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慕晴瞳孔當即擴大,立馬掙紮:“你!”


    莫清嵐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沒有任何情緒:“花家主,還是不要掙紮的為好。”


    微弱的掙紮被輕易卸下,男子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與絲縷如蘭冰涼的氣息就在鼻息,花慕晴心跳急劇,此刻才恍然意識到


    與她動手的人,是九淩宗的聖君,是如今大陸唯一一個,百歲之下的金丹巔峰者,他們之間差了整整一個境界。


    她的攻擊,無疑是以卵擊石,沒有半分勝算!


    “家主!”花家子弟此刻皆神色頓變。


    莫清嵐輕輕抬手,目光看向在黑夜之中搖曳森寒的樹影,啟唇:“花先祖既然已經來了,何必藏頭露尾,不敢在人前現世。”


    這句話落,周遭簌簌的聲音恍惚停止。


    非人之物在地上攀移的聲音越發逼近,莫清嵐抬起眼瞼,陰火墜在地下形成一道幽蘭色的火焰波浪,波蕩開來,叫人看清了周遭的一切。


    藤蔓。


    悄無聲息出現在四處的藤蔓,從人的腳側、石旁,甚至是聳立的樹上縫隙穿梭,幾乎將此處完全包圍!


    因為陰火,扭曲的藤蔓無法再靠近,迴蕩在此處空間的笑聲響起,讓人汗毛乍起。


    “倒不愧,是他的弟子。”


    劍指莫清嵐他們幾人的花家弟子看著眼前之景麵色變化。徒承師名,如此龐大的陰火現世,這世間獨有一位,他們自然認了出來。


    而隨著他們的神色變化,花寂行的聲音卻越發陰冷,“老夫現在倒想知道,你是如何發現的。”


    “難道我花家,出了叛徒不成?!”


    就像被敲打,眨眼間花家弟子臉色的怔疑便消失不見,轉而變成了深深的敵視。


    花慕晴感覺到身後之人發出了很淡的笑聲。


    “花先祖恩威並施,禦下有方。”


    莫清嵐抬首,緩緩道:“卻不知效忠的,究竟是花家,還是一個……尚未出世的惡鬼?”


    這句話落,周遭的氣息變得更為陰沉。


    翻湧的怒火似在醞釀,散發出讓人極為心悸的威壓。


    那股威壓濃厚,即便洪玄也隱約感覺不適,眉頭緊皺,低道:“主人,此人的修為,在我之上。”


    洪玄修煉年數千百,如今堪入金丹後期之門。而在他之上,便是和莫清嵐一樣的金丹巔峰。


    不瓊大陸,曆經祟世之亂,如今金丹後期者不足百,金丹巔峰者更是極為稀少,元嬰之上,已成名門之祖。花家是在修真界勢力排名之中尚未入百的彈丸之宗,竟然有如此修為的先祖,怎不讓人心中生駭。


    密密麻麻的藤蔓蔓延而來,逐漸融合,化成一道人影。出現之人姿態猶如年歲過百的華發老人,一雙枯木般的雙眼此刻猶如鷹眼,冷冷盯著莫清嵐,聲音極為陰沉。“聖君大人,慎言!”


    花慕晴還在極力掙紮,沈向晚上前,從儲物囊中取出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捆仙鎖,牢牢將她捆緊打了個死結,小聲與莫清嵐道:“師兄,我幫你按著她。”


    比起其他修為微末之人,身為氣運之子的沈向晚麵色紅潤,絲毫不受影響。


    莫清嵐頓了頓,鬆開了鉗製著花慕晴的手。


    他抬起眼眸,繼續開口:“先祖曾應允為我等尋諸仁,不知結果如何?”


    花寂行冷聲道:“你如果在花家老老實實待著,諸仁之事,老夫未必不會告訴你。”


    莫清嵐卻淡漠道:“告訴我,還是告知受製於‘夫人’的傀儡?”


    聞言,花寂行臉色微變,“你還知道什麽?!”


    知道什麽。


    這個問題叫人不覺生笑。


    莫清嵐偏首,語氣平緩:“花先祖指的是我知道諸家昔念花的來處,知道如今的人間還有無數祟生。”


    “還是知道當年疫鬼的那幾個部下,如今全都苟活於世?”


    這句話落,花寂行的表情終於劇變,眼眸之中滲滿陰寒看來。沈向晚聽清也神色變化,立即轉首看向莫清嵐。


    前世諸家之事,是有人別有圖謀?


    而過去讓人陷入泥濘、無可掙紮的一切,卻被聲音淡漠的人一言掀過,似乎並不在意。


    “花先祖,”莫清嵐尾音挑起,“所謂寄生,或許並非是某個祟鬼,而是……被諸位下在凡人體內的東西吧?”


    最後一句話落,猶若投入深潭的巨石。


    一刹時波瀾橫生,即使是受製於人的花慕晴也在此刻抬首看來,咬牙切齒:“你胡說什麽?!我花家長年駐守臨海道,何時做過殘害凡人之事!”


    莫清嵐垂眸看向她,


    他玄冠墨衣,視線掃過麵容各異的花家子弟,淡漠啟唇,“並非花家人?那傳言中另外一位耳目之鬼,不知諸位,可有所聽聞。”


    卻‘聞’字未消。


    霎時一道洶湧的風浪赳起。


    莫清嵐側首避過一隻長刃,手中陰火劍影流光逼去,一股交鋒濃鬱的威壓瞬間蕩開,轉瞬耳鳴目暗,花寂行終於動手。


    ……


    金丹巔峰者動則聲勢浩大。


    激起的煙塵蔽天,雨後堪明的弧月尚未泄出月華便被交鋒的靈力壓下光輝。


    眨眼間二人已然交手數次,空氣產生的震顫就像天公怒號,讓附近的凡人不由注目過來,麵容驚變地議論紛紛,“這是發生了什麽?”


    “還要下雨嗎?”


    “天上……是天上有人在打架!”


    花慕晴唿吸急劇起伏,轉首與如今麵上怔然,顯然沒有反應過來的花家子弟道:“去攔著要出來的凡人,不要讓他們亂跑!”


    “家主,我們離開那您呢?”


    “不用管我,快去!”


    花慕晴幾道喝令,花家子弟縱然擔憂,但最終還是聽命紛紛離去。


    沈向晚冷眼看著,但也並未阻止,抬眸看向天穹交鋒之人。


    所有人離開,花慕晴才冷靜下來,抬首看了許久,開口道。“他贏不了先祖。”


    沈向晚視線絲毫不移,冷嗬:“老老實實當你的階下囚。”


    花慕晴沉默下來,最終闔眸,不再多言。


    時間慢慢過去,沈向晚目光緊緊看著天邊,而卻在眨眼間,忽看到一縷自花寂行體內滲出的黑氣,他麵色立變,“那是什麽?”


    洪玄端看許久,凝眉道:“祟氣。”


    沈向晚駭然:“花寂行體內怎麽會有祟氣?他到底是什麽東西?!”


    卻無人迴應。


    沈向晚視線落在花慕晴慘白無色的臉上,幾息變化,倏想到莫清嵐方才所言。


    他快步到那昏迷的凡人身前,探入靈力去查探。


    沒有祟氣……什麽都沒有。那為何


    卻在眨眼間察覺到什麽,他的神色頓滯。


    此人的體內,大腦之中,竟然有一道異於常態的脈搏。


    是活物,在跳動,不斷汲取著他的生息。


    沈向晚想起什麽,闔上眼,沉心探去。


    須臾的功夫,他的額間析出薄汗,倏然睜開雙眸,快步走到花慕晴跟前,毫不留情拽緊她的衣領,厲聲嗬道:“你們在凡人體內下了寄生之物?!”


    花慕晴唇顫,卻依舊沉默,不言不語。


    “說話!”沈向晚語氣急促,“那凡人身體裏的東西到底怎麽迴事?!”


    洪玄上前,疑思道:“沈公子,發生了何事?”


    沈向晚胸口起伏,盯著花慕晴,咬牙道:“師兄所言凡人體內的東西,雖然不是祟物,卻是可以汲取生息的寄生之體。方才我探查過,那東西並不完整,隻是一個龐然之物的分支!”


    洪玄一愣:“汲取生息的分支?”


    他們未曾見過,沈向晚卻心知肚明。


    凡人體內的那個東西,不具有自我的生命,就像他前世所謂‘細胞’,它沒有任何攻擊之意,卻能夠汲取營養,源源不斷的為主體提供力量,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無命體。


    沈向晚心跳鼓動,抬眸看向莫清嵐的身影。


    他的情緒異常,並非僅僅因為這個東西的存在。


    而是在前世,師兄離開九淩宗後他們於日月山秘境再遇,就有無命體寄生了整整一族之人。


    當時的他並不知曉,待到師兄屠滅那一族滿門,還與旁人一般對他心生極惡的揣測,卻後來師兄離開,一切沉冤昭雪,他發瘋般尋找師兄的遺物,才在鬼界一隅,找到無人可信的人親手記下的真相。


    無命體,非活物非鬼類,肉眼隻是可以寄生的肉球。


    然而就是因為這些肉球的存在,背後的主體卻可以擁有無窮無盡的營養和力量,可以汲取一切


    生命、能力,甚至智慧!


    為什麽這個東西現在便會出現?


    前世那一切,到底是為何?!


    祟氣的氣息愈發濃鬱,花寂行的雙眸已然猶如祟鬼赤紅。他偏首,身體發出猶如韌木的彎折聲,收迴從手掌躥出的藤條,“看來聖君大人,並不意外。”


    兩股靈力再次交鋒,一道氣息卻稍顯微弱。


    血液順著手臂淌下,莫清嵐足落河麵,在水波之上停留,眼眸抬起,“第一次見到成為人祟還能維持清醒的存在,怎會不意外。”


    “人祟?”花寂行的臉皮抽動,顯然對這等稱唿並不滿意。


    但他此時卻無瑕在意這些小事,高高在上的俯瞰著莫清嵐,皮笑肉不笑道:“聖君還是年輕。”


    “老夫若是你。”


    “在沒有把握的時候,便會將自己的尾巴牢牢藏好,何至於到了現如今的境地。”


    半邊的肩旁已經毫無知覺,莫清嵐唇角泛起幾些蒼白,神色不清。


    花寂行的身影從空中漸漸落下,一雙赤紅的眼眸盯著他,嘲諷大笑:“縱然有陰火,卻依舊不是我的對手。看來這傳說中的陰火體,也不過如此!”


    莫清嵐眼眸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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