了耳朵,再往下一分,眼鏡都要被遮住了...


    也不知道在雪裏站了多久,線帽下的小鼻子,被凍得通紅,嘴唇也是。本應該被凍烏的,她卻總喜歡咬著。咬著咬著,也就紅潤了。


    她手裏提著什麽東西,雖然不想破壞她的心意,但孟章已經聞到了食物的香味。


    孟章看著女孩,她咧著嘴,對他肆無忌憚的笑著,她臉上的陽光,耀眼奪目。


    “孟章,孟章。”


    見孟章沒有跟上,陵光迴頭喚了孟章兩遍,還是沒有反映,然後,陵光順著他眼光延伸的地方,也看到了那個,站在風雪裏的姑娘。


    陵光看孟章的臉色,竟是他從未對別人用過的溫柔,“工作的事,晚點再聊,我先走了。”


    陵光說完,孟章隻是長了長嘴,“好。”


    從頭到尾,沒有分給陵光一絲關注。


    陵光忽然覺得自己不認識孟章了。


    私語已經在他們社科院門口足足等了四十分鍾了。要不是提前給賀卓打過電話,確定孟章還在加班,她老早就迴家了。其實…知道他在加班,她中間也有好幾次,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閃人的,錢私語原本並不是一個那麽有節操的人…


    私語走進的時候,孟章早已收起笑意,嚴肅取而代之。“怎麽不提前打電話給我!”


    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但她畢竟還是在冷雪夜裏等了男朋友這麽久啊,男票腫麽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這反映,還真讓私語有些怏怏地。


    她期待了半天的公主抱360度旋轉沒有,捧小臉兒沒有,甚至連一句樸素的問候都沒有。


    “想給你驚喜的,不過看樣子,你並不喜歡。”私語癟了癟嘴,沒有抬頭。頓了一會兒又問,“陵光也加班麽,怎麽一個人走了。”


    孟章看了私語一眼,隨即取下自己的圍巾,一圈兒兩圈兒,跟裹粽子似的,把私語小臉圍了個嚴嚴實實。登時,私語一張臉就隻剩下秀氣的鼻孔還有烏溜溜轉個不停的眼珠子了。


    “下班自然就要迴家。”


    私語覺得孟章這句話是針對她的。


    他什麽意思?意思是說她不該下班不迴家,還是不該來這裏打擾他工作?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工作了一整天,還在這麽冷死個人的天氣,傻不拉唧的等他下班,等著跟他去約會,私語就隻想抽自己一耳光。


    叫你多事兒,叫你多事兒。


    私語眼神有些不對勁兒,孟章給她整理帽子圍巾的手僵了僵。


    “吃你個大頭鬼。”果不其然,半響之後,私語紅著眼,提起手裏的塑料袋,往孟章手裏一塞,快速一迴頭就跑遠了。


    孟章剛想去追,電話又響了,是賀卓打來的,說的是一些類似邀功的話...掛斷賀卓電話檔口,私語已經開著那輛紅色的小車,一腳油門,‘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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