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古代文學先秦史的是一個40多歲的未婚女聖鬥士,北大中文係博士畢業,留著齊耳短發,一副短小精幹的模樣。從幼兒園一口氣讀到博士,長期雄踞班級第一學霸位置,畢業後進入高校任教,無丁點兒社會經驗。


    研究文學的女人到了一定境界可能分不清虛擬和現實世界,跟練武的人到了出神入化的層次相似,比如風清揚和掃地僧,他們隻能隱居在小空間不問世事才能生存。


    此女博士長期單身,直接導致了她身體的內分泌失調——每周臉盤子上都會在新位置冒出一個青春痘,抗議她的寂寞。她說因為辣椒吃多了。我們知道,那是因為缺男人缺的。


    她眼睛賊亮,不管談戀愛的坐在多隱秘的座位偷偷摸摸卿卿我我她瞟一眼準能發現,發現之後她不指名道姓,因為此女深諳《詩經》的“賦比興”的手法。


    所謂“比興”,就是指桑罵槐。


    她先言他物,從她以前的同學講起。說她以前有對兒同學,上課下課談戀愛膩死膩活的不認真學習,最後男的迴老家殺豬去了,女的迴家撿煤炭去了。


    雖然沒有誰考證她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但偷偷摸摸卿卿我我的同學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索性不來上她的課了,找個安靜的地方放肆地卿卿我我。


    她講《詩經》忒沒勁,講到《鄭風?褰裳》時,無性經驗的現實明顯限製了她的發揮: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思我,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她卻保守地這樣解釋:你要是愛我思念我,就提起衣裳趟過溱河。你要是不思念我,難道就沒有人喜歡我?輕狂的小子呀,狂妄又笨拙!你要是愛我思念我,就提起衣裳趟過洧河。你要是不思念我,難道就沒有男子喜歡我?輕狂的小子呀,狂妄又笨拙!


    很明顯這是首淫詩,道貌岸然的人卻把這首詩裏的“也”“且”解釋為語氣詞。如果還原我們祖先性開放的語境便知,“也”“且”根本不是語氣詞。


    在《說文解字》中,“也”字歸於“人”部:“也,女陰也。”“且”,表示男人的**。這裏“裳”在古漢語裏也不是指衣服,而是“小衣”,也就是“內衣”的意思。至於“褰裳涉溱”和“褰裳涉洧”,完全是xxoo的一種象征,提起“下衣”明顯是**的序幕。全詩體現了《詩經》典型的“賦比興”手法。


    因此,這首詩該這樣解釋:


    帥哥啊,如果你真的想我,那趕快來溱河邊跟我打一炮吧。如果你不想約,難道姑娘我就越不到別的小夥子了嗎?你個傻逼,你狂個**和**啊!帥哥啊,要是真的想念我,就趕快來洧河邊跟我打一炮吧(弄不好還是野戰)。如果你不想跟老子約炮,姑娘我難道沒有其他備胎可以約?你個毛頭小子,你狂個**和**啊!


    我這樣跟袁正解釋,他聽完後,敬仰地望著我說:“我靠,大作家,要是你去講課,估計這得堂堂爆滿,聽著娘們兒唧唧歪歪真沒勁兒。”


    參加院隊籃球隊的選拔,發現男的人前瘋太多,有女生在場邊觀戰時,跟打了雞血各種耍酷賣弄風騷。女生一走,一個二個跟霜打過的茄子蔫兒吧唧。籃球在我心中是種神聖的信仰,他們用籃球泡妞的做法在我看來侮辱了籃球。


    選課,發現學校的網絡如同100歲的中風老人,隨時癱瘓。選一門課跟買春運火車票似的,需不斷刷屏20年。


    找教室上課,發現學校的建築設計得比迷宮還要複雜。有個女生方向感不怎麽樣,走懵了迷失在樓道裏哭到了半夜,最後想到打110才被警察叔叔救出來。


    晚上去圖書館窩到淩晨,開學之後每天過得還算充實。文科大學的圖書館24小時不打烊,還供應咖啡小吃,對於我來說跟天堂無二。


    經常在圖書館看到室友楊塵君抱著大部頭的經書看得津津有味。我問他:“楊和尚,其實我挺敬畏你這樣的人,跟你一比我們天天拉出來的屎尿都比你拉出來的俗。”


    他被逗笑了,合上書謙虛地說:“理事圓融,雅俗同歸,到倒是敬畏你們凡事都想得開。”


    其實我更擔心他哪天玩高興了扔下他農村的父母和幾十頭肥豬剃度出家。


    後來又想我去擔心這事幹嗎,人家很享受自己的世界,並在追求他希冀的境界。同樣,袁正也沉浸在他的名車美女的世界無法自拔,每周換一個妞,而且泡妞的方式不斷翻新。


    999朵紅玫瑰擺心形加紅蠟燭,遙控飛機載著鑽戒直飛女生陽台,各種方式都玩過了。


    當然,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吃他這一套,不少女生對他相當厭惡——什麽玩意兒,家裏有點錢就嘚瑟成這樣,姐不吃你這一套。


    有一次,一計算機學院的學姐被他攔在女生宿舍樓下,當時他靠在他的法拉利跑車前手握99朵藍色妖姬,一副優越王子的表情,一大堆女生用羨慕嫉妒恨的眼光看著女主角,期待下麵浪漫的劇情。


    結果女主角對她伸出了中指,憤然而去。


    氣得他迴宿舍大叫,玫瑰花扔了一地。


    這個女主角就是方笑。後來我問方笑為什麽做如此犀利的動作。


    她說:“想給這孩子一點教訓,順便彰顯文科大學的女權思潮。”


    袁正跟哭喪似的,對我說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奇恥大辱,一世英名居然栽在這個妞身上。


    他問我:“方笑這種妞該怎麽泡?支個招唄,大才子。”


    我說:“我覺得嘛,你多看幾本書,提升一下素養,說不定有機會拿下。”


    當時袁正還真來勁,當天晚上就跟著我去圖書館看書,找了一大堆外國名著堆桌子上。


    這廝手裏翻著書,眼睛卻到處看,跟一賊似的。看到前凸後翹的姑娘立馬激動得前仰後合,典型的性癮患者。我覺得他沒治了。


    到第二天,便把看書的事情丟到九霄雲外,到三裏屯酒吧玩到兩三點才迴宿舍。


    沒過幾天,看到宣傳欄貼出了《潮》招聘新人的宣傳海報。我準備了一份簡曆,將以前發表過的文章都複印了一份,裝文件夾裏。


    麵試地點設在文學院的一個教室裏麵,一到那裏,瞬間石化。隻見一大堆黑壓壓的人頭擠在門口,我想這又不是招公務員,至於嗎?看來《潮》的影響力還真不是蓋的。


    麵試官一共三個人,一個是文學院的老教授,姓莊,研究現當代文學的。一個是主編方笑,還有一個是副主編朱真。


    幾分鍾後出來一個維持秩序的阿姨,要我們準備好簡曆,排成一隊。一排下來,尾巴居然甩到了走廊另一頭的洗手間。


    我再一看這哪是麵試,分明是才藝表演。拿吉他、小提琴、笛子、薩克斯、手風琴的都有。有一個絡腮胡居然穿著禮服隆重登場,提著把小提琴就上來了。


    這哥們兒先謙虛了一下,說拉得不好,請包涵。他倒愛說實話,那聲音猶如厲鬼索命般讓人毛骨悚然,但沒有人願意掃他的興。


    先後演奏了《前奏與快板》《陽光照在塔什庫爾幹》《xj之春》《梁祝》《流浪者之歌》,終於,他將要表演莫紮特g大調《弦樂小夜曲》時,被方笑叫住了。麵試的人都把方笑當成救命恩人。


    我尋思,雜誌麵試而已至於把自己終身所學都拉出來嗎,做人能不能低調點。麵試到後來麵試官也累了,這樣下麵試到大年三十兒都結束不了,之後表演樂器的統統取消。


    輪到我了,絲毫不緊張。遞上三份簡曆,並把以前發表的文章呈給麵試官看。


    方笑一如既往地知性,跟從沒見過我一樣。她說:“先介紹一下自己。”


    我介紹完後,莊教授問我:“看你寫這麽多文章,為什麽而寫呢?”


    我說:“非常年代,美學家高爾泰先生在夾邊溝接受勞動改造時,仍然無法停止思考和寫作,他的言行在當時無異於玩火。他後來迴憶說:‘除了玩火,我找不到同外間世界、同自己的時代、同人類曆史的聯係。我需要這種聯係,就像當初需要寂靜與孤獨。寫起來就有一種複活的喜悅。’我深深理解這種‘玩火’行為的喜悅感,它根植於人性深處,是股不可摧毀的**。就是這股**促使我寫作。”


    莊教授滿意地微笑著點了點頭,冷美人方笑仍然麵不漏任何表情和信息。


    近距離看到副主編朱真,跟傳說的一模一樣。鼻毛發達,鼻孔裏麵施過肥,長出了兩根麥穗,見到便想問一句:“哥們兒,為什麽不剪剪你的鼻毛?”我忍住了沒問。


    他正一臉不屑地翻著我的文章,問:“你文章的觀點你覺得能代表誰嗎?”


    我朗聲說:“我不代表某個群體,我所有的發言僅代表自己。我自己愛做的事,說愛說的話,並在自己的經驗內認定這些事和話對親人、土地、空氣、自由是某種正義的伸張,這便構成了我寫作的全部價值和對理想的所有憧憬。”


    莊教授又是意味深長的微笑,似乎在給我鼓掌。


    朱真打著讓我極度反感的官腔說:“我告訴你吧,你誰也不能代表,你就是發發牢騷而已。而且作為我個人來講,是很不喜歡你這樣的文章風格,你這樣的作者我見多了,太不自量力。我建議你以後別寫了,浪費筆墨。”儼然像領導在訓斥手下。


    我意識到這越來越不像麵試,而像審訊。


    大學學生會和某些社團的幹部絲毫不亞於技術官僚,學生社團裏那些頤指氣使的學生幹部比蒼蠅還要卑微,年紀輕輕便學會了爾虞我詐,這是某種文化對人的異化。


    後來我親眼目睹了這些人為競選而實施的暗箱操作,更加堅定了不與這類人謀的信念。再到後來,我發現,象牙塔的肮髒和可怕,何至於此。


    麵試到尾聲時方笑臉色不好看了,想來是對朱真文人相輕的雞腸小肚有怨氣。


    她說:“就這樣吧,我們大致了解你的情況了。簡曆我們留著,等我們的消息。”說完千嬌百媚地莞爾一笑。


    據說這叫朱真的在某某日報上發表過幾篇評論文章,自食才高八鬥學富五車,李白、蘇軾的文采都屈曲於他,拽得不得了,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裏。


    我找到他那幾篇文章,看了一點差點把昨晚吃的魚香肉絲吐出來,立即把報紙扔到了垃圾桶裏。


    中國傳統讀書既**又自恃清高,幹盡偷雞摸狗、尋花問柳的壞事,還覺得自己握瑜懷瑾、冰魂雪魄,純潔得不行,文章牛逼得不行。


    先前聽人說,他是某報社社長的兒子,雜誌社的人暗地裏都叫他真豬。


    麵試完後走出文學院,聽到旁邊兩個男生在討論剛才的麵試。


    一個說:“這女主編太性感了,叫起來一定浪啊,麵試那會兒哥下麵一直硬著,真想把她按在桌子上狂幹一番。”


    另一個人更加**地說:“我操,東京熱教師係列嗎?我喜歡。”


    萬物生長的燥熱季節,意淫仿佛路燈的曖昧光線,再亮,但那終究不是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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