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沒有這麽說!偷偷摸摸的偷走心髒的是你們,你們是小偷!”


    “我再說一遍,這次讓我兒子移植,有充足的理由!首先……”


    “我不管你的理由是什麽!你們這些當官的,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讓我們老百姓去相信!然後就翻臉不認人!”


    “你這是煽動!你這是在居心叵測地煽動!和這件事情有關嗎?”


    “有!我就是在煽動了!怎麽,你怕啦?你怕我這個下賤的平民煽動了是不是?我怎麽煽動了?我要是說不對,老百姓一個個都缺心眼嗎信我?你為什麽害怕?因為你心虛!”


    “我不心虛!我現在談論的是,我的兒子比你的女兒有更加迫切的移植需要!”


    “為什麽?你是醫生對不對?這個判斷是你下的,對不對?”


    “不光是我,是所有的醫生都會這麽說……”


    “廢話!你老子是衛生廳長,哪個醫生敢說實話?你讓老百姓判斷一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敢啊!”


    “你根本就不相信醫生……”


    “對,我不信!所以我才要做這個炸彈,隻要治不好,我就爆炸,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你把我兒子放了……”


    “你信不信?”


    “我信!***把我兒子放了!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他媽也要殺人,我也要報複社會,報複老天爺不公平!”


    “那我女兒呢?我女兒就公平了嗎?”


    “兩位父親都請住嘴吧!”劉曉燕高聲說道。


    十分鍾到了。


    適才兩個父親辯論的時候,她一開始在鏡頭中一語不發,後來鏡頭索性切換到了孫克庸,劉曉燕便走下了直播台,站在空調下麵吹著冷風,想吹散臉上的一片燥熱。


    “我要快瘋了。”她對拿著水瓶上來的助理抱怨著說,“這讓我怎麽控製住?兩個父親都瘋了!我們台真是太瘋狂了,司馬台長是怎麽想的?也瘋了麽?!”


    此刻,司馬宇光的確在後台焦躁地來迴踱著步子,從他的臉上暫時還看不出瘋狂,但是焦躁、忐忑卻是誰都能看得出來,他的臉上甚至帶著一絲絕望的苦笑。


    所有後台的人都感到一種茫然而緊迫的壓抑,好像後台的空氣已經凝結成了固體,每一下唿吸都那麽艱難。直播在繼續,導播幾乎是機械地切換著鏡頭,誰說話就給誰切——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沒有台本,沒有預案,下一刻是完完全全的未知數,這樣的直播,花州台從來沒有過。


    鍾磊瞥見司馬宇光來迴踱步的樣子,心道:“這樣的直播,以後也不會再有了。此刻,司馬台長的心中一定在後悔,後悔為什麽要開這個口子,口子一開,後麵洶湧的洪水就磅礴而下,隻能將口子越撕越大……不過,司馬台長就算是如此,就算是兩個男人在直播裏吵架,他也沒有強製性地中斷直播。他是有權力中斷的……”


    鍾磊低下頭,他用餘光察覺到尤遊在看著他。他沒有迴看她,而是心想:“這個口子是我開的,我也說過了,我這個實習生,大不了就把所有的責任都攬過來……但是領導們信嗎?趙部長信嗎?省裏的錢部長呢?我?一個實習生……嗬嗬!但是我也得辭職了……不,不是辭職,實習生哪裏有辭職這一說?是開除,是返迴原學校。我還是讓尤姐開除我吧,讓她懲罰我,讓她可以狠狠地教訓我一通!要不然被領導批評後,心中的怨氣如何發泄?”


    鍾磊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今天的被迫直播這件事應該屬於播出事故,而這麽大的事故,上麵怪罪下來可就不是把一個實習生開除了這麽簡單!尤遊和新聞頻道總監馮青山被處分……司馬宇光台長被免職……或者,全台停播整改也不是沒有可能……甚至花州台取消建製!頻道迴收,人員解散,或者被分配到其他市和省台,於是花州台不複存在,複台遙遙無期……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接到了那個視頻電話。


    “如果換一個人呢?換一個接到的話,情況又會如何?”鍾磊想,“我其實沒有那麽重要,一個連畢業證都沒有的實習生,人微言輕,怎麽可能勸台長直播就直播?若不是受害者的爺爺是廳長……那會不會就算是這個包同把整個城市都炸了,領導也不會答應直播呢?”


    鍾磊不禁感到一陣諷刺:“讓包同上電視的,並非是因為他的炸彈和人質,而是人質的爺爺。而孫廳長恐怕更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次直播中被對方狠狠地惡心了一通,利用官民矛盾,大做文章,博取同情。輿論的風向,必然是對孫廳長不利的。現在網絡上應該已經有無數網友在起底孫廳長一家了吧?網絡要比電視台更加可怕。”


    從某種程度上說,包同選擇了要挾電視台直播,而不是在網絡直播,一方麵是電視台為官媒,在時效性和影響性上,比分散性的、需要大量流量的網絡強太多,而且排除了網絡上很多幹擾;另一方麵更是直播平台會隨時中斷直播,作為民營的網絡直播公司,就算是包同手裏有核彈,也絕對不敢讓包同直播下去的。同時,因為信任度不高,包同恐怕需要耗費好幾個小時的口舌才能讓網絡影響達到一定的熱度,而這樣的影響力,擱電視台隻需要二十分鍾,然後網絡再接力傳播就可以了。不過,這麽一來,包同一開始就要盡量多做出聳人聽聞的事情來吸引眼球和流量,也就是說,一顆炸彈怕是不夠,為了取信於多疑的網絡,估計得多炸幾個地方。但一旦威脅的人太多了,就成了報複社會,無論何種理由,親身感受到威脅的老百姓和網民就不會同情他,而是會用一句“冤有頭,債有主”來迴敬。所以,包同這一次的做法剛剛好,不僅符合“冤有頭,債有主”的方式,而且切進了群眾的心坎。


    鍾磊相信,此刻花州台的內容一定在網絡上廣為流傳起來,那麽從市委書記到省裏的廣電領導和宣傳部錢部長,卻都沒有打來電話,詢問此事。“難道,是司馬台長把手機關機了?抑或是事情的影響已經造成,輿情已經泛濫了起來,領導們覺得在這個時候強行終止會引發更大的輿論波動?”


    一旦中斷,就表示官方要進行非公開調查。非公開是為了控製事態,避免輿論的裹挾和騷擾,穩定社會情緒。但是,“枉費疑猜”的網友們在急不可耐之下便開始傳播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各種謠言。於是非公開的調查總是在和層出不窮的謠言賽跑,最終被輿論變相的裹挾,甚至吞噬。真相最終在老百姓眼裏,可信度比不上跑在前麵的謠言。


    何況,由於種種原因,有部分調查得出的結論並非真相。


    或許,領導是真的覺得中斷後輿情會塵囂之上,甚至引發不必要的動亂吧?於是,幹脆來一場透明的直播,透明公開,取信於民?


    或許吧?


    鍾磊這時的思路重新轉迴到兩個孩子身上——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一官一民。包同對“特權階級”的“指控”,可謂是精準地俘獲了大多數觀眾的同情,對官員特權的深惡痛絕,會將很多票數都投向小女孩……


    鍾磊看到屏幕裏的小男孩老老實實地坐在包同的身後,但是他抬手抹了抹淚水,麵前的女孩父親在慷慨陳詞,奪取的是他生存的機會。但他卻出乎意料的乖巧,鍾磊感覺這種乖巧有些奇怪——乖巧中有聽天由命的坦然。


    鍾磊看著屏幕中表情模糊的小男孩,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請收藏本站閱讀最新小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桃運職場:小人物升遷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紫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紫薯並收藏桃運職場:小人物升遷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