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大戶人家的奴仆,隻要有賣身契在手的,生殺大權全在主子手裏,那祝姨娘和金姨娘都是賤妾,自然有身契,周小六更不必說。


    奴仆是主人家的私有財產,主人打死奴仆在這裏是不觸犯律條的,隻需家主人到衙門裏說明情況就可。


    隻要你們家不是三天兩頭來報有下人死了,一般衙門裏也不問你緣由,一律按照暴斃論處。


    薛虹張大嘴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又伸了伸懶腰,也顧不得迴房,隻趴在薛益的床邊就這樣睡著了。


    等薛虹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房間。應該是下人發現他睡在榻邊,把他送迴來的。


    “二爺,二爺快醒醒,老爺醒了!”


    耳邊竹西的聲音傳來,薛虹一個打挺就從床上跳起來了,顧不得好生穿衣服,一邊走一邊係扣子,直往薛益的正房去。


    “老爺什麽時候醒的?如今身子怎麽樣?”


    竹西和棠九一左一右給薛虹穿衣提鞋,棠九聽見薛虹問,滿臉堆笑地迴答:“給二爺道喜,老爺今晨醒的,叫了城中好幾個大夫,連太醫都來看過了,都說老爺已經好了,此刻正院裏一片歡欣鼓舞呢!”


    “哦?是嗎?”


    “可不是嘛?這些個大夫之前說老爺不好了,如今老爺又一下子都好了,且沉珂病灶都不見了,可見我們老爺沒有他們說的那麽嚴重。


    他們不說自己無能斷錯症,隻說是咱們薛家祖上積德,老爺命不該絕,這才好轉了。


    明明是庸醫,卻執此鬼神說辭,爺道好笑不好笑?”


    好笑?可拉倒吧!如果沒有他薛虹的係統空間,薛益隻怕真的會翹辮子好不好?是萬靈丹!空間出品果然值得信賴。


    薛虹心中吐槽,麵上卻是一片驚喜,及至來到薛益院親眼見看見薛益麵色紅潤地坐在那裏說話,又悄悄握住他的手,施展一迴空間探脈技能,確定了薛虹的身體不僅已經恢複正常,還比尋常三十來歲的人更健壯了幾分,這才真正地安下心來。


    以薛益目前的身體狀況,隻要不出什麽意外,活到薛虹順利成長幾乎不成問題。


    卻說薛益這一病,折騰了大半個月,等他徹底好了,展眼已到了年下。


    身子骨健旺的薛益隻覺得做什麽都有興趣,看著薛王氏忙裏忙完地布置這收拾那;


    薛蟠去各個莊子上收來的租子也都較往年好了不少;


    商隊那邊趕年下也都迴來了,帶來了琳琅滿目的商品和不菲的收入;


    一連幾天家裏都是喜慶洋洋的樣子,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隻怕說的就是如今的薛益了吧。


    府裏處處都是喜慶的,隻薛虹這幾日覺得有些不自在。


    竹西、棠九兩個小廝,朗月、曜星兩個書童,這幾天就跟吃了蜜蜂屎一樣,見了他就樂,態度極其諂媚。而家中下人似乎也都有這個毛病,誰見了他都點頭哈腰的,還有幾個婢女,見了他居然紅了臉。得虧他身子骨靈活,說跑也就跑了,要不讓那幾位大姐逮著了不得……


    這是怎麽迴事?


    “棠九,別笑了,爺臉上又沒有花,你們這是怎麽了?”


    棠九是四個人當中最活潑的那個,難得的是做事情夠細心,薛虹素來最喜,有什麽事也喜歡吩咐他去做。


    棠九早就笑得肚子疼了,卻也不瞞著:“這不能怪奴才,是朗月。他把爺宅子裏斷公案的事情寫成了書,本當遊戲之作,卻不知被哪個說書先生撿了去,加了說書的技法一潤色,竟成了一套好書,如今天橋底下還說著呢,題目就叫《賢少爺智斷迷情案》。”


    竹西也在一旁說道:“可說呢,別人家不知道這書說的是誰,咱們家人還不知道嗎?要說還是那說書先生的手藝好,說得繪聲繪色的,爺如今已經是咱們京城裏天上有地上無的神童了呢,咱們跟著爺這樣的主子臉上有光,能不笑嗎?”


    薛虹算是明白了,心說自己讓這幫猴崽子們給賣了啊?也不知道這書說的到底怎麽樣,若是把爺的形象描繪得英武過人也就罷了,若說的不好豈不是壞爺的名聲?


    不過看家裏下人這等嘴臉,薛虹心裏也知道說得不差,又想想天橋藝人討生活不容易,也就隨他去了。隻不過嘴裏還是不依不饒,對朗月道:“好哇,我日日帶在身邊的人不僅對主子說長道短,還把家裏的事情編成了書去賣?打明兒起你也別跟著我了,自去天橋說書吧,餓不死你!”


    薛虹說完甩手去了,嚇得朗月臉色煞白:“爺!爺可饒了奴才吧,別趕奴才走啊,奴才再也不敢了!”


    曜星心思最細,很知自己主子的性子,揚聲笑道:“放心吧,咱們爺英明睿智著呢,怎麽會同你計較?隻怕得了閑,他自己也去聽一迴書也未可知!”


    這話聲音太大,走遠了的薛虹似乎被聲波震著了,狠狠趔趄了一下。


    趕到臘月二十三這日,薛家過小年,且過年的各項事宜都已齊備。


    祭拜完灶王爺,薛益帶著薛虹往先生家送年禮,薛王氏拿著禮單也打發人往京中各處送禮,有幾家要緊的,自是薛王氏親自出麵,最後送給賈府的,是薛王氏帶著薛蟠、寶釵一起送來的。


    賈王氏依舊迎在二門,見到薛王氏命人抬進來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心裏就熨帖得很。


    “你說說你,咱們又不是外人,何必年年都備這麽多禮來?我瞧著似乎比去年更重了些,很是破費了。”


    其實人家上門來送年禮,主人家一般都是大方收下,隻有道謝的。


    像賈王氏這一番說辭,雖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但架不住薛王氏送來的確實太多,能趕得上普通人家送來的三倍了,這不是說給一旁大太太張令萱聽,故意上眼藥嗎?


    大太太娘家的年禮送的不過麵兒上情,且又一大半是些不值錢的書籍詩畫,隻有賈政愛得不行,實際歸到公中哪裏值得什麽?


    而薛王氏送來的可都是真金白銀,歸在賬麵上好看不說,每次往庫房裏抬的時候,賈王氏還能從中挑選不少好東西——在賈府,娘家過年時送來的年禮,身為家中的外嫁女是可以明公正道留下自己喜歡的東西的——可不比她張令萱在婆婆麵前露臉多了?真正是麵子、裏子都有了。


    隻不過,賈王氏也許是一年隻有這麽一遭比張令萱在賈母跟前得臉,那一臉的小人得誌相,實在是令人生厭。


    張令萱不與她計較,隻不過略笑笑,便自去張羅酒席,留薛王氏母子們吃飯。


    “太太,這賈王氏太過分了,您平日裏那樣的能說會道,今日怎麽成了鋸了嘴的葫蘆,任她在那裏顯擺?”


    說話的是張令萱身邊的大丫頭春蘭,聽見此話,她不過苦笑:


    “早年我剛嫁過來的時候年輕氣盛,時時處處要壓人一頭,又比她能說會道,老太太看在我們張家的份上又很不肯拂了我的麵子,所以這麽多年來,我比她得臉,說她不恨我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能壓我一頭,她還不那麽著嗎?


    且那是她娘家人,我何必在她自己家人跟前與她爭什麽長短?


    再說我們家送來的那些詩詞書畫,大多都說孤本,在文人墨客手上是無價之寶,在她賈王氏眼中不過就是廢紙,我又有什麽好同她爭辯的?我自留著父親和哥哥們為我選的好東西,將來留給我璉兒,和她分辨,是在降低自己的水準,你懂嗎?”


    春蘭聽了豁然開朗,不住點頭。


    可是隻有張令萱自己知道,最近一年多來,她時常肯病,病雖不重,卻總纏綿許久才勉強痊愈,可見她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整日裏管著偌大的賈府,府裏上下花的比進的多,每常人情往來,家裏花費的和收迴來的不過是劃個對等,也就是賈敏和薛王氏送來的能有些餘剩。


    賈敏是府上的嫡小姐,林府又情況特殊,幾代列侯累積的財富,偏人丁單薄,好幾輩子的財富都落到賈敏手中了,這也難怪賈敏這個姑太太三不五時地路遠迢迢送些好東西給娘家了。


    可薛王氏不同,賈府於她家而言是外戚,其實很不必如此大方的,可見她對姐姐的情誼。


    張令萱雖看不上武勳家出來的小姐,但卻不是不醒事的,至少薛王氏對自己姐姐情深意切這一點,還是很令她尊敬的。


    薛家是皇商,手裏的銀子產業自然比他們這些當官或襲爵的人家多,還不讓人家腰粗一些嗎?


    與之相比,張令萱不禁想到自己的姐姐張令儀。


    姐姐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最清高不過的人,她可不會在這些黃白之物上留心,更別提送她什麽了。


    想到這裏令萱自己笑了,她們姐妹和王氏姐妹本來就沒什麽可比的,不是一個層麵上的人非要擺在一起,那不是貽笑大方了?


    且不提薛家眾人在外麵如何做客的,且說一說至晚間,薛益與薛王氏說起了子女的教育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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