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大人不等魏長樂說完,已經打斷道:“魏長樂,你以為背後有魏氏,就真的能夠無所不能?在朝廷和監察院眼裏,魏氏就是個屁,你魏長樂連蒼蠅也不如。”


    他看了韋康安一眼,淡淡道:“本官說他沒貪汙,就是沒貪汙。”


    魏長樂一臉惱怒,似乎要說什麽,卻沒有說出口,強忍下去。


    “韋康安,本官知道你在擔心什麽。”苗大人抬手撫須,“你是害怕說出兵器下落,日後韋氏一族在河東無立錐之地,所以甘願以一己之命保護族人和謀反的叛黨。”


    韋康安張了張嘴,也沒能發出聲音。


    “調查河東叛亂,可不隻是本官一人。”苗大人冷笑道:“本官無非是想搶下這頭功,才願意給你機會。韋長史,監察院都能查到打造兵器之所,難道你覺得我們查不出兵器流向之處?”


    韋康安低著頭,不敢看苗大人眼睛。


    苗大人怪笑一聲,道:“欲圖謀反的也不隻是你一人,若是被別人搶先招供,你再想將功贖罪,那也是沒機會了。”


    韋康安身體一震,抬起頭。


    “你放心,本官說過,監察院要保你一族,輕而易舉。”苗大人輕拍了拍嘴巴,打了個哈欠,“本官困了,你若不要這個機會,本官也沒時間和你廢話。”


    他看向魏長樂,吩咐道:“魏知縣,安排住處,本官要睡了。”


    “苗大人,隻要你說話算話,下官願意交代。”韋康安見苗大人要走,不敢再猶豫,一咬牙,道:“下官確實知道那批兵器所在,但.....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是用來造反。下官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謀逆之心!”


    苗大人卻是淡定自若,迴到椅邊坐下,卻是向魏長樂冷聲道:“魏知縣,你先出去!”


    魏長樂顯出怒色,但似乎又無可奈何,冷哼一聲,出了門去。


    魏長樂出了門來,轉身帶上門,轉過身來,臉上的怒色瞬間消失。


    他步伐輕快,徑自出了院子,丁晟和潘信等人都在院外等候,便是小彘奴也等候在一旁。


    “堂尊,情況如何?”丁晟率先迎上來。


    魏長樂隻是微微一笑,吩咐潘信道:“讓弟兄們打起精神,這幾個人千萬要盯死,絕不能走漏一個。”


    潘信笑道:“大人放心,出了差錯,屬下用腦袋賠罪。”


    魏長樂這才帶著丁晟和彘奴直接去了中堂。


    中堂點著燈火,魏長樂看上去頗為輕鬆,彘奴倒了茶送過來。


    丁晟似乎想問什麽,但猶豫一下,終是什麽也沒說,倒是魏長樂做了個手勢,示意丁晟在邊上坐下。


    魏長樂微閉著眼睛,似乎在養神,右手手指輕敲椅把,堂內卻是安靜一片。


    忽然想到什麽,魏長樂問道:“孟無忌在戶房?”


    “崔富被帶到戶房,孟主事和戶房幾名文吏正一筆筆和他對賬。”丁晟立馬拱手,一臉敬畏:“崔富知道生死全在大人的掌握之中,不再存有其他希望,眼下很是配合。”


    “你覺得孟無忌辦事如何?”


    丁晟猶豫一下,才感慨道:“堂尊,論才幹,孟無忌肯定是挑不出毛病。這幾天他在戶房理賬,我也專門過去觀察,他確實條理清晰,眾多複雜的賬目在他手裏,他都能很快就理清楚頭緒。”


    “幾年落魄,倒也沒讓他真的荒廢、”魏長樂微笑道。


    丁晟笑道:“堂尊,此人在錢糧賬目之上卻有過人的天賦。他以前也並無接觸太多這些事情,但短短幾日,處理事情的速度遠超戶房其他人。最重要的是他總能抓住要點,在一團亂麻中能夠迅速理出頭緒。”


    “現在丁縣丞可還覺得我用錯了人?”


    丁晟苦笑道:“堂尊此言,讓屬下汗顏。”


    “說笑的,你別在意。”魏長樂含笑道:“我知道你之前也是為我好,並非是真的懷疑孟無忌的能力。”


    丁晟低頭微一沉吟,才道:“堂尊的氣魄,是屬下從無見過。我們這些人做事,總是瞻前顧後,越想得多,顧慮也就越多,最後是什麽事情也幹不成。堂尊行事,幹脆利落,著實不是我們這些人能相提並論。”


    “不過是背靠大樹敢做事。”魏長樂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丁縣丞,其實我心裏很感激你和蔣主簿。”


    丁晟忙道:“不敢不敢!”


    “我是說真話。”魏長樂正色道:“我剛來縣衙之時,心裏也是琢磨著,要是縣衙從上到下個個都與我為難,我未必能夠呆得下去。你和蔣主薄即使不與他們同流合汙,隻是冷眼旁觀,我恐怕也是寸步難行。”


    丁晟感慨道:“堂尊,其實屬下和蔣主薄一開始也很心慌。我們也想過,是否要躲到一旁,凡事都裝糊塗。但仔細想想,山陰已經成了那副模樣,如果沒有改變,到最後我們自己恐怕也是豬狗不如。”


    魏長樂凝視丁晟,也不說話。


    “上天好不容易派來大人,也隻有大人這樣的出身和能耐,或許能夠讓山陰有所改變。”丁晟神色肅然起來,“所以我們咬咬牙,便想著若能幫助大人改變一些事情,也許真的到了死的那天,不會覺得這輩子太窩囊。”


    魏長樂哈哈笑起來,道:“我欽佩你二人,不是你們有什麽大能耐,而是你們骨子裏還是有勇氣。”


    “大人到山陰不到半個月,這裏已經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丁晟感慨道:“屬下這些時日經常想,如果有大人坐鎮山陰,這裏的百姓定能真的衣食無憂。”


    說到這裏,神色卻忽然凝重起來,若有所思。


    “丁縣丞在想什麽?”


    “堂尊,屬下隻盼此番你一切順利。”丁晟隻是勉強笑道。


    魏長樂心知丁晟的擔憂。


    馬靖良死在山陰,崔管事被逼交賬,如今那位朔州長史也進入局中,這每一樁都不是小事。


    在丁晟眼中,這當然是魏馬兩家的激烈鬥爭。


    河東兩個龐然大物的鬥爭焦點出現在山陰,接下來很可能是天翻地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丁晟和蔣韞等人在山陰雖然還算個管,但在魏馬兩家的爭鬥中,不過是螞蟻般的人物,一旦沒有了魏長樂的庇護,瞬間就可能粉身碎骨。


    堂內沉寂片刻,彘奴時不時向門外張望,還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低聲道:“二爺,古伯會不會被看出破綻?”


    “要不是監察院設立之前他就待在府裏,我還真懷疑他是不是監察院派到府裏的臥底。”魏長樂似笑非笑,“我之前還沒想到,那老東西竟然有這般本事。”


    彘奴聞言,咧嘴一笑。


    “以後要好好查查,老逼登是不是唱戲出身。”魏長樂摸著下巴,“要麽他以前是個演技出眾的戲子,要麽這老家夥以前搞不好還真當過大官。”


    丁晟也是笑道:“之前看魏老伯很是平常,但今日換上那身衣裳,整個人就變得不同。”


    他話聲剛落,就見那位苗大人已經走進門來,背負雙手,佝僂身子。


    他掃視幾人,見魏長樂盯著自己,忽然咧嘴一笑,湊上前去,笑眯眯道:“二爺,問清楚了。我拿了紙筆給他,讓他將所言都寫下來,按上手印,一切便大功告成。”


    “苗大人好威風啊!”魏長樂冷笑道:“魏氏是個屁,老子連蒼蠅也不如。”


    這“苗大人”自然是老魏古所扮。


    韋康安從無見過老魏古,即使老魏古以真容相對,韋康安也是認不出來。


    老魏古嘿嘿笑道:“二爺,是老奴出言不遜。不過那不也是為了顯示監察院的威風,讓他相信老奴一定是監察院的人。”


    魏長樂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


    “二爺真是睿智非凡,竟然算準韋康安知道兵器下落。”老魏古一臉諂媚,“你怎知道那批兵器會有一部分流落到朔州城?”


    魏長樂卻是搖搖頭,道:“我不知道。隻是試探一下而已。你們也說過,這朔州幾乎都是馬家的勢力範圍,朔州城內的大小官員,九成都是馬氏的人。唯獨駐守城中的八百騎兵是紮在他們身上的一根刺,他們如果真要動手,第一個便會拔除這根刺。”


    丁晟臉色卻是凝重異常,低聲道:“堂尊,如此說來,馬氏還真的圖謀不軌,籌劃對河東馬軍發起突襲?”


    “暫時還不能確定,但照種種跡象來看,卻有這樣的風險存在。”魏長樂神色冷峻。


    丁晟禁不住抬起袖子擦拭額頭冷汗,輕聲道:“平常朔州駐軍並無武備,馬步軍都不會裝備兵器。如果兵器藏匿在朔州城內,馬氏步軍隨時都獲取裝備,這樣一來,趁馬軍不提防突然發起襲擊,馬軍......!”


    說到這裏,卻是不敢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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