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躲過這一劫,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好事。”


    玄武又說得這一句,讓舒姝很是不解。


    “為何算不得?”她問。


    “我自詡算是你們的長輩,同你們也還親近。所以總想讓你們安然無恙,好好活著才是。但按理說這一關又是極好的鍛煉,若是你們能自個兒度過去對心智的鍛煉是極有好處。”


    玄武這話像極了平常父母對自己孩子的心思,我想你成才、想你變得強大,但是我又不舍得讓你受苦受累,想為你抗下危難。


    舒姝的眼眶有些泛紅,長久的教導和相處,她其實早把玄武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如今它說了這般話,也正說明玄武對自己的心亦如自己對它。


    “前輩說得是,既然我們自己度過去能讓我們得到極大的鍛煉,我舒姝倒也想試試自己能不能過得去這一關。”


    薛崖頓時著急了:“姝姝你莫要去冒險,這其中的危險不是你我能預知的,我怕你闖不過來。”


    “薛崖,你何時看我失敗過?”舒姝一直算得上順風順水,對自己的實力也是很有信心。


    玄武笑笑:“丫頭你想去試試?”


    舒姝點頭應是:“來都來了,不嚐試嚐試豈不可惜?你帶我去了許多嚴酷之地,想必都是想要借助環境的力量讓我的修煉更具挑戰性。既然此處的挑戰已經到了麵前,我可沒有退縮的道理。”


    “好丫頭,有誌氣。”玄武哈哈大笑,它其實也是希望舒姝他們能夠自己闖過去。


    修為的增長都是一時的,隻要心智堅強了這個人才是真的強。


    薛崖還是擔心,比起玄武的爽快,他倒根香是個操心勞力的老父親。


    “小子你想那麽多幹什麽,既然丫頭想去試試就讓她去試試。”


    “可是她萬一出事...”反正在薛崖的意識裏就是不想要舒姝有一丁點的危險。


    “我在這兒呢她能出什麽事兒?我玄武可是從神界的生死交界之處完好無損走迴來的,我還能怕這下界?”


    話是這麽說,可是...


    “不光是她,我覺得你也要去試試。小子,你的心智不穩,需要凝練。”


    玄武一直都知道薛崖的問題,隨著他修為的提升他的記憶也慢慢浮現腦海。雖說是自己本身的記憶,但對薛崖來說,記憶裏的自己不如說是另一個人。


    薛崖他作為禦瑾的身份活了幾百年,人生是完整的。但是他完全失憶後作為薛崖也是活了兩百年,經曆了完整的成長。


    對他來說,禦瑾和薛崖就是兩個獨立的完整的人,他很難再這過程中將這兩個人融為一體。


    所以在舒姝看不到的地方,玄武經常能看到他自己和自己對話,活像身體裏有兩個人。


    “凝練心智,穩固神識,對你很有好處,也能解決你現在的問題。”


    薛崖到此刻才明白,先前玄武為何要提出這個話題,或許它從一開始就想要讓他和舒姝去經曆一趟這生死的考驗。


    “前輩說得是。”薛崖已經深受兩個思維的困擾,他急於想要將這個問題解決。


    “那怎麽說,薛崖也要和我一道去經曆考驗嗎?”舒姝驚喜地看著薛崖,目光裏的期待顯露無疑。


    薛崖摸了摸她的頭,眼裏是無盡的溫柔。


    “是,姝姝想去,我就陪你。”


    天涯不自覺歎了一口氣,主人近來越發喜歡對舒教主動手動腳了,還頗有心機,每迴都找準時間切入進去。


    舒教主啊,你難道就沒有發現你已經非常習慣主人的靠近了嗎?


    “既然如此,你們準備好,我要撤去保護了。另外那個小子,你可要去?”


    天涯連忙搖了搖頭:“不了不了,這裏死氣太過充裕,我陽靈之身不好以身犯險。”


    “說得也是。”陽靈嘛,最見不得死氣了。


    然後它就猝不及防的撤去了薛崖和舒姝的保護,二人還未來得及準備就一瞬間陷落在生死之氣的拉鋸戰中。


    “前輩,主人和舒教主為何呆滯在那處都不會動了?”


    玄武停下腳步,在生死之氣交鋒的最激烈處穩穩趴了下來。


    天涯驚了一下:“前輩為何停下了腳步?”


    “這裏是生死之氣爭鬥最激烈的地方,讓他們在此處修煉,條件最好。你可別動他們,他們這樣應該是已經迷了心神了。”


    確實是迷了心神了,心神蕩漾。但卻不是舒適的蕩漾,而是在生與死之間來迴切換,就像是蕩著秋千在生死之間來迴蕩漾。


    玄武撤去保護的那一刻舒姝是真的猝不及防,她的心神一下子被拉入了一種恐怖的氛圍。


    無盡的黑暗瞬間侵襲了她,她覺得自己仿佛被關在了一間無聲無息,幽靜而狹小沒有一絲亮光的黑夜之中。


    她開始在心裏數時間,數給自己聽,一開始她還能記得是過去了幾個時辰、幾天、或是幾個月、幾年。


    時間久了她開始慢慢變得麻木,她記不清時間過去了多久、也忘記了自己是誰,隻記得心裏一直在掛念的那個人。


    她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念叨著那個名字。但時間能衝刷所有的東西,她開始忘了那個名字,她開始失去知覺。


    她甚至開始忘了,她、還活著。


    不知時間走了多久,她麻木的身體感受到了一絲灼熱,雖然她也忘了這種感覺為什麽叫灼熱而不是別的。


    在黑暗中待久了她的眼睛從未睜開過,知道那一絲光亮灑在了她的睛上。她感受到了不同於黑暗的另一種東西、光明。


    光明給了她希望,當光明將她完全籠罩其中的時候舒姝的感知在光明中慢慢複蘇。她的記憶開始迴籠、她的生機慢慢顯現。


    她睜開了眼睛,露出了笑容。


    笑,是她重新在麻木無望中尋迴希望的象征,是她快樂的象征。


    可緊接著黑暗重新籠罩了她,一開始她並沒有害怕、沒有惶恐,因為她在等著光明的重新降臨。但黑暗的時間太久太久,久到她又忘卻了一切、忘記了自己。


    就這樣,等她完全失去自我的時候光明又重現,等她完全高興的時候黑暗又降臨。


    她在黑暗和光明中來迴切換,也在生與死之間來迴蕩漾。


    “前輩,已經一個時辰了,主人和舒教主還是沒有什麽動靜,他們會不會出事?”


    玄武懶洋洋打了個嗬欠,似乎並不擔心他們的安危。


    “沒什麽好擔心的,依著他們倆的心智如果這一關都過不了,迴去神界還怎麽麵對那些風風雨雨。神界,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有嗎?天涯迴想自己在神界的生活,挺開心的。


    “爾等低等小神民,懂個屁。”


    天涯:......


    舒姝在黑暗中迷失了自己又在光明中找迴了自己,周而複始不停輪轉。慢慢的她的耐受力提高了,她的心情從最開始的憤怒和不安到最後的習以為常和坦然。


    她慢慢習慣了這種狀態,也慢慢屈服於這種狀態。


    直到有一天,身處光明中的她無意間想到了一個名字——薛崖。


    她忘了很多東西,所以她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代表著什麽。但心裏的急切、心慌讓她難以安穩下來。


    她開始焦躁、不安、惶惶不可終日。


    “到底...是什麽。”她想要找到答案,所以她開始思考。


    停滯了很久的大腦重新運轉起來,生鏽的機器也在好奇心的潤滑下運轉得越來越順暢。


    她記起了越來越多的東西,但她仍舊記不得自己是誰,記不得自己為何在此處。


    她就是想知道薛崖是什麽東西,所以她開始探尋,開始想辦法突破這種受限製的狀態。


    玄武感覺到背上的舒姝有了一絲動靜,天涯也感受到了。


    “舒教主是不是要醒了?”天涯期盼地看著。


    “快了,這姑娘心思單純、有悟性,比那小子更快通過考驗不出奇。”


    天涯雖然想為自己主人說句話挽迴點顏麵,但是一想,還真是這樣。主人平日裏說話不多,大多時候都是跟著舒教主,溫柔看著她。


    但心思最多的也是他。


    舒姝找啊找,尋啊尋,終於在光明與黑暗的交接處尋到了一絲可以逃離的縫隙。


    她抓住了那個縫隙,並且將那個縫隙撕扯得越來越大。


    最後,所有的記憶迴籠。


    她是舒姝,是同一教教主、南姚城城主,她要上神界找父母。


    “我舒教主又迴來啦!!”


    醒來的這一刻舒姝大叫一聲,也是想發泄發泄心裏的憋悶。


    “舒教主,你醒便醒了,不用這般一驚一乍吧。”


    舒姝睜開眼看到眼前的天涯,像是發現了新鮮玩意兒的小孩子一樣,直直衝著他撲過去在他腦袋上一陣亂薅。


    然後是還未醒來的薛崖,頭發亂了,臉也被揉紅了。


    “舒教主,你就放過主人吧!”


    天涯看著薛崖這模樣,真的是心神同情,但是他又不敢對舒姝說什麽。畢竟就算是主人醒著想必也是願意被她這般蹂躪的!


    “薛崖~你怎麽還沒醒呢,快快快醒來啊~”


    算了算了,你永遠也叫不答應一個裝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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