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私語就不愛搭理孟章。孟章出客廳,她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孟章進廚房,她才慢吞吞地出來。臉上的不愉快,十分明顯。


    孟章本來話少,私語不開口了,房間裏都是沉默。


    其實,私語不開口的真正原因是…實在是不曉得怎麽麵對孟章。昨晚,她都那麽賣力勾引了,這個男人居然還能坐懷不亂。


    對她沒意思?還是,不喜歡她主動?


    孟章做好早餐,走出廚房的時候,私語已經換好鞋子。孟章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投影了下來,私語看見了,仍舊沒抬頭。


    “我去上班了。今天近,我自己去。”


    說完,就走了。


    剩下孟章端著早餐,皺眉,苦笑。原本要跟她說的計劃,隻能悉數咽迴肚子裏。


    私語,是真的跟他鬧脾氣了。


    一大早,難得公交上留了一個位子給私語,靠著窗,這是一個適合矯情的人做的位置。


    私語也想矯情一下,大力推開窗後,一股涼風猛地灌了進來。立馬引起後頭位置上的乘客種種不滿。


    好吧,私語隻好慫慫地關上窗子。


    矯情不了,就安靜地聽聽歌整理一下心情吧。可偏偏,坐在私語旁邊的男人,點起了一支煙,後座的女人磕起了瓜子,前頭的小學生在以一百分貝大談班花跟班草不得不說的故事。


    私語的耳膜被各種呱噪的聲音充斥著...這個世界怎麽了,她就隻是想靜一靜而已。


    以為私語會大鬧車廂麽?私語也以為自己會大鬧車廂,可到了最後,她也沒有坑一聲。到了站,私語平靜的下了車。四周沒有她期待的孟章的身影,她依然感覺沒什麽。


    沒什麽。


    孟章不來,也沒什麽。


    迴到報社,私語才知道項柏涵沒有來上班,當然,也沒有跟她請假。小米問起,私語聳肩。至於以後他還會不會來,誰知道。


    和記的采訪稿整理到十二點,私語才有時間喝口水。盡管如此盡心盡力,倆小廝還是察覺到了異樣。這老大,三分鍾就要望著電腦歎一次氣的頻率也著實太高了些。小米樁子對此憂心忡忡,深覺自己飯碗快要不保...


    午休的時候,私語在接待室接到了小舅舅的電話。可想而知,劈頭蓋臉一頓教訓。


    私語並不意外,她以為這個電話原本還要早些的。


    “...你說你是不是豬腦子,都跟你說了有關項曲歌的事兒不要沾邊,還傻不愣登去湊熱鬧,他那人精是你能對付得了的嗎...他要是有意拉你下水,你以為你能對付得了?”


    孫博文訓斥了半天,私語才幽幽地說了一句。“舅舅,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能改天再罵我嗎?”


    孫博文那頭一陣沉默,大約也是從私語低落的語氣裏感覺到了什麽,隻罵了一句,‘迴來再教訓你’之後,就掛了電話。


    私語收起手機,轉身,卻碰到了一個最近不常見的人。


    琪琪。


    琪琪倒了兩杯咖啡,私語坐在她對麵,從她手裏接過咖啡,沒喝,直接放到了玻璃茶幾上。


    “最近好嗎?”私語先開口,稍後她還要跟主編匯報工作,沒時間耗下去。這樣生疏的開場詞,現在不說,以後,還是要說的。


    琪琪雙手持杯,微微抿了一口咖啡,馬克杯裏的熱氣騰騰地,看著很暖,“私語姐,你知道我跟項大哥之間的關係嗎?”


    私語垂目,忖度著這句話的含義,隨即又望著她,“你之前不說,我也沒問,看得出你們比較親近。怎麽樣,還順利嗎?”琪琪低著頭,咬著嘴唇,手指在杯沿上磨蹭,私語有些不忍心,即便她們做不成知心的朋友了,也不應該是敵人。


    私語穩了穩語氣,“你現在住得地方還好嗎?”


    琪琪似乎沒聽到私語後麵這一句問候,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私語。“私語姐,你不應該這麽對我。我喜歡項大哥是我們之間的事,你真的無權幹涉。”


    私語將將握住馬克杯的手冷冷地收了迴來,“我什麽時候幹涉過你們?”


    “那天在醫院,你為什麽要揪著項大哥不放?我跟他是不是在交往,我說句難聽的,關你什麽事,你又不喜歡他...”


    關你什麽事…


    好一句關你什麽事兒,算是把私語的心徹底涼透了。


    想想自己這些年對她視如親姐妹般的照顧和關心,竟換來一句,‘關你什麽事’…私語也真是要自嘲一聲,‘你真是豬了’。


    “的確不關我什麽事兒。”私語起身,俯視了一下麵前這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我們之間除了項柏涵之外,好像也確實沒什麽好說的了,我辦公室還有事,先走了。”


    私語走出接待室的時候,琪琪站起身,問了一句。“私語姐,你…喜歡項大哥嗎?”


    私語深唿吸一口氣,微微抬頭。再轉過頭,看著汪琪琪。


    “第一,我不是你姐,請叫我錢編輯,或者錢小姐,不爽,錢私語也行。第二,我喜不喜歡項柏涵是我的事,沒必要跟你交代。不過你既然問起,我就好心告訴你。你如果想要項柏涵,最好再努力一些,我...並不討厭他。”


    說完,私語踩著高跟鞋,連餘光也沒留一絲,大步徑直走進了辦公室。


    剩下汪琪琪,悠悠地坐迴座位,看著咖啡熱氣,發呆。


    私語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要加上後麵那一句。後悔是有的,但較真起來,其實也沒有那麽後悔。幾年情感一朝毀滅,一時傷痛做出一些應激反映,其實並不是那麽罪不可贖。反正人家都已經讓自己不爽了,她為什麽還要勉強自己,好心成全別人?


    隻是如果,這個人不是琪琪的話...可能,她今天不會這麽糾結。


    --


    下了班兒,坐在公交站牌前的私語猶豫了。


    迴孫家吧,明知道小舅舅正在氣頭上,私語不想往槍杆子上撞,再說,萬一舅舅跟外公說了,她也害怕看到二老擔憂。


    迴自己家…又是真不曉得怎麽再次麵對孟章。發脾氣吧,人家口口聲聲都是維護自己作為女兒家的名聲,道理全在他那邊,她哪裏還有那個臉麵發脾氣?可要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她也做不到,畢竟那晚,她都主動成那樣了。


    說來說去,再見麵都隻剩下尷尬。


    要是當時不衝動,就好了。


    私語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猶猶豫豫,恍恍惚惚地,到了晚上七八點私語才敲響了小舅舅家大門。開門的是徐嬈,穿著家居服,當時正打電話,手裏還拿著鍋鏟,看到私語,一臉驚愕。


    “私語來了,我掛了。”收起手機的徐嬈看到私語麵色發白,趕緊上前,“怎麽這個時候來了,這是怎麽了,生病了?”


    對啊,錢私語生病了,尷尬病。


    一連好幾天,私語都睡在徐嬈這兒,早上匆匆忙忙去上班,下班總是要忙到□□點,迴家了話也不多,臉色總是很疲倦,狀態十分不好。偶爾徐嬈想找時間跟她聊聊,她總是忙這忙那兒,也不知道是真忙還是有意隱瞞。


    私語還真沒想過要瞞著徐嬈,確實是因為年底報社工作太多太雜,她每天都得忙得腳不沾地。僅有的空閑時間,她也拿來思考同孟章的關係了…倒是徐嬈,許久不住在一起,還真讓私語大吃一驚。這妮子不僅找了一份翻譯的在家兼職,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還學會了做飯燒菜,雖說味道一般…


    但這個千金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丫頭有問題啊!


    然而,徐嬈打太極的功夫,顯然要不私語高明的多。私語問了幾次,沒問到蛛絲馬跡,也就沒追問了。畢竟,她自身都是滿腦子漿糊,理不出頭緒。


    這些天,孟章除了第一天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再沒有任何音訊。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又是個好天氣,私語慵懶地蜷縮在小陽台上的小沙發裏曬著太陽假寐。外頭溫柔的陽光灑在她臉上,微風徐徐,吹動著窗紗。廚房裏飄來一股香氣,讓私語睜開了眼。一開眼,就看到落地窗邊那株茂盛的金邊吊蘭。


    徐嬈在給花草修剪枝葉。


    徐嬈是個賢惠的。一把小剪刀,幾下幾下,小舅舅那些個東倒西歪的花花草草們就都給她收拾得精氣神十足。


    私語望著她的身影,得出這麽一個結論:人麽,總得有一星半點技能...


    才有生存下去的價值。


    徐嬈見私語醒了,邊忙著手裏的活,邊問,“我說,你舅舅買了這些個名貴花草,又不好好打理,怎麽,嫌錢多啊?”


    陽光被徐嬈擋住了,私語懶懶地扭了另一個方位。“我怎麽知道,也許等女主人收拾唄?”


    徐嬈一聽,默默地放下了手裏的剪刀。


    又過了一會兒,徐嬈端了一盆洗幹淨的金桔走到了私語身邊,屁股一撅,私語就滾到了沙發一隅。


    “大姐,這個單人座!超重會垮。”私語抬了抬眼皮,拎了兩顆水靈的金桔,放到嘴裏。甜甜的,隻是瓤兒有些微酸。


    徐嬈看著遠方的天空一言不發。


    私語還以為她想家了,結果...


    “你不在的時候,這沙發是我一個人的。”徐嬈是這麽說的。


    ...


    “住別人家住得這麽心安理得的人,這世界上我隻見過你一個!”私語擰著眉頭,如此說到,“以前有兩個人一起住著也就罷了,現在你可是一個人住在一個單身男人家裏啊,你就不怕別人說閑話?”


    徐嬈麵不改色地迴到,“有什麽閑話好說的,我跟你舅舅清清白白的。”


    臉皮可真厚啊…私語感歎到,不過她原本以為徐嬈會直接說一句,誰敢說閑話,我就直接上了你舅舅…唔,貌似這才是她的風格。


    私語又吃了一顆金桔,‘呸呸呸’,酸到掉牙,“你就不怕我舅舅吃了你?”


    “胡說。”徐嬈不露痕跡的臉色微變,脖頸微紅,“你舅舅才不是那種人。”


    謔謔,正兒八經的徐嬈還真有一絲威嚴,私語也再不開玩笑了。


    “你跟琪琪最近還有聯係嗎?”吃著吃著,私語忽地就冒出了這麽一句。


    徐嬈看了她一眼,盤起腿,專心吃果子。“我跟她本來就是因為你才熟的,你跟她都鬧僵了,我還聯係什麽?”


    私語沉默了。


    琪琪是外地人,a市沒有幾個朋友,走得近的,恐怕也就她倆了。


    徐嬈見私語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湊近認真看了看。“你不會心軟了吧?”


    私語老實的點點頭。


    徐嬈戳了戳她腦門兒,給出了一字點評,“作。”


    想了想,私語也覺得自己挺作的。人家都說得那麽直白了,她還操心人家孤不孤單,寂不寂寞,冷不冷,不是作踐是什麽?


    私語開始發呆,徐嬈繼續吃果子,三分鍾,盤坐的姿勢讓嬈姐有些不爽,她開始抖腿,並慢慢增大頻率幅度。抖腿,要是是在錢家被發現了,那就是要跪上一整天的節奏...


    私語望著徐嬈那種妖嬈的臉,竟無語淩噎。


    “看什麽看,別看老娘風流倜儻,老娘不搞基。”


    私語無語地迴了一句,“謝謝,我有男朋友。”


    嗬…


    好一條愛現汪。


    這種人,一有男朋友,便時時都恨不得擺出一副‘有人認養’的模樣,奴性十足,惹人唾棄。在徐嬈眼裏,錢私語已經半隻腳踏進了這條不歸路。


    “我說,你一個有男朋友的人,幹嗎天天賴在我這兒,你們家孟章君,沒意見?”


    這揭人傷疤的話喲...


    私語軟塌塌地趴到了沙發扶手上,玩著自己手指,低聲嘟囔,“他巴不得我走得越遠越好,才不會有意見。”


    有情況!


    徐嬈立馬放下手裏的盤子,起身坐到私語旁邊的地上。


    “吵架了?”


    私語平靜地望了徐嬈一眼,“你覺得他像是那種會跟我吵架的人嗎?”


    不像...


    龍孟章給徐嬈的第一感受是,即便是錢私語上天下地吵個沒日沒夜,他也至多隻是會問上一句,‘渴了就休息一下’。這種淡定得讓人蛋疼的個性,徐嬈也拿不準是好還是不好。


    隻是砂缽大的拳頭砸在棉花上,換做她,肯定得憋死...


    “那你幹嘛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欲/求/不/滿?性/生/活不協調?”徐嬈就那麽隨口一說,卻陡然發現,私語的眼鏡頓時變得炯炯有神...


    所以,問題出在這方麵?


    徐嬈頓時覺得錢私語的額頭上,有一片烏雲,一片寫滿‘不/性/福’三個大字的烏雲。這個問題,確實很嚴重啊。


    聽完私語嘴裏的前因後果,徐嬈繞了繞頭,“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你的龍大哥...不舉?”


    可不是麽?


    佳人都投懷送抱了,他還能保持的住,不是不舉,是什麽?平心而論,錢私語那身材還是很惹火的好不好,她一個女人看了都會忍不住噴鼻血的!


    不舉...


    私語將這兩個字細細品味了一番,這才暴怒,一下從沙發上彈起身子。對著徐嬈一通指指點點。


    “你老公才不舉!我家龍大哥是太猛!太猛好不好!”錢私語說完,自己倒先反思了起來,“是啊,他肯定是怕傷害我...”


    徐嬈被錢私語一番激動唬住了,老半天才怔怔地開口。“錢私語,我腫麽覺得你雖然表麵上是在訴苦,其實是在炫耀?”


    對於有單身汪來說...


    私語懺悔。


    然後慈祥的微笑。


    “我也覺得我在炫耀。”


    麻痹!


    徐嬈不想再跟她說一句話,一個字,她決定迴房間多注冊相親網站。


    世紀佳緣,百合,有緣...


    統統,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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