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尹清然突兀笑了下:“也真的很混亂。失憶了,身份還被調換,我本來對自己的認知有割裂感,現在對他的認知也有割裂感,根本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他。剛剛他竟然說喜歡我?覺得很可笑,但又想去相信。不知道了,反正現在整個人都是矛盾的。”


    說話整個過程中,尹清然都沒有提及鄭雲爍、雲爍或鄭總這樣的稱唿,反而用“他”來指代,像是要刻意撇清關係。


    作為心理醫生,也作為鄭雲爍的朋友,林景和確實擔心過所有真相集中爆發後會對尹清然的心理和精神有所影響。


    今天早上見到她的時候,除了有些恍惚之外,覺得人應該沒多大問題。


    這才一天不到,好像所有問題都冒了出來。


    當著她的麵,林景和喝了口杯子裏的水:“有沒有想過,出院之後要做什麽?”


    “迴到尹清然的世界,做個應屆畢業生?不過,有可能會畢不了業。”


    尹清然自嘲一笑,突然想到了什麽,問:“林醫生,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機嗎?想看看網絡上的新聞,一直呆在病房裏,手機也沒有,電視也看不成,感覺跟與世隔絕了一樣。”


    其實不用特意去看也知道,現在網絡上的各種流言蜚語肯定已經滿天飛了,說不定還會被罵的很慘。


    “作為心理醫生,我不建議你現在去看。”林景和眼神平靜看過去,淺笑,“而且,作為鄭雲爍的朋友,我更不可能會給你看的。他已經連著十多個小時沒休息在處理事情了,不是說他辛苦什麽的,隻是你知道他有這份心意就行。至於最後原不原諒,都由你自己決定就好。”


    聞言,尹清然抬起頭,眼神飄忽,低低說一句:“那就是場麵很糟糕了。以雲上集團強大的公關能力到現在還沒搞定,肯定背後有不少人趁著這事兒興風作浪了。”


    突然,有點兒心疼鄭雲爍了。


    她心情不好時還能情緒發泄一通,但鄭雲爍好像一直都克製著。


    連剛剛的告白和失控都是被激出來。


    林景和歎息:“沒辦法,樹大招風。”


    隨即,他話鋒一轉:“不過,你現在的情況也不要過於擔心,先盡量什麽都別去想,外界的一些言語也不用去理會。很多事情,鄭總會看著處理的,他……”


    說到這裏,尹清然倏地問一句:“他曾經是不是也遇到過類似的心理障礙?我今天才說幾個字,他一下子就明聽懂了。”


    不得不承認,即使現在這種情況下,眼前這位學習法律的大四學生依然有敏銳的觀察力。


    “他……”林景和頓了一下,才又艱難開口,“他現在很好,你不用擔心。”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已經間接證明了尹清然的猜測。


    —— —— ——


    林景和走出病房,看見鄭雲爍獨自一個人站在露台上的抽煙區靜靜發呆,一根快要燃盡的香煙夾在指尖,背影孤獨落寞。


    像極了十多年前那個少年的單薄背影。


    當上晚自習的林景和聽到鄭爸爸去世的消息時,連假都沒來得及請,直接衝出教室跑到了醫院。


    那時,剛到醫院門口就看到鄭雲爍穿著校服一個人站在急診前的路燈下,指尖一樣夾著香煙。


    現在迴想起來,那天應該是他第一次抽煙。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時,指尖的煙頭也灼燙了皮膚,鄭雲爍整個人微微一顫,晃過神來。


    林景和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清然的情況沒那麽嚴重,隻是所有事情一起發生的影響太大,暫時應激了。過段時間就會好起來了,她個人的心態還行。”


    鄭雲爍把煙頭扔進垃圾桶,輕輕喘了口氣,穩住心神道:“都是我的錯,是我害的,剛開始的時候對她太壞了。”


    他的語氣篤定,緩了幾秒,又帶著悔意說:“你說,這種事情我怎麽就沒提前想好預案呢?當時就隻顧著自己高興了,心想她是尹清然可真你好啊!一點兒都沒有站在她的立場上為她著想。”


    昨晚真的事發太突然了,沒想到會發生車禍,更沒想到尹清然會在撞擊過程中恢複記憶。


    本來打算先慢慢告訴她真相的,然後再去醫生那裏尋求幫忙看怎樣能快速恢複記憶。


    沒想到,變數來的太快。


    打破了所有計劃。


    林景和皺眉,輕歎了一口氣:“你也別太自責了,這種情況我們誰都沒有預料到。詳細的情況我不能說,但現在可以告訴你的是,她的狀況真沒那麽糟糕。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要是你被壓垮了,她一個孤兒就真的沒有依靠了。”


    “其實,你不說細節,我也能大概猜得到,畢竟曾經親身經曆過。”


    鄭雲爍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手指下意識攥緊。


    林景和看向他:“尹清然她大概也猜得到你的情況了,你倆還真是有點兒相互了解了。”


    ……


    帶著一身寒氣迴到病房時,鄭雲爍推開門就看到尹清然正坐在沙發上發呆,她抱著雙腿斜靠在一個小角落裏,小小的一團可憐又無助。


    聽到聲音,尹清然迴過神,緩緩轉過頭,看見鄭雲爍提著兩個大袋子走進來。


    想說些什麽,但眼下病房這氛圍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鄭雲爍走過去,把手裏的東西放在茶幾上,溫聲道:“剛剛讓張秘書買了些東西送過來,看有沒有你喜歡吃的。”


    麵前這樣的男人很陌生,眼神溫柔,動作小心翼翼,連語氣都帶著些隱約討好。


    哪裏還是高高在上又從容自若的雲上集團總裁?


    尹清然也確實餓了,遲疑幾秒,她穿上拖鞋走過去,看了看袋子裏東西,麵包、薯片、餅幹、巧克力……發現什麽都有。


    她拿起一桶泡麵,覺得晚上這個點兒吃夜宵應該比較合適。


    剛要轉身,尹清然又問:“你要吃嗎?”


    鄭雲爍愣了下,點點頭:“嗯。”


    此刻,兩人好像又陌生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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