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嵐神色頓時變化。


    薑行淵也皺眉道:“你說什麽?!”


    無暇再顧及其他,兩人很快趕到了臨道峰伏罪穀。


    伏罪穀,顧名思義,是專為扣押窮兇惡極的人犯、妖犯所設,其中設天、地兩層,地牢關押凡人、罪名尚輕者,天牢關押具有修為、罪孽深重者。


    繁鳶、耳目鬼,還有此前險些成為‘人祟’的諸沉鋒,皆被扣押在此處。


    莫清嵐與薑行淵到地方的時候,天牢外已經聚集了不少看押弟子。


    “那是血字?寫了什麽?”


    “似乎不是大陸用語……”


    弟子們議論紛紛,發覺莫清嵐他們過來,趕忙俯首行禮:“見過大師兄、堂主。”


    莫清嵐走近,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他垂眸看去,便看到在天牢結界裏,用瓷片穿心而過至死的繁鳶。


    她身上的青衣已經被染地看不出原本的色彩,死不瞑目盯著牢牆,臉上笑容詭譎。


    而在那牢牆之上,濃厚發黑的血跡勾出一個淒厲駭然、猶如詛咒的梵文


    死。


    佛語中的死咒。


    莫清嵐眉心皺起。薑行淵發覺異常,冷然嗬道:“她胸口的東西是誰遞進去的?!”


    “是、是屬下。”一身著明黃弟子袍的執事堂弟子上前跪地,麵上發白,“犯人似乎是凡人,接連幾日喊餓,屬下就給她遞了一碗飯食……”


    薑行淵頓時麵沉。“糊塗!”


    四周刹那陷入一片死寂。


    薑行淵麵色難看,看向莫清嵐。


    卻就在此時,一道詭異的笑聲忽然響起,眾人皆聞聲看去,便看到了另一扇天牢中被困鎖的存在。


    耳目鬼已經被抽出原身,以醜陋青蟲之姿冷冷看著他們。


    薑行淵道:“你笑什麽?”


    “我笑你們,識人不清。能夠操控祟鬼的東西披著一張聖君的皮,就能讓你們一個個信任至此,怕是哪一天被他賣了都不知道!”


    它語氣猖狂,“好一個聖君,好一個莫清嵐!你可真是將世人騙得團團轉!哈哈哈哈”


    在九淩宗中,莫清嵐猶如皓月明光,是所有弟子們心之所向的存在,怎能由一介祟鬼汙蔑,頓時有人麵露韞色,厲聲嗬斥。“你在胡說什麽?!”


    耳目鬼落到如今地步,早已經接受了不是死、就是被抓進祟世的結局。那祟世中扣押了數千祟鬼,常年廝殺,他如今進去不過被分食殆盡,倒不如早些死了來得痛快!


    “我汙蔑?”它毫無忌憚,近乎挑釁,“你不妨迴頭問問你們這位好師兄,你問問他、問問他是不是對我身上的祟氣”


    卻聲音轉瞬消弭,薑行淵一道靈力過去,便將他所有的聲音都隔絕在了結界之中。


    “不容於世的倀鬼,荒謬至極。”他冷淡道。


    發覺自己的聲音被屏蔽,結界之中,耳目鬼一愣,立刻上前湊近,聲音尖銳:“莫清嵐,你要麽就殺了我!”


    “我寧死也不去祟世!你殺了我!!”


    卻聲音不透結界,他的尖叫無人理會。


    薑行淵派人將繁鳶的屍體搬走,準備著手將之封入鎮壓棺木,轉首與莫清嵐道:“師兄,此人特殊,屍體處置之事我得親自盯著,隻能先遣人將師兄送迴去。”


    莫清嵐道,“無妨。”


    在他話落,天空中的一片無色浮雲忽然變幻,眨眼變成了沉雲落下。


    落到莫清嵐腳畔時已經變成了一隻精致的步輦。


    薑行淵一愣,旋即笑道:“有尊者的烏雲踏,我倒是不必再擔心。”


    莫清嵐一頓,笑了笑,並未多說。


    迴到琉璃宮中,右殿依舊冷寂。


    心中掛念命長蘇體內的瘴毒,他並未停留,轉身便準備往左殿走去。


    卻剛抬腳,一道沙啞微低的少年聲忽在身後響起,“仙君真是無情。”


    莫清嵐怔了正,迴首看去。


    卻見熟悉的少年臉色蒼白,斜倚樹丫,衣袖垂落。


    殉祟峰的樹木高聳,軀幹單薄,對方就那麽靠在樹上,距離莫清嵐一步之遙。


    蘭淆。莫清嵐眉首凝起,“你受傷了?”


    而來人卻麵色蒼白地牽了牽唇。“仙君醒來,未曾找過我,想來此前共行,仙君不在意我的存在與否。”


    他的話帶著幾分無端的自嘲之意。莫清嵐一頓,莫名好笑,卻也有些笑不出來。眼前的人臉色看上去太過虛弱,與之前清傲的模樣截然不同,顯然是受了重傷、或是有其他事情。 “我以為你並未隨他們一道來九淩宗,迴了堯家……”


    卻越說,少年的臉色看起來越蒼白。他輕舒了口氣,不再解釋,“是我考慮不周,你先下來,可是身體不適?”


    蘭淆未動。


    莫清嵐靜然道:“你與我結識以來,性情相合,即使你不來,我痊愈後也會去堯家拜訪,到時候邀你外出同遊。”


    這句話落,像是對哄眼前人起了作用,浮風吹散,在樹幹上的少年就晃身落了下來。


    莫清嵐往前一步,蘭淆的聲音便在耳畔響起,“仙君。”


    莫清嵐一愣。


    而也在下一秒,他就被一道薄冷的氣息擁住了。


    兩人相觸,短暫過電的感覺出現,卻未等莫清嵐意識到那種本能知覺的異樣,眼前人便埋首,將他抱得更緊。


    體不禦寒,峰上氣冷,命長蘇垂眸,感覺到懷中人衣物比此前柔軟更厚的棉度,無聲自笑。


    借著偽裝的擁抱,會被推開嗎?


    卻並未如他所料,莫清嵐沒有將他推開,觸上他的額間,低道:“你發熱了。”


    “無妨。”


    “發熱怎能無妨,”莫清嵐凝眉道,“這幾天難道無人看顧你,給你療傷嗎?”


    而距離極近的人卻道:“沒有。”


    莫清嵐道,“什麽?”


    “沒有人管過我。”


    命長蘇的雙手攏緊了懷中人的腰身,眼尾劃過濃鬱的紅痕,倏然闔眼,脆弱至懇求,啞聲道:“……仙君,管我。”


    ……


    第34章


    莫清嵐怔然, 反應過來蘭淆話語間透出的依賴,輕輕抬眉,莫名的心思一晃而過。


    左右是未及冠的少年人,即使身材高挑, 骨重也不大, 很快他就將人帶迴了屋中扶上榻。


    就在此時, 洪玄也迴來了,看到榻上躺著的蘭淆, 他怔了怔,開口道:“蘭公子竟然在這裏。”


    莫清嵐道:“竟然?”


    洪玄老實道:“我們離開臨海道的時候特意去尋過蘭公子, 不過沒有找到, 未曾想蘭公子已經來了。”


    莫清嵐挑眉看去,而剛上榻的人卻是麵無表情地看了洪玄一眼, 移開了視線。


    說是無人惦記著,實則是自己率先離開了。方才那一遭,倒像是心生不痛快的無理取鬧。


    莫清嵐唇角出現幾些弧度, 但很快想起什麽,轉而問道:“師尊現在如何?”


    洪玄道:“尊上說是舊疾複發, 藥石無用, 如今已經閉關,便讓我離開了。”


    “閉關?”莫清嵐道:“為何不是去療傷。”


    洪玄搖了搖頭。莫清嵐又問, “除了這些呢,師尊可還有交代什麽?”


    洪玄想了想, 又搖首。


    到了東殿後,他實際並未幫上什麽忙。


    聖尊確實身體不適, 但他的情緒似乎比體內的情況更加糟糕,他當然沒有膽子近身, 一直在門外守著,直到尊上說要閉關,這才離開。


    莫清嵐思索片刻,依舊有些放心不下,不過命長蘇素來有分寸,也不急於一時,就頷首道:“我知道了。你幫我請李師叔來,說我請他看病。”


    洪玄很快應‘是’。


    他走之後,莫清嵐收迴視線。而剛看來,便看到蘭淆正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他輕輕挑眉,道:“怎麽了?”


    “仙君,很擔心泠光?”


    莫清嵐覺得他的問話有些奇怪,好笑道:“自然,他是我師尊。”


    “隻是因為、他是仙君的師尊嗎?”


    “尊長如父,他撫養我長大,這個‘隻是因為’用得不對。”莫清嵐與他道:“子慕父,知禮而親憂,這是倫理之常。”


    而眼前人的臉色在聽完他的話後,卻變得更加灰白。莫清嵐怔然,難得無措,“……你。”


    也恰在此時,洪玄將李春肖帶來了。


    幹瘦的道袍長老跑得很急,以為莫清嵐的身體又出了什麽岔子,急急忙忙過來,卻發現他麵色如常地坐在榻邊,而在榻上躺著的是個長相頗為漂亮的少年人。


    愣了愣,他臉上露出困惑,莫清嵐便起身解釋道,“這是我在人間結識的一個小友,身體有些不適,煩師叔問診。”


    李春肖走上前,“什麽煩不煩的,師叔巴不得你用我,這孩子!”


    說完,便一屁股坐到蘭淆麵前。


    端詳了片刻蘭淆的神色,他問道:“少年人多大?”


    命長蘇視線掃過,伸手,將一片被他坐在身上的衣服抽離,想起此前胡謅的年歲,淡淡道:“十七。”


    能和清嵐處成好友的人,必然是人中龍鳳。這少年的視線、氣度,也著實淩人了一些,李春肖看到這個舉動,不由便覺得有點冒犯人的不好意思,默不作聲移了移屁股。


    “將手給我。”


    命長蘇沒有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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