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虹反問道:“這可奇了。怎麽隻能你知道,而我卻不知道?我隻知道有個叫蔣玉菡的孩子,唱旦角是一等一的,似乎也叫做琪官,是也不是?”


    “哦?他什麽時候這麽有名頭了?你說得倒不錯,琪官的確是叫蔣玉菡。怎麽?你也想見他一見?”


    “紫英兄說笑了,我沒事見他一個戲子做什麽?隻是我不見他,不代表別人不想見他。我聽說琪官兒也是個多情的人,我隻怕除了那些王孫公子,有些不長眼的世家子弟見到了琪官兒,被勾去了魂,與那琪官互通首尾。那麽到時候忠順王爺有多愛琪官兒,就會有多恨琪官兒,不僅琪官與那不長眼的小子沒得好下場,到時候隻怕薦琪官給忠順王爺的紫英兄你,也得‘吃不了兜著走’吧?”


    “這……”


    薛虹說的這些事情,馮紫英確實沒有考慮過。他一心隻想著,盡快找一個顏色好、會唱戲,又知情識趣的人分散忠順王爺的注意力,把柳湘蓮就出來,後麵的事情哪裏還來得及合計?


    倒是那琪官,是自己短時間內能夠找到的最符合條件的一個孩子。且他聽說了是要到忠順王爺府上承寵,不僅沒有絲毫不願或者抵觸,反而是很高興的樣子,其趨炎附勢,心比天高的樣子,他不是沒有看見。


    隻是他覺得蔣玉菡家境貧寒,如此,也是人之常情,便沒有細細去想後麵的事情。


    可聽見薛虹這樣一說,倒是讓馮紫英汗毛倒豎。自己到底還是年輕,想得太少啊。


    柳湘蓮先急了:“那怎麽辦?若是那個什麽蔣玉菡的會給紫英兄惹麻煩,那我寧願自己去了!可萬萬不能因為我連累了紫英兄,那個忠順王爺,可不是什麽人好惹的角色!”


    薛虹擰眉思考了一陣,道:“這琪官兒到底能不能得忠順王的青眼還未可知,就算他得寵,咱們也可防患於未然。一來,可以安排眼線,在琪官兒身邊伺候著,他平日裏與誰相厚,咱們心裏得清楚,二來,必要的時候提醒一下忠順王。戲子本就無義,琪官給了他,就是他的人,他得好好看管,省得到時候琪官真的在外頭惹了什麽人,大家惹氣不幹淨,紫英兄你說呢?”


    馮紫英想了想:“如今看來,也就是這樣了。咱們自己也要清楚,這琪官是忠順王爺的人,身邊若是有哪個人不長眼,可要先與忠順王的人拿住,否則到了忠順王跟前,可不是玩的!”


    眾人心中皆有了數,便把這件事情揭了過去,隻是表情卻一點都不輕鬆。


    薛蟠是最見不得這樣的情狀的,好好的出來喝酒,卻讓這件事情破壞了心情,真是不值得。


    “我說,我也好久都沒見你們了,難道咱們就要這樣哭喪著臉各自家去不成?來來來,跟我劃拳,再這麽下去,連酒都要苦了!”


    眾人此時心情複雜,尤其是馮紫英、柳湘蓮和薛虹,誰也沒有什麽心情去行什麽文雅的酒令了,也就遂了薛蟠的意思,劃拳喝酒,好不痛快。


    薛蟠是個“主使”,自然一桌子喝了個遍。雖然因他的努力吵熱了氣氛,可是因為喝得太快,他很快就覺得醉意襲來,便道:“我先去出個小恭,等我迴來,一定要把你們一個個喝趴下!”


    狠話倒是放出來了,可出恭之後的薛蟠卻覺得腦袋沉沉的,他並沒有急著迴席,隻在廊外站著,吹一吹冷風,醒醒酒。


    正在此時,薛蟠聽見身後有姑娘的聲音,他喝了酒腦袋木木的,反應也遲鈍了起來,待要迴避,已是來不及了。忽一轉身,隻把身後的兩個姑娘嚇得倒抽一口冷氣,那個身穿藕荷色裙褂,身上釵環叮當的姑娘甚至一個不設防,腳下不穩,扭到了腳,痛唿一聲坐倒在地。


    “姑娘,你沒事吧?”她身邊的一個女孩子,看穿戴應該是一個一等丫鬟,見自己主子摔倒了,忙上來查看傷勢。


    那姑娘明明已經疼得臉色發白,卻道:“不妨事,並不十分疼。”


    那姑娘伸手一摸,隻覺得自家姑娘的腳腕都腫了,心裏生氣,又知道不好大聲吵嚷叫人看見,隻嘀咕道:“不知哪裏來的混人,竟不知道避嫌的,難道你不知道這裏是榮國府大房的後院嗎?後院皆女眷,豈是你這外男說進就進的?”


    薛蟠被這一喝,方才發現,自己為了醒酒,一直沿著遊廊走,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大房的後院來。眼下這個情況,顯然是已經唐突了佳人,薛蟠的酒都醒了。


    “這……我……那個……對不住。我原是同璉二哥哥飲宴的,隻是一時吃得醉了,出來透透氣,真不是有意亂闖,還望姑娘原諒。”


    這姑娘原就是個溫柔沉默的性子,冷不丁在後院裏遇著了一個外男,她原本已驚得跌坐在地上,卻聽見薛蟠的解釋後便皺眉說道:“算了,司棋,想必這位公子爺不是故意的,咱們悄悄地,快迴去吧。”


    司棋本來還想申斥一番,聽見自己家姑娘都這樣說了,她也知道不便多言的,隻狠狠瞪了瞪薛蟠:“算你走運,遇上我們姑娘這樣好性情的,不然,告訴了老太太,有你一頓好板子吃!哎~姑娘,你腳扭了,別走那麽快,等等我!”


    厲害的丫鬟扶著一瘸一拐的小姐早就已經走得遠了,遠得連裙角的布料都看不見了,薛蟠卻還是站在原地。


    一陣冷風吹過,薛蟠打了個寒顫,這才想起來,這裏原是後院,他不可久待,這才摸索著迴了席上。


    馮紫英見他來了,笑道:“哦?這不是放了狠話的酒將軍嗎?說要把我們都喝趴下的人,這是哪裏逛去了?怎麽這早晚才迴來?”


    而薛蟠卻對馮紫英的話充耳不聞,隻坐在那裏不言語,連眼睛都不眨,就像丟了魂兒似的。


    眾人見他眼睛直了,還以為他是喝醉了,也不理會,自己樂自己的去了。隻有薛蟠,久久坐著,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隻覺得全世界隻有他一個人,還有……那一抹溫柔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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