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並未發覺,因為最後一次白玉嬰丹忽然的侵襲,他的手毫無防備而倏然用力,在如今依舊沉睡之人的指尖留下一道極為明顯的紅痕。


    走到院外,命長蘇取出袖中的落夜散。而也就在此時,一道劍嘯忽然逼近,命長蘇立刻偏首避過,便見白冰劍插入他身側的地麵。


    他眉首輕動,運轉靈力壓下麵色的異常,抬首看去,就看到在不遠處藍衣人將手拍幹淨,笑了一聲,黑著臉道:“命長蘇,你這冰劍,簡直是,物像其主!”


    此刻的堯許看起來可謂是狼狽不堪。


    比起一出場乘鶴落地猶若謫仙的模樣,如今他衣服上滿身窟窿,那象征身份的羽帶也變得破破爛爛,浮都浮不起來,就像破布蔫巴地掛在他肩上。


    命長蘇的視線一頓,從他身上劃過,聲音冷淡,“若非你心有不軌,它也不會對你動手。”


    堯許一頓,臉上的笑色詭譎,“我隻是來找你,這便算是心有不軌?”


    “我擔心徒侄,前來問詢,便要遭此”他將羽帶扯起,“飛來橫禍?”


    命長蘇將‘落夜散’收好,沒有情緒道,“你安分待著,便無事發生。”


    命長蘇此人,果不其然,依舊如此前一般,蠻不講理,沒有半分長進。


    轉腕間換了一套新的衣物,堯許往屋中看去,臉上的笑色莫名。


    命長蘇眉首輕皺,待看到堯許足邊的陣法,立刻發覺異常,卻已經遲了半步,眼前的人影眨眼間消失不見,已經出現在了屋內。


    “論實力我不如咱們聖尊,但論這天下道術,誰都擋不住鄙人的腳步。”堯許微笑。


    命長蘇越掩蓋,他便越好奇。


    特意以冰劍相阻,究竟是要做什麽?


    看著到處懸掛的紅綢,心覺怔疑,堯許笑色漸斂,就看到了在榻上沉睡的莫清嵐。


    他一身潔白的裏衣,身上披著命長蘇的外袍,氣息平穩。


    在榻上隱約有持溫的陣法生效,堯許不覺心道:“倒是將清嵐看護得緊,靈體怎會著涼。”


    他不明地‘嗬’笑一聲,搖了搖頭,伸手往莫清嵐身上探去。


    卻並未觸及,白冰劍晃過,堯許立刻向後避去,輕輕挑眉。


    “長蘇啊,我越發覺得,你是對清嵐做了什麽,如此遮掩,意欲何為?”


    命長蘇從外麵走近,聲音沒有情緒,“出去,會擾他入眠。”


    堯許道:“唔。”


    命長蘇臉上黑了幾分,按耐不住想要動手,堯許抬首,指尖捏著一縷靈線,微笑道,“這麽怕被發現?”


    靈線上的靈力眨眼渡去。


    不過須臾,往莫清嵐體內探查的靈力便迴饋而來,卻下一秒,堯許的臉色急劇變化,一直掛在唇角雷打不動的笑容僵滯,立即看向命長蘇。


    他還欲再探一次。


    而此時的白冰劍寒氣四溢,命長蘇麵色徹底沉下,聲音冷道:“出去。”


    堯許神色莫名,這次未再逗留,立即往外走去。


    等走到外麵,他轉首看來,皺眉道,“清嵐的嬰丹現在為何有你的氣息?”


    命長蘇將劍收起,臉上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天下能讓另一個修士體內出現旁人氣息的方法隻有一種,堯許縱然不願意相信,但也不得不信。“你與清嵐?”


    “我並未……”企圖解釋,命長蘇卻一瞬皺眉,即使沒有合嬰,他的氣息和真元現在也進了清嵐的體內,解釋倒顯蒼白。沉默了片刻,他道:“這是讓他嬰丹恢複的唯一辦法。”


    堯許一瞬間臉上的神色極為怪異,連素來的笑容也忘到了一邊。


    “可你是他的師尊!”


    “師尊又如何?”命長蘇神色如常。


    堯許眯著眼,慢聲道:“不隻是因為修複嬰丹吧。命長蘇,你不會對自己從小養大的孩子有了其他想法?”


    命長蘇沒有任何隱瞞之意。


    他抬起眼眸,聲音淡淡,“是。”


    堯許安靜幾秒,忽然笑了一聲,荒謬道,“莫要開這等玩笑,即使不算在日月山的年歲,你也大清嵐近三百歲,若是算上日月山那段時間,你都能當他祖宗了,長蘇。”


    而他越說,命長蘇的臉色便越淡。


    直到最後,沒有任何情緒,“一個越來越返老還童者,如此在意旁人的年歲。”


    他的語氣滿是反諷之意,堯許終於笑不出來了。


    他看向命長蘇,很久,想到方才在清嵐睡著之後,眼前人那皆然不同的反應、那如今叫人想起來都頭皮發麻的憐惜與珍視,終於徹頭徹尾明覺。


    命長蘇沒有在開玩笑。


    堂堂四聖之首的泠光聖尊。


    竟對他親自養大的弟子,生出了愛慕之心!


    ……


    第47章


    這個消息對於堯許來說尤為震撼。他盯著命長蘇, 許久才從那種荒謬感中迴過神,踱步四走,沉聲道:“命長蘇,你瘋了?!”


    而他神色急劇變化, 將一切心思坦明的人卻麵色自若。


    命長蘇本就不欲隱瞞半分, 對堯許的阻擋隻是因為怕他驚擾沉睡的清嵐, 冷淡道,“這與你無關。”


    堯許此前並不覺得, 這世上還有比日月山即將出世更震驚的事情,但現在這種事情還真的發生了, 相當明了, 赤裸裸地擺在他麵前!


    這人間沒有比他更了解命長蘇的人。


    他在命長蘇於人間出世時就與他相識,亦知道他並非人間子。


    這樣一個人, 曾經心若頑石,隻有祟鬼與人間安寧。清嵐是他唯一的羈絆,但此前的命長蘇隻是將他當成弟子, 甚至刻意教他獨立,閉關疏離, 沒有其他任何的心思, 隻因為他注定會與萬千隕落的存在一樣,隻待人間安穩, 便要迴到日月山去,從此將人間所有的羈絆割舍殆盡。


    不說初遇的少年聖尊, 單就說十九年前仙門大會時的命長蘇,那一副寡淡至極、不生任何□□的模樣, 也與現在截然不同。


    “真是……荒唐!”堯許凝眉看來,“清嵐可知此事?”


    命長蘇卻一頓。


    堯許眯起眼睛, 語氣不明道:“你與他做合嬰這種親近的事情,難道他不知曉?”


    “這並非我的初衷。”命長蘇聲音沉道:“我說過,這是讓他嬰丹康複的唯一辦法。”


    “唯一的辦法就要與你嗎?以清嵐的條件,難道還難尋一個與他情投意合之人?”


    卻話落,命長蘇的表情變得極為陰沉,冷然道:“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行。”


    堯許聲音停頓。


    看著命長蘇如今的模樣,他終於明白眼前的聖尊是徹徹底底栽了進去,不明長歎。


    這算是……什麽事。


    ……


    沉夜過去,黎明將來。


    莫清嵐醒來的時候,已經到翌日晨時。


    睜開眼眸,神思怔然,他立刻起身,卻發覺自己身處於右殿的寢宮之中。


    眉頭輕輕擰起,夜晚的旖念消失無蹤,卻殘存的知覺讓他的身體極為不適,無法辨明來由。


    莫清嵐起身,將欲出門,就迎麵遇上了剛才上山的李春肖。看到人,李春肖立即上前,“快快迴去,師叔幫你看看昨日藥效吸收的如何?”


    莫清嵐怔道:“藥效?”


    李春肖道:“昨日我不是讓洪玄給你準備了藥浴?”


    莫清嵐後知後覺迴想起來,眉首蹙起,他記得自己沐浴之後與師尊麵見堯家之人,再之後就全無記憶,直到現在。


    李春肖端看他的神色,想起聖尊的提點,小心道:“昨天那藥中有幾劑催眠的藥材,我忘了提前與洪玄說,可有耽誤你什麽事情?”


    莫清嵐:“……”


    所以,他是在議事過程中睡著了?


    頓時想明前因後果,唇角抽動,莫清嵐伸手揉動眉心。


    事已至此,自無可奈何。


    “……無妨。”他道。


    “那就好、那就好。”李春肖笑道。


    仔細替莫清嵐檢查了身體,發覺他的嬰丹情況雖然比起此前要精粹幾分,但那道裂口依舊未有愈合,李春肖歎了口氣,搖首:“效用不大,不過聊勝於無,果然嬰丹不是那麽好恢複的,你先將剩下幾貼藥用著,我再研究研究。”


    莫清嵐收手,靜道:“多謝師叔。”


    “不用謝我,要謝不如謝你那位小友……”


    莫清嵐頓道:“蘭淆?”


    李春肖發覺話漏,立刻笑了兩聲:“得謝他最近一直在為你做藥膳,那對你的身體補益很有作用,我才能這麽快找到治療嬰丹的路子。”


    蘭淆身體痊愈後,便開始替他做藥膳與飯食,莫清嵐眼眸微動,倒未反駁,隻道:“師叔不必過於煩勞,嬰丹之事是我咎由自取,即使治不好也無妨。”


    李春肖佯怒道:“胡說。”


    “小清嵐,你是注定要飛升的陰火體,在那日月山神籍中都獨有一份,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了世人,也不能輕易放棄。”


    傳言日月山曾有萬千神明,其中一個鎮壓煉獄,掌控陰火的神君,被尊為“陰火冥君”。這也是天機預言他是注定成神的聖體,從出世便飽受矚目的原因。


    但神明之事,終隻是傳說。


    莫清嵐一頓,笑了笑,並未反駁,也沒有接應。


    李春肖做完自己的事情,收拾好東西走了。


    莫清嵐輕輕吐息,將殿中一切歸整如未曾來過的樣子,才迴輔峰去。


    輔峰,起了個大早想給莫清嵐做飯的沈向晚與堯許大眼瞪小眼。


    堯許頗有興趣地看著他,沈向晚卻滿是被人盯上毛骨悚然的感覺,切菜都切得極其不自在,終於忍不住臭著臉道:“你幹什麽?!”


    ‘嗬嗬’笑了兩聲,堯許道:“沈小友年歲幾何,家住哪裏,可有婚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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