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這殺豬場以前是個亂葬崗,大饑荒時餓死的人都摞在這裏集體掩埋。自然,這又是鎮上最佳鬧鬼的另一塊匯聚陰氣的寶地。


    以前這豬場上養著幾隻兇猛的大公雞,卻不是用來殺的,因為雞在太陽升時打鳴,屬於極陽的生物,能驅邪。


    邪有沒有驅掉不清楚,這群雞倒是經常驅我們。


    f4一到那殺豬場附近玩,幾隻公雞像打了雞血似的衝出來追著人啄,大人說它們不是打了雞血,而是吃了蜈蚣,蜈蚣毒侵入了雞腦,迷失了它們心智,它們不但不怕人,還跟著人追。


    有一次尹德基在殺豬場旁邊拉野屎,拉到**之時,隻覺菊花一陣劇痛,迴頭一看,一隻大公雞正直著脖子拚命啄他屁股,嚇得這廝提起褲子落荒而逃。


    然而,我自始至終沒有搞懂一件事,佛說眾生平等,這殺豬場不知道殺了多少頭豬、牛、驢,也沒聽說過這些動物變成的鬼要索命的,難道隻有人類才算高級動物,才配有靈魂?


    走出殺豬場,一摸額頭,冒了層冷汗。


    我立即撥通了周伯的電話,告訴他發現的重要線索。


    半個小時後後,周伯、文武、我和幾個警察在鎮上的派出所碰麵了。


    我將目睹宋天明父子燒毀衣服的事情敘述了一遍,並摸出那片沒有被燒掉的袖子。


    文武一把抓過去,還沒仔細辨認,便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掩麵痛哭。


    旁邊的人都去攙扶他。


    來到宋天明家,這兩爺子已經睡了,他家那隻得了癩皮病的醜哥在屋簷下咧著嘴嗚嗚叫看,周伯對著它大吼一聲:“你這燒臘,滾進屋!”


    那狗一哆嗦,像受了委屈的娘們兒似的嚶嚶地鑽進柴房去了,不出聲了。


    兩爺子好像知道有人來,我們還沒敲門,裏麵的燈已經被亮。


    “那麽晚了,是誰啊?”宋天明在屋裏問。


    “派出所的周老頭兒。”周伯說。


    “哦,周伯啊,您老先等一等。”


    過來片刻,門開了,宋天明穿著大褲衩和背心走出來。看到眼前的一群人,也不驚訝,問:“你們先進來坐,喝兩口茶噻。”


    周伯平靜地說:“天明,也沒什麽事情,這麽晚來找你,是想讓你和剛子跟我們迴去來聊一哈呢……”


    這時宋金剛也出來了,看著眼前的人問他爹啥事兒。宋天明說沒啥事兒進屋待著去吧。


    文武控製不住情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將上去把宋天明撞倒在地,隻聽一聲悶響,兩人抱在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文武發動攻擊的瞬間猶如一條偷襲獵物的眼鏡蛇,我們都沒反應過來。


    宋天明雖然人高馬大,一身魔鬼筋肉人的蠻子肉,文武這胖子質量也不輕,慣性大,加上後者毫無防備,被撞得失去了重心。


    文武跟宋天明扭打在一起,狂唿著:“你還老子的女兒,還老子的女兒!聽到沒有!”


    眾人連忙衝上去將他們拉開,失去理智的文武兩隻手抓來抓去,幾個人才按住他。


    宋天明一臉的鎮定,似乎早料到了這一幕將要發生。他慢慢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灰,看到眼前的狀況,知道無法再隱瞞什麽,對裏屋吼著:“剛子!走!跟周伯他們走一遭!”


    大家街坊鄰裏的,所以這次談話沒有審問的痕跡,就圍坐在一起聊。文武滿臉通紅,被兩個警察拉著,他喘著粗氣,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宋天明。


    談話持續了大概一個小時。作為唯一的目擊證人,我參加了這次談話。


    一開始宋天明本來要說話,宋金剛止住他說:“爸,事情都因我而起,我最清楚前後的頭緒,讓我來說吧。”


    “那剛子先說吧。”周伯開口。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晚上我幫劉芸家幹完活兒,跟劉叔叔喝了幾杯,我想離家近,喝幾杯騎摩托車也沒啥大事兒,以前也這麽幹過,沒出事,就麻痹大意了噻。吃完晚飯出來,沒想到一出門那涼風一吹,頭暈乎乎的。我到屋後去騎車,看到那草叢裏有團黑乎乎的東西在動,我開始以為是什麽野獸,想去嚇一嚇,結果那蹲著一個人,嘴裏嘰嘰咕咕念著什麽,像廟裏的和尚在念經。那人突然蹦起來推了我一把,我腳下一下踩空了噻,摔倒了。”


    宋金剛摸了一下額頭,繼續說:“我大罵這龜兒子,站起來後一看那地兒,這個人在挖坑埋什麽東西,我就奇怪了,大晚上黑燈瞎火的,這家夥在劉芸家屋後麵埋什麽玩意兒?湊過去拿起來一看,是件小女孩的衣服,我打燃摩托在燈光下仔細看了看,頓時酒醒了大半,這明明是小文文的衣服,以前看到她穿過這件。心想,剛才這狗日的在這裏埋小文文的衣服,肯定跟她失蹤有關係,便朝他跑的方向追了出去,可四周黑乎乎的,啥子都看不見,這賊娃子早跑遠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文武在旁早已坐立不安。


    “文叔叔我騙你幹啥子噻!大家都對門對府的這麽多年了,騙你還有啥子意思噻。”宋金剛提高音量,語氣堅定。


    “有沒有看清這人的模樣身材?”文武聽宋金剛這麽一說,怒氣稍微平息了一些。


    “當時暗得很,黑燈瞎火的,你也曉得,我又喝了點兒,二麻二麻的,真的是沒看清楚啊。”


    “你喝錘子啊喝酒,你狗日酒駕曉得不?”文武說著又要衝著宋金剛揮舞拳頭,被別人拉住了。


    周伯發話了:“小武你先克製點噻,讓剛子說完。”


    宋天明接過話:“後麵的事情我知道,我來說吧。剛子急匆匆地衝進殺豬場,一頭大汗,我說你龜兒子慌個啥子。剛子把逮到那個人埋衣服的事情說了一哈,我拿過那小女孩的衣服一看,確實是小文文的,當時我就害怕了,怕被人看到我們不清不楚,說不明白啊,我一糊塗,就覺得把衣服燒了。心想這個賊貨怕是想嫁禍於劉芸他們一家,我就想先把這衣服處理了噻,第二天再去劉芸家裏說明情況,讓他們注意一點。”


    宋金剛說:“大致經過就這樣的,小宇也看到了。”


    “你們燒毀這衣服前,有沒有在衣服上發現血跡什麽的?”一個來協助的警察問。


    “沒有,幹幹淨淨的,啥子都沒有。”宋天明迴答。


    文武慢悠悠地說:“這件衣服,確實是文文失蹤那天穿的,哎,這一切都怪我疏忽,怪我!怪我!怪我!”


    文武說著拚命用手錘自己的額頭,眼淚止不住往外流,周伯和其他幾個人連忙拉住他。


    周伯安慰文武說:“這個狗日的膽子這麽大,把小文文的鞋子、衣服埋到小宇和劉芸家背後,我猜測第一,這人跟小宇和劉芸家以前有過節;第二,這狗日的是在挑釁我們,看著我們拿他沒辦法,束手無策,他高興。文武,你先不要激動,目前一切線索有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小文文極有可能不存在生命危險,明天我們加大調查力度,再次挨家挨戶走訪。”


    周伯又轉身對一個協辦警察說:“馬上告訴縣裏麵,這幾天從橋邊鎮出去的車輛,無論是什麽轎車、貨車、馬車,都要一一清查,要跟老子查得清清楚楚,油箱裏不要放過。”


    那警察答應了,馬上去了另外的辦公室打電話。


    憑宋天明父子的一家之言,自然無法完全排除嫌疑,周伯安排了人盯著這兩爺子。


    從警察局出來,往家裏走,周伯追上來說:“走吧,小宇,我送你迴家,順便聊聊。”


    “謝謝周伯。”


    “今天晚上的事情你有啥子想法媽?”周伯麵色凝重。


    “我倒相信他們兩爺子說的話,我覺得基本可以排除他們作案的嫌疑。您的意思呢?”


    “嗯。”周伯若有所思,“這些話我隻跟你說,這裏曾經流傳著一種黑暗的巫術,改革開放前十分流行,這巫術出自一本叫《黑水經》的奇書,現在這本書已經找不到了。這種黑暗巫術是這樣的,有的仇家為了報複,把剛剛冤死的人的貼身用的東西,埋在別人屋後,把陰氣和晦氣帶給那家人,那家人就會走厄運,輕則大病不起,重則家破人亡。現在懂這個巫術的人已經不多了,也沒有誰玩這種下三濫的把戲整人。但今天發生的事情讓我非常擔憂,剛子說那人在劉芸家屋後埋小文文的衣服,還在念經,又想到埋在你屋後那個紅鞋子,我隻怕小文文已經……”


    周伯說著幾乎帶著哭腔,以前從未見過他這麽悲傷。


    我一時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便說:“周伯放心吧,小文文一定沒事。”


    說完後心涼了半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京夢未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九首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九首詩並收藏北京夢未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