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名甲士騎馬跟在魏長樂二人後麵,撲向那幾道遊魂。


    對方見狀,兜馬便走。


    魏長樂座下是名駒颯露黃,四肢強壯有力,即使在積雪之中,也是迅速飛奔,濺起陣陣雪屑。


    沒追多遠,離前麵那幾道遊魂越來越近。


    反倒是馬牧等人的坐騎遠不能與颯露黃相提並論,很快被甩在後麵。


    由此卻也可見,那幾名遊魂的坐騎腳力極強,遠勝過馬牧等人的戰馬。


    也難怪這些人敢出沒在使團附近,自然是依仗自己的馬匹速度極快,可以輕易甩開追兵。


    魏長樂自然不會魯莽行事。


    烏支亥對這些遊魂畏懼非常,便可證明這些人實力不弱,自己孤身一人追過去,萬一中了埋伏,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保不準對方是誘敵之計,使團兩名領隊追的太遠,萬一營地遭受襲擊,迴援可就來不及。


    他一拉馬韁繩,颯露黃長嘶一聲,一個人立而起,停了下來。


    那幾名遊魂也都紛紛勒馬,兜轉馬頭,一字排開。


    對方共有四人,此刻距離不遠,魏長樂目力了得,大致看清楚。


    那四人都是披著鬥篷,麵上似乎戴著麵具。


    “大梁使團,入境便敢誅殺塔靼遊騎兵,真是好氣魄。”對麵傳來聲音,“此事一旦泄露,你們前往雲中城,那就是自尋死路。”


    魏長樂心下一沉,看來殺死塔靼騎兵的事情確實落入這些人眼中。


    魏長樂眼珠子一轉,拱手道:“幾位英雄好漢不知如何稱唿?”


    “英雄好漢?”對麵發出沉悶的笑聲:“我們是英雄好漢,還是奸惡之徒,你怎能判斷?”


    魏長樂笑道:“烏支亥那幫人對你們畏之如虎,能讓殘暴的塔靼人膽戰心驚,你們當然是英雄好漢。而且你們剛才稱唿大梁,而不是梁國,由此可見,你們對大梁並無敵意。”


    此言一出,那人笑的聲音更大。


    魏長樂聽得對方笑聲震動,知道肯定修為不淺,絕非泛泛之輩。


    此刻馬牧等人終於追上來,見得魏長樂佇馬,立刻散在魏長樂左右,也是一字排開。


    “迴去吧!”對方居中一人目光掃動,終是道:“現在折返迴去還來得及。”


    馬牧冷聲喝問道:“你們到底什麽人?”


    “山陰之戰,塔靼死傷慘重,當年攻攻打雲中城都沒死那麽多人,他們心中的怨恨也是前所未有。”那人聲音發悶,自然是因為戴著麵具的緣故,也掩飾了他真實的聲音:“這次你們作為使團前來,又殺了他們一隊遊騎兵。這種情況下,你們還要前往雲中城,是不是真的以為塔靼人都是活菩薩?”


    馬牧目光銳利,殺意濃鬱。


    秘密被這幾人發現,如果不盡數斬殺,肯定是不能再往北走了。


    “塔靼諸部已經接到了通報,開春之後,就會開始向雲州集結。”對方繼續道:“最快三個月,最遲四個月之後,塔靼就會大軍南進。”


    馬牧和幾名甲士都是駭然變色。


    魏長樂也是皺起眉頭。


    “你們的皇帝可以選擇放棄朔州甚至河東,也可以立刻開始備戰。”


    馬牧沉聲道:“你為何知道這些?”


    “尊嚴從來都是打出來,祈求得不到任何尊嚴。”那人發出低沉笑聲,“立刻迴頭,還來得及!”


    魏長樂還要說話,那人卻已經兜轉馬頭,拍馬便走。


    馬牧沉聲道:“不能讓他們走了。”


    他正要追過去,魏長樂叫住道:“等一下!”


    馬牧迴頭,魏長樂道:“他們的戰馬腳力極強,算準了我們追不上。我們不能離營地太遠!”


    馬牧低頭想了一下,知道魏長樂言之有理。


    方才追趕那幾名遊魂,就遠遠被拋在後麵,對方不但馬速驚人,而且對這邊的環境肯定比使團熟悉,貿然追上去,且不說根本不能追上,搞不好還要落入對方的陷阱。


    但這幾人都知道了屠殺塔靼遊騎兵之事,就這樣放走,後患無窮。


    幾人無可奈何,隻能迴到營地。


    好在營地這邊一切無恙。


    “情況如何?”秦淵見魏長樂幾人迴來,立刻迎上。


    馬牧拱手自責道:“他們馬匹太快,追不上,也不敢追的太遠。”


    秦淵眉頭鎖起,知道形勢愈發嚴峻。


    本來以為徹底清理痕跡,還有可能隱瞞此事,但如今被那幾名莫名其妙的遊魂發現情況,再繼續北行,確實等同於送死。


    “焦大人在等待,先去見大人吧!”秦淵深色凝重,領著兩人到了焦岩帳內。


    焦岩已經坐起身,正在一名雜役的服侍下喝熱水。


    見幾人進來,焦岩揮揮手,示意雜役退下。


    “大人可好些?”馬牧關切問道。


    焦岩苦笑道:“水土不服,想不到會突然倒下。已經好很多,你們不必擔心。都坐下吧!”


    幾人在邊上坐下之後,焦岩才問道:“晚上外麵聲音嘈雜,到底發生何事?”


    秦淵看了魏長樂一眼,隻能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焦岩臉色本就蒼白,越聽臉色越是難看,到最後已經是冷汗直冒。


    “龍......龍驤尉,你怎能如此意氣用事?”焦岩有氣無力,責怪道:“殺了他們的人,一旦暴露,咱們一個都活不了。”


    秦淵苦笑道:“本來想清理痕跡,但突然冒出幾個不知來曆的人,他們肯定發現了情況。我們追過去,卻被他們走脫。”


    焦岩更是麵色慘白,連聲道:“大禍臨頭,大禍臨頭!”


    “焦大人,接下來該怎麽辦?”秦淵根本拿不定主意,“是繼續北行,還是......!”


    焦岩無奈道:“消息肯定會走漏出去,再往北行,那就是送人頭。”


    “折返迴去?”秦淵小心翼翼道:“現在折返,塔靼人肯定來不及追趕。”


    焦岩也是苦笑道:“折返迴去?要是那麽簡單就好了。聖上派咱們出使,臨行前諸般囑咐,甚至讓我們不要在途中耽擱片刻,由此可見聖上對這次出使的重視。而且滿朝文武都已經知道咱們出使塔靼,現在折返迴京,你覺得咱們會是什麽下場?”


    秦淵和馬牧都是麵色凝重。


    “聖上對顏麵看得極重,這次出使他親自安排。”焦岩歎道:“咱們半道折返,連右賢王的麵都沒見著,你覺得聖上會如何發落?前腳進京,咱們幾個後腳就要被送到法場。”


    秦淵和馬牧都知道,如果是換做皇帝陛下剛登基那會兒,寬厚仁和,也許還有一絲絲活命的機會。


    但如今的皇帝異常敏感,甚至有些神經質,戾氣也是越來越重。


    出使半途而廢,性命肯定是保不住,搞不好還要株連家人。


    帳內氣氛壓抑到極點。


    “幾位,迴京肯定是必死無疑,但北上還有一線生機。”魏長樂掃視三人,終於開口道。


    秦淵對魏長樂已經滿腹怨言,聞言冷笑道:“魏長樂,你當塔靼人是活菩薩?他們都是屠夫,殺人從不手軟。殺了他們的人,還想活著迴去,簡直是異想天開。”


    “秦大人是擔心那幾個莫名其妙的家夥會走漏消息?”


    秦淵道:“難道他們會守口如瓶?”


    “大人,我倒以為,那些人未必會泄露消息。”魏長樂平靜道:“而且他們也絕不是塔靼人,更不會為塔靼效命。”


    “你怎能確定?”


    魏長樂並沒有急著迴答,向馬牧道:“雲騎尉,鬥膽請你將方才捆綁的塔靼兵帶過來,先帶一個過來就成。”


    馬牧也不知道魏長樂意欲何為,但到了這步田地,隻能想辦法應對。


    他也不廢話,起身出帳,很快就推搡著一名塔靼兵進來。


    一進帳內,馬牧從後麵抬腳踹在塔靼兵膝彎,塔靼兵悶哼一聲,跪了下去。


    “你們在邊界巡邏,多久點卯一次?”魏長樂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塔靼兵已經領掠過這些大梁人的兇狠,曉得這夥人動手也是毫不留情,一臉恐懼。


    聽得魏長樂詢問,有些疑惑問道:“什麽.....什麽是點卯?”


    “你們巡邏,就不用稟報?”


    塔靼兵明白過來,忙道:“你是說盤哨?有的,我們在邊境沒有你們一樣的堡壘,但.....但有哨點,三日可以巡邏一圈,然後迴到哨點輪換。”


    “為何我們沒有發現哨點?”


    “就是擔心被你們發現,設置哨點的地方很隱蔽。”塔靼兵忙道:“我們的哨點在一處密林中,出勤一趟,帶上幹糧和酒水,巡查三天,然後返迴。”


    魏長樂心知如此重要的情報,大梁邊軍竟然絲毫不知,看來塔靼人行事與他們粗蠻的外形大不相同,還真是頗為狡猾。


    這樣重要的情報,魏長樂自然不會錯過,立刻問道:“你們在邊界沿線設有多少哨點?”


    “我不知道。”塔靼兵搖頭道。


    話聲剛落,“嗆”的一聲響,馬牧在他身後已經拔出刀,刀刃已經架在他脖子上。


    “真不知道.....!”塔靼兵魂飛魄散,“我們隻知道自己的哨點,其他哨點絕不知道。每個月都會有人送給養,巡邏半年,雲中城就會派人輪換。”


    魏長樂心知這塔靼兵應該所言不虛。


    畢竟哨點既然很隱秘,當然不可能讓一名普通的遊騎兵知曉所有哨點。


    “昨晚在林外你們發現了那幾個人,他們是什麽來頭?”魏長樂盯著塔靼兵眼睛,目光如刀,一副隨時都要殺人的氣勢:“你們人多勢眾,為何不敢去追殺他們?”


    塔靼兵麵色更是顯出恐懼之色,“他們.....他們是厲鬼,兇殘的厲鬼......!”


    “什麽厲鬼?”秦淵冷著臉,“到底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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