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懂音律的人心中,樂曲是最能揭曉人的心情的一種介質,這也是為何自古以來,就有知音這一說法。隻因在曲樂中,是真的可以去感受到一個人的心境的,或怒,或喜,或悲,不一而足。


    而在不懂得音樂的人那裏,不管一個人彈得多好聽,都是對牛彈琴。


    陳平是屬於後者,可即使這樣,他還是能感覺得出陸玄兒心中的百般酸楚。


    一曲賀江山,緩緩道出,其中韻味,陳平兩世為人,心境自是如妖。


    宇文化及在旁邊搖頭晃腦,倒是歡心得很,能獨自聽江南第一名伶陸玄兒彈曲,這可是別人都享不到的清福,這時候他聽的可不是琴曲,而是一種威逼之下征服的*和享受。


    當然,他並不把陳平當做是一個人看,他隻是一個下人,對宇文化及而言,一個下人無等級無地位。


    陸玄兒安靜的坐在那裏撫琴,琴聲嫋嫋,輕音隨神,可謂是人間仙樂,她本就才藝非凡,術業專攻,這琴聲便是她最親最自豪的能力了。這會兒她是心有不甘,可怎麽說都能力擺在那裏,這彈出來的琴曲也比那些隨隨便便的紅塵女子悅耳得多了。


    一曲仙樂,如訴如泣,聞之心聲,訴之百味。


    “玄兒姑娘有曲豈能無性,在下鬥膽,擅自為姑娘助興。”宇文化及哈哈一笑,隨之長身而起,抽出隨身佩戴的長劍!


    陸玄兒琴音微頓,微微一歎,苦澀之意,卻轉瞬即逝,便也唯有陳平看到。


    陳平已然知道為什麽宇文化及讓她唱曲,她會選擇這首賀江山了。


    人家大理皇妃是為了活命送江山,你是為了什麽賣唱?


    陳平苦笑不已,你對我不是叼得很,咋對這宇文化及這般百般謙讓。


    古代女子撫琴,男子舞劍,這非一般關係,是不能亂來的,否則唐突事小,損了聲名事大,她陸玄兒浸淫曲藝多年,未曾有人能與她舞曲共劍,這宇文化及今日所為,實在是得寸進尺。


    可惜她授命於人,雖心有萬般苦楚,卻不得訴衷,不得不說,實在是有夠屈辱的。


    她心情尚且如此,所撫奏出來的琴曲,自是表明她的心性,平地起雷,又似驟雨狂風,瀟瀟而落,聲聲入耳,震人心神。


    那琴音醇和,有如九霄橫渡,飄渺無音,卻又時而奔騰,驟急驟緩,一時之間跌岩起伏,變幻莫測,可謂天地無雲盛世萬千天象。


    陸玄兒這一首曲子,頓起矛盾之音,她本想溫和一曲了度此番,可又心中悲苦無人可訴,委屈,悲戚,不甘,氣憤一齊湧出,煩躁之下,哪還能真的隨意一曲敷衍了事,那時而緩慢時而癲狂般的曲樂,可見她內心獨白實則如狂濤怒吼中的小舟,想要溫順而為,也隻能任由浪濤卷起,無能為力去行舟,心中的不甘全然表現了出來。


    偏偏那宇文化及還在那樂悠悠的耍寶,一劍一劍跟個女人似的,也不知道要舞到什麽時候,看得陸玄兒滿心更加煩躁。


    莫不是想讓我跟著你那劍來我往慢慢彈不成,我琴明明快了,你依舊這般緩慢,我心之意,你劍無情,何能共我?


    隻聽得一聲悠揚婉轉的歌聲傳出。


    “蘭出空穀,無人自芳,姑非幽人,誰與相將。”


    陳平臉色驟然一變,這小女娃子膽子也大了點,你彈的是賀江山,可唱的是啥玩意兒。明裏不能言,就在歌裏嘲諷尋覓不得知音,這要是讓宇文化及聽出來了,豈不是自找不痛快。這陸玄兒顯然是畏於這宇文化及的,不然也不會這般任由他擺布。


    宇文化及搖頭晃腦,似沒聽出其中意味,隻是跟著舞劍助興。在陸玄兒眼裏,這宇文化及就是自賣自誇,融入自己的世界,完全不理會她的琴曲跌岩,可陸玄兒也沒轍,舞劍助曲乃是琴為主,劍為輔,讓她跟著宇文化及慢慢來,她哪裏做得到,這賀江山本就是充滿著憤怒和絕望所奏,曲聲*跌岩起伏,可宇文化及獨自劍舞,未曾融入半點感情,反之其樂融融,哪有分毫神形相容。


    這宇文化及文學不凡,可對於琴曲看來也不是多上道,也難怪這小丫頭心裏不痛快了。要是有點能耐願意配合點,陸玄兒在怎麽不願意,也不會直言不諱的說難覓知音嘲諷這宇文化及了。


    悲哀絕望宏偉大氣的一首賀江山,宇文化及樂在其中洋洋自得,並無半點熱血震撼之樣。


    陳平作為旁觀人,反倒是更為透徹許多,瞧著二人表情動作,他自是了然於胸。一個不願上鉤,一個強自賣瓜,這二位在外人看來,琴彈得也好,劍也舞得不錯,可惜節奏和感情完全大相徑庭南轅北轍,虧其中一位還沒感覺到在那自娛自樂。


    這陸玄兒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竟然會這麽怕這宇文化及,他們之間的貓膩,果然是深不可測。要說陸玄兒害怕大皇子或許情有可原,可怕宇文化及是個什麽道理?


    不就是一個小狀元嗎,難道還是一頭老虎?前世據陳平所了解的,那個宇文化及的確算得上一代梟雄,武將出身,可這一世看這情況,這宇文化及隻是能文的小秀才,頂多就是個銀槍蠟燭頭,中看不中用的樣。


    真是納了悶了。


    突然一道冷風襲過來。


    陳平身子陡然一震,抬眼望去,瞬間嚇得膽都裂了。


    隻見這會兒,宇文化及竟是起劍而來,朝著他就是一劍刺開!


    陳平隻來得及看清楚那刀鋒上的寒光,還未來得及感受劍氣的凜冽,就聽得一聲叮咚!


    旁邊斜著又是拉上來一劍,堪堪擋下了宇文化及的這一劍。


    陳平額頭一陣冷汗涔涔,自己是臉上畫了個靶,誰都喜歡刺上一劍嗎。


    陸玄兒手握長劍攔住宇文化及,神色冰冷,沉聲道:“宇文公子這是何意。”


    宇文化及淡淡的掃了陳平一眼,收迴長劍,冷冷道:“你這下人可真有意思,在旁邊看得好自在呢,你是看不起你家小姐的琴藝,還是看不起本公子的舞劍?”


    陸玄兒微微眉頭一抖。


    陳平心裏暗道不好,這宇文化及,恐怕剛才是看到自己眼中流露出的不屑了。雖然事實就是如此,宇文化及和陸玄兒二人配合也差強人意,可在怎麽說他身份總歸是陸玄兒的一個下人。自己鄙視他肯定會讓他不爽的。


    就是沒想到還直接要一劍刺死自己了。


    陳平低聲道:“宇文公子嚴重了,我家小姐琴藝非凡,宇文公子人中龍鳳,你二人的配合稱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宇文化及淡淡道:“是嗎,我怎麽看不出來你是那個意思。”


    老子的確是扯著人嘴說鬼話,可也不能真讓你知道我看不起你,那不是給我找不痛快嗎?你有劍我可沒劍!


    “宇文公子,他不是那個意思,你何必跟他一般計較。”陸玄兒咬牙不已,有感於陳平願意留下來,不用她獨自麵對宇文化及,此刻見陳平受難,萬般無奈之下也隻得出聲了。隻是心裏還不知道怎麽惱呢,這小子也是夠了,你鄙視就鄙視還偏偏被人家看到。


    但也由此可見這宇文化及心胸有多狹隘。


    “不不不,我就是看到他那個意思了。”宇文化及搖了搖頭,緊緊逼視著陳平,輕聲道:“你家小姐乃是才貌佳人,你作為她的下人,總得有些本事,否則就是一個端茶送水的,陸姑娘隨便找一個都比你好得多了,是吧?”


    這話說的……端茶送水的也好過你這個狼子野心的。


    陳平嘻嘻一笑,道:“本事倒是有一點,我家小姐琴曲書畫樣樣精通,我耳濡目染,也得了些水準,但還不及宇文公子。”


    陸玄兒心裏一驚,柳眉微蹙,盯著陳平的眼神,閃爍不已。


    宇文化及眼神一閃,笑道:“既如此,何不如讓陸姑娘在演奏一曲,你與她一曲相合,我也想看看,陸小姐身邊的一個下人,有多少能耐,可以在一旁輕蔑於我。”


    不等陸玄兒開口,陳平淡淡一笑,道:“宇文公子這般說來,那小子若是不賞臉,就是看不起宇文公子了,隻是我心卻無輕蔑宇文公子的意思,還望宇文公子莫要自輕才是。”


    嗯,不要自輕,但要懂得自重,自以為是的人太多了,可惜大部分都死得很慘,狀元怎麽了,老子上輩子也是狀元……高考狀元!


    “是嗎。”宇文化及眼神深處一抹冷意一閃而過,看向陸玄兒,輕聲道:“陸姑娘,你這位下人看來深得你心,若你有心,何不讓他試試。”


    陸玄兒心裏暗歎,這人怎麽這麽不長記性,在旁邊看就看,偏偏要露出了臉色來給這宇文化及抓到,這不是自討苦吃是什麽,明知道我沒辦法忤逆這人心思的,偏還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陸玄兒看了一眼陳平,歎了口氣,道:“既你有心,我就在撫琴一曲。”


    她心裏有些擔憂,這陳平雖是太子爺身邊侍讀,可那太子爺就是草包一個,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太子爺不學好,總不會你一個他身邊十年的小書童,能有多少才藝吧?


    可這家夥卻是這般信誓旦旦的,勢必想著要和宇文化及一較高下的心思,這人到底是怎麽想的,不知道得罪了宇文化及,沒好果子吃嗎,來日你的身份他總是要知道的,你這不是給自己以後添堵?


    陸玄兒眉心一抹憂慮漸濃,她其實懼這宇文化及,還甚於那大皇子……


    但很快陸玄兒又想到這陳平那異於常人的觀察力和邏輯思維,這在張公公此事上就可體現得出來,或許他還真的有些本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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