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沉吟了一會兒,卻擔憂道:“若是如實同王爺說了,那……王爺會不會?”


    薛虹無奈道:“這個誰也不知道。”


    元春歎了歎:“不管怎麽樣,你說得對,賈家的勢力早已不似爺爺活著時候那般了。之前東府出事的時候,哪兒不是牆倒眾人推?母親的事情鬧成這樣,聽說來府上告狀的百姓都聯了名了,這麽大的動靜別說是王爺,隻怕京城地麵的幾級朝廷官員都知道了也未可知。我看,我還是這就迴府,見了王爺實話實說,說不定這才是我們眼下唯一的出路了。”


    元春言罷,見賈王氏還有話說,她卻是一秒鍾也不願意在這個家裏多待了,隻是一拂袖站起來說道:“寶玉,珠大哥哥不在了,你就是二房的頂梁柱。父親跟前你多勸勸,咱們這樣的人家萬萬出不得休妻的醜聞,就算是讓父親顧忌著姐姐我的臉麵,也要他萬萬忍下來吧。眼下,咱們倒是去老太太那裏商量商量,我迴去之後該怎麽跟王爺說吧。”


    按照薛虹的主張,賈王氏的事情是一定要跟胤禛說的,但是說哪些內容,用什麽樣的表達方式,說到什麽程度,這個都是有一定技巧的。既要把事情說明白了,又要避重就輕,把主要責任人轉變成旁人。


    一家子商量到了日落西山,方拿出了一個大概的說辭。


    元春身心俱疲地迴了王府,府裏下人卻說王爺已經迴來了,正在書房裏同眾位門生們議事。她不敢貿然打擾胤禛,也不敢去書房附近,隻是打發了人去告訴胤禛一聲,說是有要事找他。


    胤禛這裏還奇怪,往日元春是個最省心的,從來不會在自己繁忙的時候差人來找,今兒這是怎麽了?


    即使心中有疑問,胤禛還是先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又去陪福晉吃了晚飯才來到她的房中。


    元春一見到胤禛就行了大禮,怎麽說也不肯起來。胤禛奇道:“你今兒這是怎麽了?什麽樣的大事值得你如此?”


    元春抬起頭,一雙眼睛已經哭得紅腫,沒有著妝的小臉兒更加顯得幾分憔悴,看得胤禛心中一跳。


    元春淒然道:“王爺,妾身今日迴了一趟娘家,聽說了一件丟人的事情,這事兒實在是覺得對不起王爺,辜負了王爺對妾身和賈家的信任,王爺就讓妾身跪著說吧,也省得一會兒發落妾身的時候,妾身還要再跪。”


    在胤禛的心目中,賈元春一直的都是睿智理性的,今日這個樣子實在是少見。由此也可以想見她要說的事情隻怕非同一般,又想起賈府從前的那些事情,胤禛臉上的表情也不覺嚴肅了起來,他坐在圓桌前,自己給自己倒了一盞香茗,說道:“有什麽事兒你就說吧,本王聽著。”


    元春這才感恩不盡地磕了個頭,娓娓道來:“王爺,今兒我要說的乃是有關於妾身的母親,她……犯下了大錯,聽信旁人之言,把府中的月例銀子支了出去與人放賬,豈知手底下的豪奴膽大包天,一層層加利息,本來一二分利的賬目,倒讓下頭人做成了五六分的利,窮人還不上賬,很是出了幾條人命。”


    胤禛聽了這話,一口茶哽在喉中,差點兒沒嗆死他:“你說什麽?!”


    見胤禛怒目相對,元春一顆心突突地跳個不停,她忙道:“王爺您是知道的,妾身家裏從前有個所謂國公府的空架子,家裏頭本也無多少人做官,無人食朝廷俸祿,卻還礙著麵子,虛應了一套大家大業的規矩。雖則祖上留下了一些舊家業,但也不夠子孫們敗壞的,長此以往,家中中饋就漸漸空了。


    正好那時,大太太的長子夭折,為娘的人沒有禁受住打擊,一下子就病倒了,管家大權就落在了我的母親身上。可是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個婦道人家手裏又難變出銀子,家裏用錢的地方又隻多不少,我母親為了平賬目,都不知道陪送了多少嫁妝進去,可後來還是不夠填的。


    也不知是個什麽機遇,那一位原正六品藍領侍衛胡周明的妻子來我家中做客,便把這放印子錢的招數告訴給了我母親。那胡家太太說他們各人家裏銀子不夠用時,都做過這樣的事情,隻是放出去的利錢銀子不似那些高利貸收得多高,隻要一二分,又解了外頭許多急需用錢人的難處,自己到時候也能獲些利益,這才開始了放利錢。


    隻是,我母親終究是個婦道人家,又是大宅院裏的夫人,總也不好自己親自出去要賬,這些事情自然是要落在母親相信的人手裏的。她便有個陪房名叫周瑞的,最是個陽奉陰違的人,替我母親要賬時間長了,漸漸地掌握了其中的門道,竟自己做了兩套賬本。他出去跟百姓們要賬要的是五六分的利息,交到我母親手裏的仍舊是一二分,自己在中間中飽私囊,也不顧旁人死活。


    到如今鬧出了人命,旁人找上門來了,我母親才知道事情敗落,原來她放出去的利錢,乃是京城地麵上一等一的高利貸,這才傻了眼。


    王爺,妾身知道母親千不該萬不該,就是家裏頭沒錢使,去街頭要飯也不應該想到放利錢這條路子。是她先起了這個頭,才讓手下的豪努有機可乘,犯下大錯。可是這個罪魁乃是妾身的親娘,她也是個不識字不懂法的蠢鈍婦人,妾身實在是不忍心看她這麽大一把年紀了還要被我父親休棄送官,所以才厚著臉皮來求王爺給個寬大的處分。


    無論王爺怎麽處罰,賈元春都願意代母受過。”


    元春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是聲淚俱下,也不等胤禛給出反應,她便跪在地上一下接一下地磕著響頭。這可不是作假的啊,每一下元春都是惡狠狠磕下去的,不一會兒額頭就見了血。本來就皮膚很白的人,額頭上的血此時看起來觸目驚心,胤禛看了也是心頭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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