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後頭的話被吞了下去,因為謝詔親了他一下。


    蜻蜓點水,微風拂湖似的,親了一下。


    恍然間,神智有些模糊,若不是謝詔還滿眼春水地瞧著他,鬱險些要以為方才是錯覺了。


    謝詔顯然沒看出豫王殿下平靜的麵孔下是何等的驚濤駭浪,忍不住舔了一下唇。依禮這等輕薄之舉實在不是君子所為,可……他有些忍不住。


    說來慚愧,謝小將軍博文約禮,守節不淫了二十三年,竟不知人間還有這等好滋味。


    氣息由徐到急,兩人貼得極近。半晌,謝詔沉聲道:“鬱子衿,你心跳得好快啊。”


    第39章 剖白


    謝詔瞧著他紅著臉,呆愣的樣子,有些情動。得寸進尺地想要再上去啃一口,還沒碰著,腿上傳來一陣劇痛。悶哼一聲,坐在了地上。


    鬱踢出去的腳還沒收迴來,看他疼成這樣子,有些心虛。


    不過,誰叫他白日宣淫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來,活該。


    “你,你無恥,失心瘋發到本王身上來了。在此處好好地清醒吧!”鬱擦了擦嘴,慌裏慌張地就想跑,卻被拽了迴來。


    鬱抓著自己的衣擺兇他:“你鬆開!”


    “好疼。”謝詔一臉疼痛難忍的樣子,手上的力道卻是不小。鬱拽了半日也沒拽動,氣急敗壞罵他“不要臉”。


    “你先鬆開,本王去給你叫人行了吧?”


    謝詔眯起了眼,“殿下要如何去叫人?說我輕薄了殿下,殿下惱羞成怒,便朝著我的傷處踢了一腳嗎?”


    “本王不是故意的,是你放肆無禮在前。”


    “那殿下背我迴去吧。”


    鬱愕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你的春秋大夢去!”被占便宜的是他,怎麽反倒謝詔成了委屈的那一個。


    地上的人又“嘶”了一聲,極痛的樣子,“葉大夫說這腿還沒養好,若是再傷恐怕要落下病。日後就是再上戰場也沒法做前鋒廝殺,隻能龜縮在營帳中。看著父親與兄長出生入死。”


    “……”


    “本王看謝小將軍手勁兒還挺大,不像是疼得不能動的樣子。小將軍若是喜歡坐在地上吹風,那便再多待些時候,本王不奉陪了。”


    豫王殿下久經風月,最不稀罕這等裝可憐的小伎倆,更何況對象是比他高大半個腦袋的謝詔。鬱氣沉丹田,利索地脫下了外衣,丟在的謝詔臉上,轉身就走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園中寂靜。謝詔抱著鬱的外袍,坐在原地沒有動,神色黯然,從遠處瞧著真有些可憐。


    半刻鍾過去,謝詔仍舊沒動。


    又過了半刻鍾,謝詔揉了揉腿,疼得額上冒出了冷汗。


    方才憤然離去的豫王殿下又退了迴來,站在不遠處瞪了地上的人一會兒,攥著拳頭走了過去。


    作孽,真是作孽。


    謝詔抬頭,目光炯炯。


    “……本王背不動你。”鬱長歎一聲,蹲下將人扶起,攙著走了兩步。覺得很是吃力,這謝詔平日裏看著也沒多壯實,怎麽就這般沉。


    謝詔大半個身子都靠著他,左腳幾乎就不著力,像是賴上了鬱。也沒了方才那蒼白無力、疼痛難抑的模樣,眉梢微挑,露出些愉悅之色。


    就知道他舍不得。


    並不曉得身旁人心中在打什麽算盤的鬱咬牙忍下先把他丟下的衝動,一邊又慨歎自己的宅心仁厚。


    若不是看在謝家戰功赫赫,為大周出生入死的份兒上,若不是在外祖府上,怕叫人瞧見,他才不管這個下流胚子。


    人前裝得清心寡欲,一派正經,人後卻是個十足十的無賴。


    “殿下生氣了嗎?”


    鬱不大想理他。


    謝詔繼續道:“殿下曾也這般偷親過我的。”


    “……”


    春日宴上,多喝了幾杯的謝小將軍躲在涼亭裏小憩,想散散酒氣。閉目靠在欄杆上,紗幔輕拂。忽而有另一人走進了涼亭,雖是故意放輕了步子,卻沒逃過謝詔的耳朵。宴上賓客交錯,這亭子也不止他一人來得,若是女眷,起身見禮反倒唐突。他便沒有睜眼,仍舊假寐。


    誰知那人卻是走進了些,氣息漸漸逼近,有什麽綿軟的東西落在了他額間,輕輕地點了一下。謝詔皺眉,睜開了眼。鬱對著他粲然一笑。


    “謝小將軍如此毫無防備地坐在此處,就不怕叫人占了便宜去嗎?”


    瞧著他緋色的唇,謝詔霎時明白過來,方才發生了什麽。他已然忘了當時說了些什麽,隻記得是羞憤難當,斥責了幾句仁義禮智信的大道理,揮袖離去。


    鬱記得,關於謝詔的每一件事他都記得。不過記得歸記得,今時今日心境已是不同。


    “你想說什麽?”


    “殿下曾說過喜歡我。”


    鬱停住下,鬆開了他的胳膊。


    謝詔眼中藏著從未有過的柔情,“我想同殿下試試。”


    鬱看著他的眼睛,靜默許久,忽然笑了出來。


    “謝景安,你不覺得這話說得有些晚嗎?”


    “不晚。”謝詔正色,“我並非玩笑。”


    鬱搖頭,“謝景安,你不是喜歡我。你隻是被眾星捧月慣了,你覺著我這輩子都該追在你後頭,央求著你的喜歡。如今我放下了,你卻不習慣了。你事事在人先,受不了這般的冷落,這才對我起了興趣。”


    “並非如此。”謝詔麵色變得不大好看。


    “那我問你,謝景安,你喜歡男人嗎?在榻上瞧見身下的人和你長著一樣的東西,不覺得惡心嗎?你是當真斷了袖,還是一時興起?”


    他的確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男人,二十三年來他從沒對任何男女動過心思。隻有碰到鬱時,會忍不住想靠近,想親昵,想占有。


    “……我隻對你這般,若這般算是斷袖,那我便是了。”


    鬱怔了一下,倏爾又穩住了神色,戲謔道:“哦,是嗎?你想同我歡好麽?”


    驟然被撩撥,謝詔說不出話來,喉結滑動。


    “想麽,謝景安?”鬱笑得有些媚,微微歪著腦袋。


    “想。”謝詔如實作答。


    鬱笑得更恣意,手搭在他胸前,“謝景安,那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想睡我?”


    謝詔抓住了他的手,眼中隱約有將人拆吃入腹的欲望,沉聲道:“我喜歡你,自然想與你歡好。”


    “你若願意,三茶六禮,明媒正娶,該有的一樣都不會少。我不是與你嬉鬧,更不是求與你一夜春情。”


    “鬱子衿,該是我問你願意嗎?”


    鬱被雷劈了似的立在那兒,半晌都吐不出一個字。他原以為謝詔是開竅了,突然好起了男色。這日日朝夕相對的,他又生了副不錯的皮囊,謝詔著了魔,一時失態才啃了他一口。沒成想竟被逼著成親。


    “謝小將軍,這種玩笑還是莫要開了。”他似是不在意地抽迴了手,思忖了下,偏過頭道:“今日之事,本王權當是小將軍在席了多喝了酒杯,說了些不著邊際的醉話。”


    “我說的不是醉話”謝詔上前一步,看起來像是要把他吃了。


    “謝小將軍!”鬱嗬了聲,退了兩步,“此處是楊府,你若再有此失常之舉,本王不會再客氣。”


    “你生於勳貴,日後自有德容雙全、家世相配的佳人相伴,還是莫要走這歪路了。娶妻生子才是正道,到時本王定送上大禮相賀。”鬱不大敢去看謝詔的眼神,光是這麽站著,他都覺得要被看穿了。


    “謝小將軍好自為之吧。”鬱匆匆地走了,沒有片刻的停留,沒有瞧見身後人臉上的陰霾。


    楊府請的角抵戲班子到了,楊嚴出來尋那沒了蹤影的兩人,正好碰上了鬱。見他臉色不大好,便問:“殿下可是身子欠安?”


    鬱“啊”了一聲,含糊地道:“是有些不大舒服,不礙事的,本王陪祖母看完戲再走。”


    “殿下若是不適也無妨,同老太君說一聲。”


    鬱搖頭,“好些年沒見祖母了,尹都路遠,不知何時才能再聚。本就沒能侍奉祖母膝下,現下多陪一刻也是好的。”


    楊嚴見勸不動,也就遂了他意,“殿下有心了。”


    “殿下可知謝小將軍在何處啊?”


    鬱垂了眼,“……謝小將軍方才不慎跌了腿,在假山後。本王正想去叫人,隻是怕祖母等急了……還請舅舅照顧一二。”


    這話說得很是不對勁,但楊嚴也來不及細思這兩人是發生了什麽,應了聲,“殿下快去吧。”


    到了戲台下,坐到了老太君身旁,麵上掛著笑。台下眾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他卻怎麽都靜不下心來。


    都怪謝詔,偏給他整這麽一出。往後他若想明白了還好,要是想不明白,依著他那氣死人的倔脾氣,怕是要鬧出大事。


    “兒啊,怎麽魂不守舍的?”老太君握住他的手,眼神沒有方才那麽混沌了,顯出曆經滄桑的清明。


    “孫兒就是方才在席上有些吃撐了,不大舒服。”鬱勉強笑了下。


    老太君不置可否,虛歎了聲,“怎麽沒同景安一塊兒來啊,他人呢?”


    大概是被揪去上藥了吧,捫心自問,他那一腳力道確實不小。萬一真給他踢壞了怎麽辦啊。鬱心裏頭更煩了。


    “祖母,他腳上有傷,方才又跌了一跤,就不來湊熱鬧了。”


    “噥,那你怎麽沒去照顧他啊?”


    “舅舅去了,想是已然安置好了。”


    老太君神色微緩,語重心長道:“兒,這鬧別扭可不好啊。你們既在一處,便要相互體諒,景安是個好孩子,你也是個好孩子,萬不該為了些可有可無的細枝末節傷了心。這人呐,也像樹上的花兒一樣,過了時候就謝了。花兒來年能再開,這人錯過了可就迴不來了。”


    第40章 夜會淫賊


    鬱想說,他同謝詔真的什麽都沒有。但對上祖母慈愛純然的眼神,又隻能點了點頭,“祖母放心,孫兒有分寸。”


    一場戲下來,鬱什麽也沒聽著。楊嚴告訴他,謝詔跌得有些厲害,先迴府裏了。鬱也沒說什麽,拜別一眾長輩,迴了州牧府。


    “殿下,你臉色怎麽這般差啊,是不是在擔心謝小將軍?也是,方才他走時一臉的苦相,瞧著怪可憐的……”車廂裏,小德坐在他身旁都不敢大聲說話,但還謹記著謝詔的吩咐。無時無刻不在旁敲側擊。


    畢竟人家小將軍說了,什麽時候殿下入了謝家的門,小桃紅才能到豫王府來。


    鬱抬頭,原本遊離的眼神機敏起來,“本王若是臉色差也是被你氣的。”


    “殿下這話從何說起啊,小德這兩日可乖了,沒有給殿下惹禍啊。”


    鬱冷哼一聲,“午膳後你嚷嚷著困,要睡會兒,實際上去東廂通風報信了吧。好叫謝詔在假山後攔本王。”


    小德霎時沒了笑意,垂下了頭,不敢同他對視。此形此狀,算是供認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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