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重新轉過身,兩張笑得那叫一個諂媚奉承,腦袋都要點到地上去,姿態擺得跟龜孫子似的:“大姐,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大量,千萬別跟我們計較啊……”


    “滾你娘的蛋!”黑煞狠踢了白煞一腳,“你見過這麽年輕漂亮的大姐?要叫‘姐’!”


    花火原心頭一鬆:看來狐假虎威的計策成功了。


    雖然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但此情此景那管得了那麽多?


    就算以後暴露了,黑白雙煞找她算賬,她多拉些新兵作同盟,說不定還能把兩老兵揍得連他媽都不認識。


    短短一瞬,已經拿定了主意,心中自然不慌。


    她擺出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樣子,毫不客氣地甩了個白眼,抬腿就狠踹了個飛毛腿。


    黑白雙煞也是會作怪的,一見她動作,立刻轉了個身護住腦袋,屁股剛挨上腳底板,順勢就撲在地上,“哎喲哎喲”直叫喚。


    看著好像吃了多大的虧,其實根本不痛不癢。


    他們卻偏皺著一張臉,又是唿痛又是討好:“姐,您可出氣了,咱們兄弟倆得在床上躺三天啊!哎喲喂也,姐,您這力氣可大了,咱這軍營裏都找不出一個對手來呢。”


    什麽話好聽撿什麽說,附贈笑臉兩大籮筐,還又作揖又豎大拇指的,搞得人都不好揪住他們說事了。


    根本就是兩個蒸不熟煮不爛還滑不溜丟的老兵油子,肚子裏不知道有什麽壞水,對軍營裏麵的道道又是門兒清。


    真要把他們得罪狠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給你使絆子。


    她見好就收,學著諜戰片電影裏女人的樣子,一邊攤開手背漫不經心地審視裸色的手指甲,一邊嘴裏罵道:“滾蛋!以後眼睛放亮一點,再敢打我的主意,哼哼……”說罷,抬腿就往外走。


    黑白雙煞卻很熱情地跟上來,像甩不掉的尾巴。


    一個幫忙捧著軍裝,一個在側前方引著路,指點她來到一個掛著簾子的單獨洗澡隔間——據說還是軍官專用的,一般人壓根享受不了這待遇。


    她自然從善如流,也免得還要跟一幫臭哄哄的裸、男擠在一起,正好省了一樁麻煩事。


    洗澡出來又換了身衣服,人立刻就清爽了不少。


    黑白雙煞還候在外邊兒,笑臉相迎地請她去食堂吃小炒。


    你還別說,這兩老兵油滑是油滑,伺候人卻也伺候得周到。


    她都忍不住動了要把他倆收成心腹的心思。有了這麽兩個機靈人護著,以後麻煩可以少不少。


    隻可惜,她現在是打腫臉充胖子,隻能端著哼哼擺架子,對兩人的示好假作不知。


    小炒是黑白雙煞自掏腰包點的。


    大概是剛剛刮得盆滿缽滿,他們十分大方地喊了滿滿一桌子。


    味道雖然馬馬虎虎,但勝在油水充足。對於精疲力盡、消耗一空的花火原來說正合適。


    軍營裏不許飲酒,不過三人肚量都不錯,吃得酣暢淋漓、熱火朝天,氣氛漸漸也就熱烈起來。


    黑白雙煞見花火原麵色緩和,方才慢慢試探起來。


    黑煞自我介紹叫伍三思,惹得她很想問他有沒有一個姐妹叫則天。


    白煞自稱方大劍,然後隱晦地表示自己“資本”奇大,所以有此大名。


    她本來沒懂方大劍所說的“資本”是個什麽東西,但見他神情猥瑣、目光在下身勾連,立時醒悟他說的就是男人的那玩意兒。


    伍三思見她臉色一沉,立刻機靈地指使方大劍去加菜,然後話題一轉倒起苦水來。


    說起來,他們倆十歲做童子軍,十六歲正式參軍,在軍營已混跡十多年,大大小小的戰鬥經曆無數,也算資曆雄厚。


    他口才不錯,把這麽多年的軍營勞苦,出生入死說得引人入勝、唏噓感慨,令花火原也忍不住豎起耳朵,聽得十分仔細。


    說著說著,伍三思又開始吹噓自己兄弟倆的戰績,吹得天上有地上無,號稱一場遭遇戰就手刃了十隻金剛猿。


    然後哀歎自己運氣不佳,沒有遇上賞識兩人的伯樂,輾轉多年還是個小小士官,多少不如他們不如都升任尉官,實在是沒天理啊沒天理。


    士官可不算是官,尉官剛剛才起步。剛有那麽一點兒小權力,一不小心就被打迴原形,這種事別提讓人多鬱悶了。


    加菜迴來的方大劍也是一陣憤慨激昂,長籲短歎,感歎長官沒有眼光,感歎軍中賄賂黑幕,認定自己兄弟資曆、本事都不缺,隻差上頭有人提攜一番而已。


    最後兩人表白心跡:“花姐,您這麽得大人‘賞識’,以後說不準就是‘真德’第二。咱兄弟倆是實心人,不懂那些個虛了吧唧的東西,以後就認準您混了。”


    貞德?聖女貞德麽?


    她腦海裏飛快地閃過疑問,麵上卻隻是嗬嗬笑。


    這兄弟要是實心人,那太陽都打西邊出來了。


    伍三思見她不甚動心,趕忙壓低聲音,語重心長地補充:“再說了,您凡事也得跟緊大人啊,要是大人身邊有兩自己人在,消息靈通,您這個不也方便嘛,嘿嘿。”


    兩人腆著臉湊到她麵前。


    她隻好接話:“那你們的意思是?”


    “嘿嘿,就是您看看有沒有什麽好機會,把咱哥倆給塞進大人的警衛隊啊?”


    說著,方大劍哧溜溜吸啜了一下口水:軍團長的警衛隊待遇多高啊,走出去多威風啊,而且一旦有機會救救軍團長什麽的,這輩子估計想要什麽有什麽,統統都不用發愁了。


    原來是想找她走後門。


    她也是無語了:兩老兵這麽奸猾的,還真那麽輕易就信她的胡謅了?看不出他們有“好傻好天真”的潛質啊。


    她不知道,黑白雙煞壓根就沒想過一個女人也敢騙兩大兵,因為誰都知道,敢騙大兵的女人最後全都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哭爹喊娘求著速死。


    不管怎麽說,他們的姿態放得這麽低,提出的請求合情合理,花火原也不能一口給否了,隻是……她也沒那個本事答應下來。


    有點兒騎虎難下。


    她眯起眼,臉上似笑非笑:“一次遭遇戰,一把菜刀就滅了十隻金剛猿?你們可真是太了不得了!我剛剛也砍死一隻,就是費了老大的勁,差點兒還被那猴子抓住手撕呢,哎喲,可嚇死我了。”


    方大劍立刻老臉一紅:他們的大話在有過殺猿經曆的人麵前,就跟紙糊的沒什麽兩樣。


    伍三思臉黑,看不出個名堂,卻難以掩飾地震驚:“姐,你你你說啥?你也砍死了一隻金剛猿?”


    “是啊!”她笑一笑,一派風輕雲淡,“說起來也不算我一個人砍死的,還有一個叫趙光光的大哥搭了把手。你們要不信,可以找他問問呀。”


    黑白雙煞臉色這才稍緩,想著必定是那趙光光下死力氣,花火原在旁邊兒搖旗呐喊,然後撿了個便宜而已。不然,他們倆剛才吹牛的老臉都沒處擱去。


    正覺得尷尬想打個哈哈,花火原卻放下筷子,搶先開口:“按說呢,我一參軍就是你們兩位大哥接著,對我也算照顧,咱們的交情自然是別人比不了的。那什麽警衛隊算不得什麽大不了的問題……”


    兩老兵剛露喜色,就聽見她語氣一轉,“但是,不能因為有交情,你們就當我是傻子啊。”


    黑白雙煞臉色一變,連連賭咒發誓地辯白:“哎喲,姐,看您這說得,我們兄弟倆對您真是忠心赤膽沒話說,怎麽會做那等戳人心窩的事。您要不信,咱可以對天發誓,若有欺瞞,天打雷劈!”


    她嫌棄地揮揮手:“行了行了,我跟天老爺也不熟,沒那個本事讓它天打雷劈你們。咱們今天就在這兒交個實底吧,你們到底有什麽案底,以至於這麽多年出不了頭。說清楚了, 我才好幫你們謀劃。要不說清楚,那以後見麵還是朋友,但其他的就甭說了。”


    黑白雙煞這才發現,這女人並不是那種胸大無腦的貨色,隻不過漏點兒話風出去,她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看來等閑別想在她麵前瞞天過海。


    他倆對視一眼,訕訕的、被迫起交待曆史問題。


    在花火原洞若觀火的洞察力之下,他們苦著臉把“光輝曆史”倒了個七七八八。


    原來兩人資曆是有的,本事雖有誇大,但也是有真功夫的,以前不是沒有做到尉官,甚至差點兒就升任中尉。


    壞就壞在兩人有點兒貪財好色的小毛病,不僅揩了軍中的油水,還跟另一個少尉爭風吃醋搶女人。


    沒想到對手背景深厚,一出手就招來巡視委員會的人,頃刻間翻出兩人的經濟腐敗問題,證據細致齊全,根本不容包庇。


    要不是兩人確實戰功卓越,頗得原先長官的欣賞,力保了一下,說不定就直接被拉出去砍頭了。


    可就這樣也被連削三級軍銜,現在隻是個三級軍士長的士官,還被發配到這裏參加一新兵營,帶頭的隻是一個剛從文官轉職過來的毛頭小夥子。


    誰還能指望一個文官幹出什麽戰績?


    可見得未來絕對是前途黯淡了。


    正是因為心灰意冷、前程無望,他們倆才盯住了這個可能來頭不小的女人,準備走走裙帶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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