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卻毫不在乎,像餓虎撲食一樣衝過去把托盤團團圍住。


    雖然心裏抵觸得不行,但是幹癟的胃痛得直抽搐,她隻能強忍心理不適,踩在渾水裏,學著山西人的樣子蹲在了托盤邊。


    從來沒覺得自己精致講究,現在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好像變成了潔癖一般,這種被逼刷新接受底線的感覺真讓人想抓狂。


    肌肉的酸痛更是讓她忍不住腹誹:蹲功練久了,會不會得痔瘡啊?得了痔瘡,算不算工傷?對了,這個世界應該有社保吧?


    在她吐槽的一刻,所有人的眼神都綠油油的,跟一頭頭狼似的,死死盯住了那拋光都給磨糙不少的鋼製托盤,放射出比看見寶藏還要貪婪的神光。


    而這隻不過是一盤看不出顏色形狀、聞不出香味美味的軍隊大鍋飯而已!


    最先趕到的五個班已經有點兒按捺不住了,不過飯菜剛剛出爐,他們來得雖早,也沒比花火原這個班搶到什麽先機。


    青岡和魏陀佛的兩個班也在前五之列。


    不過就算他們,此刻也是自發自動地蹲著,甚至顧不上看花火原一眼。


    不用任何招唿,整個一班沒有人立刻動筷,而是有誌一同地看向趙光光。


    趙光光哼哼地清了清嗓子,然後一臉討好的笑:“花花,啊,不是,小火啊,你先夾菜。”


    嫌棄歸嫌棄,肚子實在餓了,此刻她也沒有矯情客氣,直接把自己的碗填了個滿。


    趙光光隨即跟著趕了一碗菜。


    看著托盤裏缺了一大塊,眾人急巴巴的,偏又沒法阻止,隻能舔著自己的嘴唇幹流口水。


    在十多隻虎視眈眈的餓狼注視之下,花火原覺得渾身上下針紮一樣,臉皮再厚也擋不住這些無聲的子彈,看著差不多就停了,揮手說:“你們吃吧!別客……”


    “氣”字還沒說完,一眾爺們兒已經如餓狼下山般搶了上去。


    真是爺們兒啊!


    爺們兒得花火原根本想不到人類還能有這種吃相。


    根本沒人動碗動筷,十數隻手幾乎是同時抓住托盤,因為太用力地想把托盤搶到自己麵前,所以全都青筋暴起。


    隻用了半秒的僵持時間,大家就判斷出不太可能把盤子搶到手,於是,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同一個動作:


    腦袋直接湊上去,右手作勺,挖起一勺東西,看也不看地就往嘴裏趕。囫圇嚼幾下,還是大塊大條的,管它三七二十一哽著脖子就開吞,然後趕著又搶下一口。


    就跟一群餓死鬼驟然看到一堆骨頭,唯恐他媽的噎不死似的。


    花火原才吞了第三口飯菜,那托盤已經見了底。


    別說什麽肉末菜屑,連湯水都有人搶著舔。


    大胃王楊斯通甚至不惜用重量級的肥肉開道,麵目猙獰地怒吼:“都給老子閃開,湯留下!”


    沒人在意吃相,更沒人在意禮儀,整個一群兇獸進食!


    尼瑪,太兇殘了!餓死鬼恐怕都搶不過這群吃貨。


    目瞪口呆的花火原,看看那托盤,再看看自己碗裏冒尖的飯菜,覺得之前嫌棄飯菜的自己實在忒麽的不知好歹。


    要知足啊,要感恩啊!


    要不是先前多少建立了一點兒威勢,要不是趙光光肯罩著她,以這種兇殘激烈的搶食戰等級,她明天就能瘦成一道閃電。


    環顧四周,其他幾個班也是差不多的場麵。


    除了班長副班長能捧著碗吃飯,其他人全都直接用手開擼——再金貴的筷子勺子能比得上“手勺”給力嗎?


    搶食完畢的眾人,滿嘴滿手都是油湯菜汁,卻壓根沒人理會。


    他們有誌一同的把頭扭向同一個方向,眼巴巴地問:“花姐,你還吃不吃?”


    花火原側頭一看:尼瑪,趙光光不知什麽時候連碗底都舔幹淨了,隻有她被夯貨們的兇相鎮住,傻愣愣地端著滿滿一碗飯發怔。


    這下可不就成了眾矢之的了嘛。


    她一急之下,甩胳膊護碗,霸氣大吼:“吃!誰他媽敢搶,我請誰吃涼拌小蘑菇!”


    這一連串動作和語言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因為潛意識告訴她隻有強勢才能令她在軍中立足。


    但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的時候,她還是感到生無可戀。


    想當年,不,昨天她還是美美噠的妹子一枚,每天對小朋友們輕言細語、關懷備至,整個一個光輝燦爛的有愛形象。


    這才一天工夫,她就已經被扭轉成她媽都不認識的糙漢子。


    為了生存,她容易嗎?


    這坑人的穿越。


    好想哭。


    迴到營帳裏,花火原一頭栽倒在自己的鋪上。


    運動過度、體力透支的酸痛令她煎熬,就像被一輛大卡車來迴碾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無論換什麽姿勢都難受,她默默祈禱自己直接睡死過去了事。


    好在,總有能讓人安慰的事:譬如還有人比她更悲慘,而且這個人就在身邊五米遠的地方。


    這個人就是楊斯通。


    為了填飽肚子,他狠心地灌了自己半桶湯。但是那種清水寡湯唯一的作用就是催著他不停地跑廁所。哪怕肚子裏明明鼓鼓囊囊的,但胃上還是焦灼得像火燒一樣。


    胖子一聲哀嚎倒在床上,捂著自己的胃喃喃自語:“老夥計啊老夥計,不是我不管你飽,實在是這個第一軍太兇悍,咱得暫時鬧鬧饑荒了。你就假裝把菜湯當美味,乖乖睡覺好不好?”


    胃沒理他。


    每個人都肌肉酸軟、精疲力盡,其中一半挨著枕頭就已經開始打唿。


    楊斯通就繼續閉著眼跟自己的老夥計叨叨。


    突然,一個又冷又硬的東西砸在他鼻子上。


    他剛想破口大罵,手上一捏,卻大喜過望地睜開眼。


    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牙口也好了,兩隻眼睛像燈泡一樣發光發亮:“饅頭!哎呀,老天爺你終於開眼了,知道我胖子不容易,給我送饅頭來了。”


    “你多求求老天爺,看它明天還給不給你送饅頭。”


    他聽到低低的、輕輕的女聲,頓時迴過神來,激動得淚花狂飆:“謝謝花姐,謝謝花姐!放心,以後有什麽吩咐直接說,我楊斯通一定為你做牛做馬。”


    表完忠心,他就迫不及待的把大饅頭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再無暇理會其他。


    這個食堂說顏值沒顏值,說味道沒味道,連肥肉的份量也摳門得很,根本不夠十幾個窮兇極惡的餓鬼分食,簡直無一可取,唯一還能算得上是福利的就是提供可供打包的大白饅頭,不過每個人上限兩個。


    可想而知,經過今天的饑荒威脅,每個有資格吃飯的人在離開食堂之前沒有不帶饅頭迴去的,為防被搶都不約而同地揣在懷裏,遠遠看去,就像胸口長出兩團那啥似的。


    楊斯通不是不流口水的,不是沒有覥著臉求過,但沒人肯給他:


    開什麽玩笑,誰知道自己會不會半夜餓醒想咬兩口?就算今天晚上不會,明天呢?萬一明天又有那倒數十名隻能喝湯的變態規定,誰能保證自己不會中招餓肚子?


    還是身有存貨,心頭不慌。


    所以說嘛,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這種時候,花火原出手砸他一個饅頭,他簡直感激涕零,無法言表。


    吃完一個又眼巴巴的看著花火原。


    花火原幹脆地扔一個給他:這小子看似沒有大用場,但難得通曉醫藥,戰場上說不定就能救你的命,絕對需要籠絡和收買。


    她舉步維艱,必須比其他人更加深謀遠慮。


    楊斯通激動得口不擇言:“愛死你了,花姐。”


    “吵死了!你小子是不是肉癢了?”趙光光聽不得誰覬覦他的小火,暴走趨勢明顯。


    楊斯通縮縮腦袋,趕緊翻身過去裝睡,卻悶在被窩裏狂啃饅頭——雖然他有被虐狂,但是趙光光那種一拳頭就能把人虐死的,他還是敬而遠之的。


    趙光光本來想等到所有人都睡了,再起來找花火原說會兒情話,所以一直在裝睡。


    沒想到楊斯通嘰嘰歪歪的就是不睡。


    花火原若不出手,他都想直接用兩饅頭噎死他了。


    不過,現在正好給他創造了機會。


    他嘿嘿嘿地將饅頭捧到花火原麵前,含情脈脈地說:“小火,你現在沒有饅頭了,萬一餓著肚子多難受,你把俺的饅頭拿著吧。”


    花火原臉上抽了抽,在剛剛算計過趙光光之後,她忍不住猜疑這個饅頭會不會有毒。


    她咽了咽唾沫,扯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趙大哥,之前是我對不起你……”


    趙光光嘿嘿的笑:“那有啥,打是親來罵是愛。”


    “……”她好像沒打沒罵吧,不過隻要他不追究就ok。


    她遲疑了一下,又問:“趙大哥,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啊?”


    “那還用說,俺喜歡你唄。”他把胸脯拍得邦邦響,一身的彪肉跟石頭一樣,男人氣概十足,但是還沒等花火原開口,他轉眼就把肩膀一垮,各種可憐加委屈,“小火,俺知道你現在不中意俺,但是俺一定會用事實證明,俺是值得依靠的男人。你要不信,現在就可以跟俺去領證結婚。”


    這思維跳躍地……花火原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噎住:“趙大哥,我們才剛認識一天呢,說結婚會不會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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