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鬆的威勢,讓書房內眾人都不敢先開口。


    “我來說吧。”魏長樂見魏如鬆似乎在猶豫什麽,拿起除籍書,笑道:“我要在這份除籍書上簽字按印,畢竟是和魏家決裂,也不能無聲無息,連你們都不知道。所以請你們過來,是當著你們的麵,好做個了斷。”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都是變色。


    魏三郎率先轉驚為喜,立刻道:“他臨陣脫逃,本就不配為魏氏子弟,將他逐出家門,正是保全我魏氏名聲。”


    “這忤逆之子就該逐出家門。”魏夫人也是喜上眉梢,向魏如鬆道:“老爺,你.....你真是英明。”


    大嫂裴瓊花容失色,朱唇微動,未能發出聲音。


    魏秀寧蹙起秀眉,直接問道:“父親,你是因為二郎傷了三郎,便要將他逐出家門?”瞥了魏長吉一眼,淡淡道:“三郎平日對兄長毫無禮數,甚至經常出言譏嘲。今日二郎雖然有些過分,但即使有錯,也不能全都怪責到他一人身上。”


    “這裏哪輪到你說話?”魏夫人立馬罵道:“你父親的決定,難道還會有錯?”


    魏秀寧並不畏懼,“當然有錯。兄長教訓弟弟,即使過分些,也不至於將他逐出家門。”


    “二姐,你幫他說話?”魏三郎抬起包紮的手,怒道:“你沒看到他方才出手兇狠,根本不顧兄弟之情。他將我推進水裏,要不是我身體好,便要凍死。他想害死我,你還為他說話?”


    魏秀寧冷冷道:“那你平日嘲諷他,可將他當兄長看待?”


    裴瓊猶豫一下,還是向魏如鬆道:“父親,二郎有錯,可以責罰,但.....逐出家門實在太重,還請父親三思。”


    “你們懂什麽?”魏夫人見兩人說情,急忙道:“他今日能打兄弟,明日說不定還能做出什麽。留他在魏家,就是禍患,遲早要闖出大禍。”


    她抬手指向魏長樂,“你們瞧瞧,他敢坐在這裏,眼裏可還有老爺?不學無術,隻知闖禍,逐出家門,魏家才清淨。”


    “都不要說了。”魏如鬆淡淡道,看向魏長樂:“他們都來了,你可以簽字按印了。”


    魏長樂笑道:“總管大人放心,這手印我肯定是要按的。不過咱們把話說清楚,按印之後,咱們就再無瓜葛,魏氏的事我肯定摻和不了,但我的事,也與你們魏氏無關。”


    “滾出家門,誰還管你的事,你不用自作多情。”魏三郎興奮道。


    魏如鬆欲言又止,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魏長樂也不廢話,起身將除籍書放在桌上,簽了字,順手也按上手印,單手遞給魏如鬆:“如你所願!”


    “二郎,你......!”魏秀寧見魏長樂如此決然,也無留戀,神色更是凝重。


    本以為魏如鬆隻是嚇唬魏長樂,但現在看來,魏如鬆竟然是真的要將魏長樂逐出家門。


    魏如鬆眉宇間有一絲黯然,猶豫一下,伸手接過,掃了一眼,才道:“你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今晚收拾一下,明日我讓人送你出城,至於以後......!”


    “一萬兩銀子,已經很給麵子了。”魏長樂拍了拍木盒子,笑道:“總管大人,我現在還是不是山陰的縣令?”


    魏如鬆一怔,想不到魏長樂竟會這樣問,皺眉道:“你難道還想迴山陰?”


    “你是總管,管不了地方官員。”魏長樂喃喃自語:“要罷免官職,也要節度使府拿出革令,所以我現在還是山陰縣令。”


    魏秀寧似乎意識到什麽,向魏如鬆問道:“父親,你是害怕二郎牽連魏氏,所以將他逐出家門?”


    “你們可以退下了。”魏如鬆揮揮手,並不解釋。


    魏秀寧卻已經跪倒在地,道:“父親,你該知道,二郎結怨甚多,而且馬氏已經將馬靖良的死安在二郎頭上。這個時候,你將他逐出家門,豈不是要送他去死?求您收迴成命。”


    大嫂裴瓊也跟著跪倒在地,懇求道:“父親若是擔心二郎闖禍,可以將他禁足在府中,萬不可將他逐出家門。”


    “你們是要忤逆父親嗎?”魏三郎急道:“父親已經決定的事情,何曾有過改變?”


    “住口!”魏秀寧瞪住魏三郎,斥道:“我說話,何時輪到你多嘴?”


    魏三郎竟似乎對這位二姐有些忌憚,往後縮了兩步。


    “你才住口。”魏夫人惱道:“三郎又沒說錯,你叫喚什麽?”


    魏長樂哈哈一笑,道:“你們一家人,千萬別為我一個外人傷了和氣。”


    魏如鬆聞言,眼角微微抽動。


    魏長樂也不廢話,抱起了那小木盒,在眾人目光不一的眼神中,徑自走出了書房。


    他自己倒是不覺得有多悲涼,隻是為宿主感覺到心寒。


    此前魏氏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符號,雖然知道這也算是一座靠山,卻對這個家族並無什麽歸屬感。


    今日踏進府門之後,幾乎沒有感受到任何一絲溫暖。


    所謂的家,不就是溫暖的港灣嗎?


    毫無溫暖可言,自然也就不是家。


    魏夫人和魏三郎處處針對,甚至敵視,魏長樂其實也並不在意。


    道理很簡單,如果真的是家人這樣對待,魏長樂心中自然難受,但他骨子裏卻也根本沒見他們視為家眷,受到針對也就很淡然。


    隻不過魏如鬆直接與他做出切割,倒著實是魏長樂沒有意料到。


    魏如鬆不惜一切代價保全魏氏,這一點魏長樂倒是能夠理解,但如此幹脆以兒子為代價,手段還是未免狠毒了些。


    但對一個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將軍來說,如果不是心狠手辣,似乎也走不到今天。


    決然走出書院,還沒上木橋,身後就傳來大嫂裴瓊的聲音:“二郎,等一下!”


    如果魏長樂還能從魏氏感覺到一絲溫情,也就隻能是魏長歡夫婦。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


    夜色之下,裴瓊快步上前來,輕聲道:“你先去靖和街裴家,在那裏待幾天。”


    說話間,摘下手腕上的碧玉鐲子遞過來,“到了那邊之後,將鐲子給他們瞧,他們會好好照顧。這幾天哪裏都不要去,就在裴家老實待著,等你大哥迴來再說。”


    魏長樂自然明白裴瓊的心思。


    先讓裴家庇護幾天,等魏長歡迴來之後,事情或許還有迴轉的餘地。


    魏長歡是魏氏嫡長子,在家中還是有些話語權,由他親自向魏如鬆請求,也許可以讓魏如鬆改變主意。


    但魏長樂知道這也不過是裴瓊一廂情願。


    魏如鬆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就不可能有改變的餘地。


    “大嫂,多謝你費心。”魏長樂微笑道:“山陰那邊還有不少事情,我明日要趕迴去。”


    裴瓊蹙眉道:“都什麽時候了,先保護自己要緊。聽我的話,你今晚就去裴家。”


    她對魏長樂倒是真摯無比。


    “你不知道這裏麵的利害。”魏長樂低聲道:“其實總管大人的決定也未必是錯的。大嫂,大哥不在府裏,這次也無法向他告別。這次分別,下次不知何時能再見,你和大哥多保重。”


    他也不多言,轉身便走。


    裴瓊見魏長樂匆匆離去,俏臉滿是無奈之色。


    過了木橋,沒走多遠,彘奴迎麵過來,見魏長樂安然無恙,鬆了口氣,“二爺,你沒事吧?三爺被打了,彘奴還以為總管會重重責罰你......!”


    “彘奴,以後在府裏跟著盧先生好好練武。”魏長樂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彘奴麵頰,柔聲道:“有機會多讀點書,盧先生是參軍,學問肯定不淺,多向他請教。”


    彘奴聰慧無比,聽話聽風,立馬察覺不對,變色道:“二爺,你.....你為什麽說這樣的話?出了何事?”


    “聽我囑咐就好。”魏長樂麵色不變,含笑道:“對了,古伯年紀大了,在府裏也沒人在意他。你以後多照顧一些。”


    他打開夾在懷裏的小木盒,從裏麵取了幾片金葉子遞過去,“這個你收好,不要讓人知道,真要有難處的時候,可以幫你忙。”


    彘奴見到金葉子,更是吃驚,後退一步,搖頭道:“彘奴不要。二爺,你.....你這是要走?你.....你不要彘奴了?”


    “不是不要你,而是跟著我沒什麽好處。”魏長樂輕歎道:“留在這裏,比跟著我好。”


    “二爺去哪裏,彘奴也去哪裏。”彘奴聲音哽咽,“沒有二爺,彘奴不知道為什麽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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