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蓯蓉想到這裏,心一陣絞痛,後悔沒有護好羽衡。


    若那時把羽衡與兄妹倆分開,就不會有後來的一係列事情。


    繁縷說得對,沒了生意,真的就活不下去了麽,非要犧牲兩個孩子去成全。


    是啊,想我蘇蓯蓉這一生,高齡生下羽衡羽涅兩個孩子。


    憑什麽要委屈他倆,讓別人的孩子快樂。


    羽衡已經背負上,一生都抹不掉的恥辱與汙點。


    當時處理那件事時,身為母親,她不糊塗,心眼透亮,相信絕不是羽衡錯在先。


    但做為後母,她隻能忍痛把羽衡推出去,維護別人的孩子。


    那時認為自己大度,如今看來是錯了,徹徹底底地大錯特錯。


    隻可惜一切已成定局,腸子悔青也無用。


    如今自己又讓羽涅失去心愛之人,陷入悲痛...


    “羽衡,羽涅,媽太自私了,做為一個母親,卻沒能護好你們。”


    蘇蓯蓉淚流滿麵,陷入深深的自責與悔恨。


    “蓯蓉,你在外麵麽?”


    裏間傳來顧世勳的問話,蘇蓯蓉迴過神,扯出抽紙擦掉淚痕,進到裏間,在病床前坐下。


    “世勳,感覺怎麽樣,想吃點什麽嗎?”


    “蓯蓉,我倆好久都沒聊過天了,每次都是說生意或工作上的事。


    瞧你這眼睛,紅紅的,剛哭過麽?”


    顧世勳牽過蘇蓯蓉的手,握在掌心裏,指腹有一下沒一下,摩挲著她的手背。


    他臉色依舊蒼白,清俊的眉眼,染了一絲笑意,音調輕緩,溫柔裏縈繞著百般寵溺。


    “不是,剛眼睛發癢,揉了揉。”蘇蓯蓉腹誹著,想掩飾過去。


    心裏有股暖流湧動,掛著絲絲縷縷的甜,世勳好多年都沒用這種語氣,與自己說過話。


    蘇蓯蓉一時還不適應,臉上漾起一抹少女才有的嬌羞。


    “唉,我倆都是老夫老妻了,我還不了解你麽。


    定然是被羽涅,那孩子給氣得。


    這孩子的性格,不隨你,也不隨我,像你爹,認準的事,九頭牛也拉不迴。


    你看你爹,都娶妻生子了,出家修道的執念,卻始終都未曾變過。”


    “那倒是,他老人家年輕時,脾氣就挺強。”


    蘇蓯蓉“ 噗嗤”一下笑出來。


    “嗬嗬,現在不生氣了吧!”顧世勳輕輕拍拍蘇蓯蓉的手背。


    “嗯,不氣了,世勳,我倆好久都沒這樣聊過天了,以前開口閉口,三句話都離不開工作。


    這樣聊天才像家人,讓人心裏踏實又溫暖。“


    “嗯,我也有同感,以後在家裏,我倆就少談或不談工作。


    孩子們已長大,我們也該放手,讓他們來撐起這份家業。


    你爹雖然強,但他在道術修行與相人方麵,確實也很厲害。


    羽涅在道觀長大,得到了他老人家的真傳。


    以前呐,我總是擔心這孩子會隨他姥爺,出家當道士。


    沒想到他卻繼承你的衣缽,成為一名大夫,還與你當年一樣優秀。


    更讓我驚奇的是,他一眼就相中繁縷這丫頭。


    兩人分開幾年,再未相見。


    竟還能在川藏線的旅途中巧遇,並且一起經曆了,那麽多神奇而曲折的事件。


    這是他倆的緣分,我們要相信羽涅這孩子的眼光。


    繁縷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丫頭。


    她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在相術方麵可一點也不比羽涅差,能識破悟通許多事。


    羽涅與她在一起,也算是相得益彰,彼此能成就對方。”


    “可是,繁縷是鄉下丫頭,家裏負擔也重,還有兩個弟弟,與羽涅門不當戶不對。


    現在兩人還年輕,沒有拖累與負擔,以後有了孩子,必會因為錢的事,出現各種矛盾。”


    蘇蓯蓉依然是不放心,做父母的,哪有不想孩子過得好。


    就算繁縷再好,也要被原生家庭所拖累。


    羽涅這孩子從不肯要家裏的一分錢,僅靠他那點工資,怎麽彌補得了,繁縷家裏的窟窿。


    “你呀,就是一個瞎操心的命,繁縷的小說寫得不錯,這幾年照顧她外婆,全靠這份收入來生活。”


    “那宋家...”


    “退了吧,我們不能剜肉補瘡,讓外麵好裏麵爛。


    隻要羽衡的事了斷,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兩個孩子知道該怎麽去處理,我倆就負責穩住大局就好。”


    話說羽涅這邊。


    離開蘇蓯蓉,徑直去了陳院長的辦公室。


    敲敲門,沒人應,但裏麵亮著燈。


    又敲,“進來。”


    屋裏傳來招唿聲,語氣透著怪異,就像人在奮力奔跑後,馬上開口說話的那種。


    羽涅推開門,陳院肥胖的身子,堆在老板桌後的真皮沙發椅裏。


    不過他不是靠椅而坐,而是正襟危坐,圓圓的肚子與桌沿緊貼,藕節般的雙臂放在桌麵。


    嚴肅的目光,透過眼鏡的玻璃片,投視到羽涅臉上。


    圓臉紅暈未褪,“地方扶持中央”的幾撮毛發,濕漉漉粘在額前。


    “陳院,你感冒了麽,吹著空調還在冒虛汗。”羽涅隨口問道。


    “誒,我不是最近在減肥嗎,剛從跑步機上下來。”


    陳院抽出一張紙巾,抹上額頭。


    “唉呀,陳院,你都這個歲數了,還減什麽肥。


    好多毛病就是減肥,減出來的。


    依我看,你這身材就剛剛好,坐著似菩薩,走路似金剛。


    有氣質又顯年輕,你看王副院那精瘦模樣。


    他年齡比你還小吧,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個小老頭。”


    羽涅說著,坐上老板桌的一角。


    順手從桌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用火機點燃,“吧嗒吧嗒”抽起來。


    也不能怪羽涅,眼裏無領導,陳院長平時也很隨便,至少對他們幾個主任是如此。


    當然他對醫院裏,看得上眼的,能拿捏到的,漂亮女護士與女醫生,也同樣很隨便。


    但此隨便非彼隨便,字同而意卻不盡相同。


    前者可以小範圍傳遞,比如陳院今天到我辦公室,抽了煙,聊了一下午的小黃段子。


    後者卻隻能意會,不可言傳。


    一傳,那好,季度獎金沒了,明年要想漲工資,一個字“難”。


    比如現在,陳院的眉毛抖了抖,抿著臘腸唇,憋著一口氣,臉上雖顯痛苦,但眸眼裏卻燃燒著愉悅的焰火。


    “羽涅,你是來這裏閑聊麽,我現在手上還有工作處理,你改個時間再來。”


    陳院憋著氣,控製著不穩定的語速,一本正經說著,想把羽涅打發走。


    “別改時間,我也很忙,找你確實有事,見你的煙好,忍不住就抽上一支。”


    羽涅起身離開老板桌,手指夾著香煙,轉身就在桌子前麵的靠椅坐下,大長腿一抬翹起二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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