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是廢柴,這是相對於葉草來說的,實際上他比那些學子們更為天才,更有毅力。其雖在柴門與石碑之間來迴往返,但他身後已經沒人了。


    那些學子們都已捏碎了手中木牌,喪失了登山資格。


    “怎麽連個字都記不住,記不住。”寧缺怒自家腦袋不爭氣狠狠捶打了幾下。明明石碑距離柴門也就幾步之遙,為何偏偏記不住一個字呢?


    寧缺睜大眼睛,瞪著石碑上那個“器”字,最後將心一橫,右手按在那個字上。


    “嗤—”


    一個烙鐵灼肉的聲音發出,並伴隨有黑煙嫋嫋升起,寧缺疼的齜牙咧嘴,卻忍住沒有叫出聲來,身為邊軍他身上刀傷很多,可比這疼多了。


    寧缺收迴手,隻見得一個完完整整的器字,印在其掌心。


    這個器字也是妙的很,翻轉一百八十度它仍然是器。


    這個字寄托著夫子對寧缺的殷切希望。君子心懷天下,不像器具那樣,作用僅僅限於某一方麵。器者,形也。有形即有度,有度必滿盈。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


    寧缺手捧著這個字,來在柴門前,施展念力要將字寫字木牌上。然後他在木牌上寫下一筆,就立即消失一筆,根本不成字。


    “嗯!”


    無奈之下寧缺隻好咬破左手食指,用血在木牌上寫下一個‘器’字。


    咯吱—柴門開了,門裏麵是一段百階青石小路,看著與身後並無二致,可寧缺方一踏上石階,其便迴到了自己小時候。


    此時他正置身於一場滅門屠殺中,且親眼看著父母死在了自己麵前。


    他的父親是唐國林光遠將軍府上的護衛,其母親是將軍府的美廚娘,按照身份來說,他一生下來就是將軍府上的仆人。


    可就在其五歲的一個夜晚,將軍府闖進來一身披戰甲的軍人,對將軍府展開了屠殺,打著的旗號是,林光遠將軍裏通外國,是賣國賊。


    彼時寧缺年幼全無反抗的實力,隻能眼睜睜看著父母死在自己麵前,他則嚇的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可就在這個時候,林光遠的兒子,將軍府的少爺也要躲進這個角落,還要將寧缺給趕出去吸引火力。


    “憑什麽,憑什麽要讓給你,我也想活。”


    在求生欲的驅使下,小小年紀的寧缺便殺死了林光遠的兒子,獨自一人躲在那一角,並看著那群人將林光遠的兒子,像拎死狗一樣拎出去驗明正身。


    待得聽不見聲音的時候,寧缺才敢從角落裏出來,看著父母的屍體,他發誓即便是窮盡這一生定要報此血海深仇。


    因屠滅將軍府的是唐國軍人,所以他一直往北逃,那裏是唐國勢力最薄弱的地方。


    也就是在逃亡的過程中,他從死人堆中撿到了桑桑,從此以後兩人相依為命,後來加入了軍隊成為一名邊軍。


    而林光遠將軍府的慘劇之所以會發生,全然是因為衛光明,他雖然預感到了黑暗之子,卻在定位上出現了偏差。


    黑暗之子並不在將軍府,而是在隔壁的布政使大人家中,當晚正是黑暗之子誕生的時候,也即是桑桑降生。


    桑桑在降生那一刻,便被奶娘給偷走並賣給人販子,兜兜轉轉來到了北方,被寧缺撿到。


    當然了,這些寧缺與桑桑目前還並不知道,葉草也並不在意。


    “沒錯!我沒有錯。我隻是想活著,我有什麽錯!”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我欲成神便成神!我欲成魔便成魔!”


    寧缺道心堅定衝破了心魔之陣,來在山頂那棵老樹下。


    唿—


    一陣風吹過,令得老樹上的葉子簌簌作響,掛在樹上的葫蘆瓢也隨風飄蕩。


    一二三,寧缺上前五步,踮起腳尖來將葫蘆瓢摘了下來。


    “哈哈哈……”


    “恭喜小師弟。”


    “恭喜小師弟。”


    “寧缺,我就知道你能做到。沒浪費我的通天丸。”


    倏然間二層樓的十二名弟子,都出現在寧缺麵前,笑著對他表示恭賀。


    “真的嗎,我真的做到了?”看著手中的葫蘆瓢寧缺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以為這是幻覺。


    “寧缺!”陳皮皮調皮地上前一掐寧缺臉蛋。


    “啊!你幹什麽死胖子!”寧缺吃痛,用力地將陳皮皮推開。


    “我感覺到痛了!我,我,這是真的,我真的成功進入了二層樓。”寧缺這才確信這是現實,而不是一個幻覺。


    “可是葉草明明領先我那麽多,難道他失敗了,沒有走過柴門?”寧缺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嘚!”大師兄摘下腰間葫蘆瓢在寧缺頭上輕輕打了一下,然後道:“不敬師長,你應該叫師叔。”


    “師叔!”寧缺驚掉了下巴。


    “怎麽,難道我不配?”葉草嘴角噙著笑從人牆後頭走了出來。


    事情還要從李慢慢奉夫子之命,來在葉草麵前開始說。


    “李慢慢拜見殿下。”李慢慢先向葉草深施一禮,行的是晚輩之禮。


    葉草見得李慢慢忽然出現,上下一打量他即確定了其身份,實在是腰間別一隻葫蘆瓢太過明顯了些。


    “怎麽,大先生要來阻止我?”葉草直視李慢慢,顏瑟大師說他是知命之上的天啟境,卻不知可能與自己一戰。


    “不敢。”李慢慢連道不敢,然後言道:“殿下學究天人,吾師自忖無任何東西能教授殿下,這葫蘆瓢還是留給寧缺來摘下吧。”


    “嗬嗬,”葉草輕笑道:“夫子,你既已內定了寧缺為自己第十三弟子,又為何開啟這登山之試?”


    夫子悠然的聲音傳來:“若無這登山之試,又如何能遇到道友你。”


    “哈哈哈,是極,是極。”葉草大笑放棄了摘葫蘆瓢。他可沒有當別人徒弟的習慣,登山不過是為了見夫子罷了。


    夫子言道:“若道友不棄,你我平輩論交可好?我書院二層樓你任意來去,無有拘束。”


    “可。”葉草點點頭。


    隻不過這明明是夫子占了便宜,但在世人看來卻是葉草占了便宜,小小年紀便能與夫子平輩論交,所以李慢慢稱唿葉草為師叔。


    “師叔,請。”由李慢慢帶頭,書院二層樓一十三名弟子,恭恭敬敬地將葉草請進二層樓,這唐國的不可知之地。


    時隔二十五年,書院二層樓又多了一位師叔,卻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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