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卻見到莊內人影閃動,四周有眾多莊民正在跑動,有男有女,有些人還抱著孩子,雖然都很急切,卻並不慌亂。


    “趕緊去石圈那邊。”彘奴瞧見一名手執鐵鍬的漢子正在高聲指揮:“不要亂,進了石圈便不要出來。”


    一些婦孺往北邊跑,卻又有眾多手持器械的壯丁都向南邊匯集。


    這些人手中或持鐮刀、或持斧頭、或持鐵錘,大都是農具,卻又都有一定的攻擊性。


    而且這些人行動迅速,很快就列好隊形,並沒有絲毫混亂。


    風雪交加之中,彘奴聽力驚人,微閉上眼睛,隨即向南邊望過去。


    他竟是在風雪中依稀聽到從南邊傳來陣陣馬嘶聲。


    “彘奴。”身後傳來聲音,彘奴迴頭望過去,卻見潘信手持佩刀正迅速跑過來,他身後跟著五六名壯漢。


    潘信被編入縣衙,配備了大刀,此番迴莊,也是帶刀迴來。


    彘奴在前來歸雲莊的途中,已經知曉潘信被魏長樂提拔為山陰典史,迎上前去道:“典史,我聽到馬蹄聲,來人.....來人不少。”


    潘信點頭道:“號角聲響,有敵來襲。我帶弟兄們去禦敵,你趕緊跟隨大家去石圈。”轉身指向一個方向道:“石圈可以暫時抵禦敵人,孟二哥帶人在那邊守衛,你進了石圈便會安全。”


    “我要找二爺。”彘奴向傅文君木屋那邊望過去,正好瞧見傅文君正與魏長樂飛步而來。


    “二爺!”彘奴也不管其他,快步迎上去。


    魏長樂見到彘奴,皺眉道:“魏古呢?”


    “古伯不見蹤跡。找不見他。”彘奴也是擔心道。


    便在此時,就聽南邊傳來殺聲,眾人循聲看去,卻見到那邊火光驟起,竟然有房舍已經被大火燒著。


    “潘信,孟波在哪裏?”


    “莊主,孟二哥已經帶人去了石圈。”潘信立刻道:“大家都正往石圈那邊去。”


    傅文君點頭道:“你去北門,提防敵人兩麵夾擊。”


    她根本不囉嗦,吩咐過後,腳下如飛,已經向南門那邊衝過去。


    “找到魏古,帶他去石圈。”魏長樂向彘奴吩咐道,也不廢話,跟在傅文君身後,飛奔而去。


    風雪如刀,夜色之中,隻見到莊子南邊已經有不少房舍被點著,烈火熊熊。


    莊子裏的屋舍大都是木料搭建,一旦被引著,很容易燃燒。


    兩人雖然都是飛奔,但身法強弱高下立判。


    傅文君足下輕點,宛若在雪中化蝶,不但身姿輕盈曼妙,而且速度快極。


    魏長樂氣息雖足,跑起來並不吃力,但速度卻遠不及傅文君,很快就被甩在後麵。


    而周圍各處也有許多壯丁正迅速向南邊衝過去,訓練有素,如狼似虎。


    很快,魏長樂便瞧見前方出現大量的騎兵。


    來人全部都是棉袍在身,戴著氈帽,但麵上卻都裹著布巾,隻漏出雙眼。


    眾多騎兵有的手持馬刀,亦有人手持鐵錘,而且不少人手中還拿著火把,戰馬掠過房舍之際,火把便投向木舍。


    馬刀揮舞,見人便砍,毫不留情。


    魏長樂奔過來之時,發現馬刀霍霍,伴隨著飄雪斬落,頗為觸目驚心。


    他手提大刀,躲過兩名騎兵的劈砍,目光所及,隻見到四周黑壓壓一片,眾多蒙麵騎兵如同螞蟻般遍布,燃燒木舍的火焰之中,人影交錯,許多莊民已經與騎兵交上手。


    魏長樂一時不知這些騎兵的來曆,但他們顯然是早有準備,殺人放火,出手狠辣,完全是一副要將歸雲莊屠滅燒盡的架勢。


    但歸雲莊的莊民畢竟不是普通百姓,敵騎雖然突襲而來,殺了歸雲莊一個猝不及防,但這些老兵們很快就穩定陣腳,利用簡陋的器械與敵人廝殺。


    這些莊民都是騎兵出身,對騎兵的戰鬥技巧了解,同樣對戰馬的動作十分清楚,所以雖然是徒步麵對敵方騎兵,卻還是能夠揚長避短,盡力與敵騎糾纏。


    而且這些老兵極其迅速地組成小隊,三五人成一小隊,互相掩護,攻守兼備。


    是以來騎雖然氣勢兇狠,但實際上卻沒能立刻占上風。


    眼見得一騎飛馳過來,馬上的蒙麵騎兵揮刀兜頭向魏長樂砍過來,刀鋒淩厲,兇狠異常。


    魏長樂右手握刀,但這一刻卻沒有揮刀去擋,反倒是左手握拳,低吼一聲,幾乎是下意識照著馬首一拳打了出去。


    他是頭一次身處這種生死激戰的環境,心情難免還是有些緊張,緊張之中又帶著一絲絲興奮,是以這一拳打出去是用了全力。


    “砰!”


    隻聽得戰馬悲嘶聲,拳頭重重擊中戰馬馬首側麵,整匹馬一個側翻,馬上那騎兵驚唿出聲,根本來不及下馬,連人帶馬翻倒在地,重重的馬軀壓住了騎兵一條腿,騎兵發出嘶聲裂肺的慘叫,顯然是一條腿已經被壓斷。


    人倒馬翻,慘叫淒厲,附近不少人都是瞧過來。


    魏長樂一個箭步衝過去,抬刀砍下去,血霧噴濺,一刀便砍飛那騎兵人頭。


    第一次斬首,眼瞅著那人頭飛出,他沒有緊張,沒有恐懼,反倒是感覺異常興奮。


    馬蹄聲響,附近一騎催馬向他衝來,也是揮刀斬過來。


    也便在這一瞬間,邊上一道人影閃出,正是傅文君。


    她身輕如燕,腳不沾地,宛若漂浮起來,隻是一伸手,竟然繞過那人馬刀,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大叫一聲,卻已經被傅文君奪下了馬刀,還沒等那騎兵反應過來,傅文君已經飄到馬背上,站在那人身後,手起刀落,那人腦袋也是飛上半空。


    她空手奪白刃的功夫穩準狠快,斬飛那人首級之時,抬腳將那人屍首踢落下馬,落坐在馬背上,看了魏長樂一眼,也不多言,兜轉馬頭,卻是騎馬向敵騎最密集的地方衝過去。


    迎麵衝上兩名騎兵,縱馬要攔,傅文君雙腿一夾,戰馬衝了過去。


    那兩人縱馬衝來,長刀交錯,斜斬過來,便要將傅文君攔腰三段。


    傅文君垂刀斜指,三馬交錯的功夫,陡然出刀。


    寒光隻是兩抹閃現,下一刻功夫,攔截的兩人已經栽落下馬。


    魏長樂看的清楚,又是驚訝又是欽佩。


    傅文君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殺伐果斷,巾幗不讓須眉,在戰場上的勇悍剛烈與她平日裏的柔和全然不同,而且其刀法後發先至,一刀兩命,當真是威烈無比。


    傅文君片刻間連殺三人,魏長樂卻也是心頭振奮。


    今夜敵方突然襲擊,而且幾乎都是騎兵,宛若一把利刃就刺入了莊子內。


    雖然莊民多是老兵,也都訓練有素,甚至熟知騎兵的戰法,但敵我雙方的裝備實在是相差不小。


    對方清一色都是馬刀在手,莊民則都是耕具,即使是訓練有素的老兵,以簡陋的農具應對敵方精良的兵器,那也是十分吃力。


    而且敵方人數不少,看當下混亂局麵,對方絕對不下於百騎。


    也幸虧歸雲莊不是一般的村莊,否則百騎夜襲任何一個普通村莊,那必將是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


    這些騎兵除了見人就砍,顯然還成心要將莊子摧毀,眾多蒙麵騎兵手持火把,如蝗蟲般散落在莊內,向木舍投擲火把,引得莊內南邊這一片大火成片。


    好在婦孺都迅速往農莊中間的石圈跑去,而老兵們則是及時出現堵截騎兵追擊,所以莊內的婦孺倒是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害。


    傅文君衝進人群之中,那邊與敵騎廝殺的老兵們頓時士氣大震,魏長樂本想過去助戰,還沒跑出幾步,夜色之中,一人縱馬衝來,火光之中,竟發現那人麵上戴著猙獰的青銅麵具。


    戰馬如飛,直衝過來。


    魏長樂本待故技重施,待戰馬靠近然後迅速閃躲,再趁機一拳打向馬首。


    但那人顯然猜到魏長樂的用心,戰馬尚有幾步之遙,青銅麵具人竟然從馬背上騰身而起,就宛若鷹隼般飄過來,兜頭照著魏長樂一刀便砍了下來。


    刀風烈烈,攜著淩冽殺意直斬而下。


    魏長樂瞬間就知道對方絕非泛泛之輩,幾乎是下意識向後連退幾步,剛好踩在一堆積雪上,差點滑倒。


    那人一刀砍空,卻沒有絲毫遲鈍,足下一點,在魏長樂後退之際,如影隨形,身體前欺,手中刀斜揮起來。


    對方出刀迅速,不給魏長樂絲毫喘息之機,刀風也讓魏長樂知曉此人的身手了得。


    眼見得那馬刀斜揮而上,卻是要往自己的脖子上劃過來,情急之際,魏長樂腳下卻猛地一挑,地上的積雪被踢起一片,其中一團直往那麵具人的臉上打過去。


    刀光閃動,那麵具人似乎是有意顯擺自己的身手,雪團在刀光中四散分開,如同一個個小米粒。


    也就是這一頓之間,魏長樂終於緩了一下,卻並沒有趁機閃躲拉開距離,而是一咬牙,右手握刀,斜砍過去。


    他記憶中隻有軍中刀法,沒有太多變招,刀法很容易被看破。


    但獅罡神力在身,刀法雖然簡單,卻更顯幹脆,一刀劈出,確有開石斷金之勢。


    那人卻早已經抬臂揮刀,“嗆”的一聲,擋住了魏長樂大刀。


    兩刀相擊,雙方的手臂都是劇震。


    魏長樂甚至感覺虎口一陣酸疼,也幸好他緊握大刀,否則對方這一格擋,很可能就是這一震便讓自己大刀脫手。


    那人手臂也是劇震,卻也是穩穩握刀。


    魏長樂心中也是吃驚,他這一刀全力以赴,力道驚人,換做普通人肯定是抵擋不住,但此人不但抬刀擋住,而且握刀極穩,由此可見,此人不但刀法了得,而且內力也是不弱。


    對方麵具下的雙眸也是顯出一絲驚訝,但瞬間消失,輕笑道:“果然有些力道,難怪一拳能擊倒一匹戰馬!”


    “你們是什麽來路?”魏長樂手臂聚力,大刀下壓,目光冷峻。


    “魏長樂,我為你而來!”那人怪笑一聲,低聲道:“能親手斬殺魏家老二,我這刀法也沒白練。”


    他竟似乎確信定能斬殺魏長樂。


    魏長樂心下一凜。


    騎兵夜襲,他本以為這些人是衝著歸雲莊而來,但聽此人言辭,竟似乎是衝著自己來。


    也就是說,這夥人知道自己的行蹤。


    由不得他多想,卻見得對方手腕外翻,那把刀竟是順著魏長樂刀身滑動,順勢要攻魏長樂的胸口。


    魏長樂幾乎是瞬間作出反應,手腕翻動,刀身依舊貼住對方的刀身,手上發力,已經改變了敵刀方向。


    那人“咦”了一聲,顯然是沒有料到魏長樂會有這一手,並不遲疑,再次變招。


    他變招極快,意圖創造機會攻擊魏長樂要害。


    如果是白天,對方如此變招,魏長樂倉促之下還真不知如何應對。


    但如今他對遊絲刀法中的纏字訣奧義銘記在心,不但得到傅文君的詳細講解,也在傅文君配合下演示過。


    雖說還是初學,十分生疏,但生死關頭,卻是牢牢記著刀法要義。


    對方顯然以為很輕鬆就能解決魏長樂,變招之後,竟發現魏長樂的大刀死死貼著自己的刀身,一時間竟然甩不開。


    一旦沒有空間,就根本不可能施展殺招。


    他連續變招,卻怎麽也擺脫不了,眸中顯出詫異之色,失聲問道:“這.....這是什麽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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