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逼近的特征:第一,學生撕書發神經;第二,老師天天搞傳銷。講台上,每時每刻都有唾沫橫飛、激情四射的演講,傻得人看了心慌。


    梁雲蛇一邊用手梳著他那傻氣十足的一九偏分發型,一邊宣傳著他的高考衝刺補習班,一千元每個課程,報了四個課程可以打八折。


    耿浩說,去你媽的補習班,畢業了我們拿麻布口袋罩著這貨揍一頓吧,天天要學生家長錢財和禮物,恬不知恥。


    我表示同意。


    付文心扭過頭。我以為她會說我們這些慫逼怎麽這麽暴力,就不能文明點嗎。


    結果她說,給我留一個出拳的地兒。


    我仍然有一半活在清新的世界。有位作家說過,孤獨是籬笆,有籬笆才有自己的園地。看到師生不務正業,想到五四時期的他們,突然獨自黯然傷神。


    高考前一天,我拖著疲態的身軀從學校出來,走到校門口聽到口哨聲,循聲望去,於越這廝正將雙手放在褲帶子裏,腳打著節拍。


    一如既往的邪調,隻是皮膚黑了很多,臉色滄桑了一些。


    我說:“我真以為你被外星人拐走了。”


    他說:“你不會還沒**吧?”


    “一如既往的處。”


    “大學裏處男找不到女朋友。”


    “那找男朋友。”


    “哎喲,我擦,還真沒看出來你好這一口。”


    我說:“滾蛋!老子跟你扯淡而已。”


    說完我們哈哈大笑。


    他說這一年他徒步去了yn、hn、xz、qh。


    有一次露宿荒野,差點被一長頭發的大漢強暴,一輛臨時路過的警車把那大漢嚇跑了。還有一次被毒蛇咬了,自己把傷口切開放了血才撿迴條命。


    他曾在yn的大峽穀邊仰望飛鷹撒野,在渾濁的大渡河邊看著河上無止境的漩渦思考人生。


    他在xz買的避孕套都是大師開過光的,但卵用沒有,做的時候套子四崩五裂,最後這姑娘拿著試孕紙讓他負責。


    他隻好把全部積蓄拿去讓那姑娘把孩子做了,隻差沒把那條穿了五年的破內褲當了湊錢給她。


    他目睹了人世間的秘密,跟很多姑娘上了床,傷了很多姑娘的心,讓幾個姑娘打了胎,然後又迴到了這裏,像鱖魚最後都會巡遊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一樣。


    我抱著真誠的態度批判了這廝的混亂私生活,並為那些不幸的女性祈禱。


    於越就是這樣的人,天塌下來都不可能聽誰的說教。我預感他以後會死在女人身上,精盡而亡,作為他殘害了那麽多小生命的代價,所以我也不打算說教。


    他說高考之前來鼓勵我一下,說以後來bj看我。


    我說:“我真心希望你別來看我,你泡你的妞,我單我的身,我們倆不是一道上的,怎麽樣?”


    他邪邪地說:“你的個人問題沒解決我能不管你嗎?再說當年我們還是籃球隊的ok組合,牛逼得不行,我們怎麽能分開?聽說bj的妞風騷得很,她們都在等著我呢。bj將為我叉開雙腿!”


    “bj會讓你陽痿,然後一腳將你踢走。你說我怎麽會認識你這樣的惡棍。”


    “拉倒吧,我懂你,你也一騷客,愛裝逼罷了,喝了點墨水,腦門被豆腐渣塞住了,你可能不知道,其實呢我們完完全全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懂個屁。”


    他淫笑兩聲後拿出一根煙劈裏啪啦地抽起來,知道我憎惡煙味,故意湊過來噴老子一臉。


    於越永遠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正如他出現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說去買煙讓我先走。


    我走了很遠後迴頭發現他沒有走,站在原地傻傻地看著我,我對著他伸了伸中指,他又傻傻地笑了一笑。等我再迴頭時,他已不見蹤影。之後,處於徹底失蹤的狀態。


    我是有多麽不想用這兩個字——青春。那個縣城的天空由於焦化廠的滾滾濃煙,老是蒼黃蒼色,像屎的顏色。


    學校外麵的電線杆上,布滿了牛皮癬廣告,治療陽痿的“印度神油”,治療脫發的“黑澤明”。


    所以一當我想起青春,總是錯覺青春也是屎黃屎黃的,漂浮著各種廉價的小廣告。


    “青春期仿佛一碗酸辣粉,又酸又辣。”尹德基曾在作文中寫過這句話,引以為傲了很久,以後我們沒少拿這句話諷刺挖苦他。


    於越說:“青春,等於活塞運動。”


    於我,青春像火與冰的煎熬,食草男人格與食肉男人格在身體不停碰撞,令人焦頭爛額。


    青春,矯揉造作的一個詞語,總是和年幼無知、叛逆無力密切聯係。


    這正是人精力最好夢想最多,卻沒有資本去消耗精力和追逐夢想的時刻,結局,隻能是在絕望中**,最後在現實的土壤裏開出朵惡之花。


    人們賦予了這個詞語過多的幻想,看破這紛紛擾擾,青春的迷茫無非跟中年的頹廢、老年的無望一樣,充滿了孤獨、混亂與絕望。


    從生物學角度看,青春期的打雞血,是荷爾蒙的分泌,身體中蛋白質、糖和脂肪等物質的代謝與水鹽代謝而維持**平衡的生理活動。


    青春期,猶如一個冗長的噩夢,在夢裏,身上背著一塊巨石,所有**都積攢在心窩裏,找不到突破口。


    醒來後,我找到了疏通的關鍵所在——個人的身體狂歡。


    弗洛伊德又來作怪,他認為這種本能是一切本能中最基本的內容,愛情不過它的一種表達或升華。


    他甚至毫不留情地帶著濃重的中世紀家長的作風表示,**的滿足是一種反社會行為,使得個人與社會對立,並放棄與他人的聯係。


    按照弗洛伊德的說法,高考之前那段騷情濫觴的歲月,我整個就一反社會分子,該受淩遲之刑。


    我幹盡了“反社會”的勾當,以這樣的方式反抗身邊的一切,所有的叛逆與不滿都化成體液射了出去,消融在紙巾上和空氣裏。


    年少,似乎注定要經受一種壓在石頭下的磨礪,那叫望斷天涯路。多少年後,我仍然不解那些傳說中的隱士生活,我承認我是俗人。上帝給你的身體之前已經上了發條,那就是**。


    但是,我也會懺悔彷徨,捫心自問,特別是想到前排女生的那張臉,我的罪惡如同點上了酵母,迅速膨脹。


    我想到了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貴族學校裏的孩子,那時,學校將**視為犯罪,他們這樣治理這種犯罪,讓雞跟犯戒的男生搞,他們寧願學生跟雞搞,也不準他們自己搞自己。


    這種將**視為洪水猛獸的文化可以追溯到中世紀的歐洲,歐洲人天生是商人,有假道學家看到了商機,開始賣戒**的藥。


    此藥價格昂貴,平民百姓根本吃不起,但文藝複興之後,這藥賤到了9塊9包郵的檔次。


    如果真有這藥,我願意嚐試一下,一服解百愁,洗掉身體的汙垢。


    晚上,想到高考在即,我既害怕又渴望。反複想象著那天晚上教室裏的潔的香氣、乳溝和身體,陷入無止境的**無法自拔。


    伴隨著快感的無盡的憂傷與焦灼,讓我清醒了不少。這種跟左右手的遊戲,我都忘記了從哪一年開始的,跟誰傾訴都不合適。


    我隻記得,得知付文心將赴美國留學後,愈加放縱自己。在無數個黑暗的深夜,感覺身體像斷線的風箏,在漆黑的空中搖搖欲墜,沒有期許,沒有牽掛。


    屏幕裏的**和**碰撞,成為了最直接、生動、具體的信號,沒有任何遮掩,**裸的**、積蓄、爆發。


    之後,殘留下綿綿的悔恨,那時,我認為我弄髒了自己,在付文心麵前我有時都不敢抬起頭來看她。


    為什麽不能像於越那樣,隨性地生活,想不讀書就不讀書,想去旅行就去旅行,想泡妞就泡妞。


    人總是在不同的時期處於自我、本我、超我之中,而我一開始自願跳級到了超我的精神層麵,牽到了孤獨的手。


    尼采在孤獨的時候還能抱著一匹老馬哭泣,而我,隻能對著毛片擼管。


    至於耿浩、尹德基和盧澤汓,我們之間關係太親密,親密到知根知底,猶如親兄弟。有的孤獨他們看不見,同樣,他們有的孤獨我也看不見。


    高考仿佛一個絞肉機、一個巨大的熔爐。我們都是微不足道的過江之鯽,沒有人在乎你的付出和辛酸,沒人會在乎你的個性和堅守,沒人會在乎你的嚎叫和反抗,最後分數與榜單才是歸宿。


    王小波十六歲時在yn插隊,常常在深夜裏爬起來,借著月光用藍墨水筆在一麵鏡子上寫呀寫,寫了塗,塗了寫,直到整麵鏡子變藍色。


    控製著王小波的那股力量以另一種不同的方式控製著我,如果寫作對於他來說是不可名狀的孤獨感的產物,那麽高考對於我來說,就是為了理想不得不踩過的荊棘。


    那幾天空氣中總是黏糊糊的,我隻記得廣播電視全是高考的消息,忘帶準考證的,遲到的,跳樓的,母親陪著跳樓的,奶奶陪著跳樓的。


    高考終於過去了,我們將會麵對不同的未來,接受命運的安排。


    梅哥最自信,估分估出來差點100分,不過是全部科目加在一起。


    父母也沒有指望她考清華北大,混個高中文憑到祖傳的涼麵店接班就妥了。打扮打扮自己,說不定以後還能混成個涼麵西施什麽的。


    她雖然想跟我們一起去bj,但苦於父母太強勢,隻能留在父母身邊。


    盧澤汓由於被保送,天天在家跟盧大爺栽花種草品茶,閑得蛋疼。時不時問候我跟耿浩通知書收到沒有。


    我們說快了。


    說“快了”這兩個字時,我都覺得沒多少底氣。我們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那是一種怎樣的煎熬,也許等來的是一場失望和災難,結果又要去讀高四,麵對各種目光和嘴舌,雖然我不在乎那些,但一年的光景被浪費,於心不忍。問題是要接受一年非人的摧殘,說不定第二年的結果更壞。


    荀子老先生說:“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但哪個又做得到呢。遇到慘劇和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我們都會喊“天啦”,隻不過西方人換了個表達方式“god”。


    但每次我們叫完“天啦”,天也不會答應:“寶貝我在這裏,有什麽願望要我幫你實現嗎?”


    我們約好考得再爛也別去跳樓,好死不如賴活著,大不了咱明年再考一次,再考不好後年繼續考,最後考死在考場上。這也比跳樓強得多。


    因為我們一致認為,跳樓死太疼了,太慘了,真的會很他奶奶的疼,誰不怕疼呢?


    終於,一天早上我淩晨三點便偷偷起床打電話查詢錄取情況,當電話那頭的機器人阿姨慢吞吞地報結果時,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急如焚,巴不得抽那機器人阿姨兩耳光:“媽的,吞吞吐吐搞得老子神經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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