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裝女子看了一眼如同死物一般匍匐在地上的老嫗。長時間的精神緊張,已經讓這個老騙子原本希冀的眼神逐漸暗淡,沒有了神采。


    “處理幹淨一些。”女子吩咐之後,重新迴到轎中。


    “是!”南楓輕輕應和著,仿佛隻是答應了一件端茶倒水一般的事情。他轉頭向站在老嫗前麵的兩個守衛做了個手勢。


    老嫗此時也明白要命喪於此,但還沒等她喊出聲音,就被掐住了脖子。她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雞一樣無力的蹬著雙腿。窒息感讓她的雙手也漸漸無力,軟綿綿的搭在兇手的肩上。一開始求饒的眼神卻變得越來越淒厲。她的嘴裏嚅喏著,仿佛在說著世間最可怕的詛咒。


    然而一切詭異的事件都沒有發生。


    老嫗被綁上石頭沉進沼澤的時候,隻是冒了幾個泡而已。


    ......


    青冥世界已知3塊大陸,韓聰所在的大陸名為黃龍,另外還有瀛洲和奧斯翠林。聽聞還有2塊,隻是太遠沒人關心,很多人也不知道名字。


    黃龍一個擁有成熟武學體係的世界,別提各大學院的天之驕子以武學為主要考核項目,即便是普通地區的初級啟蒙院校,7、8歲的孩子也開始習武,渴望擁有強橫戰力,成為人人敬仰的英雄。


    瀛洲相對於黃龍來說,就顯得太小太小了。聽說那邊的武功師承黃龍,卻自成一派,以龜派氣功著稱於世。


    奧斯翠林更像是雜耍鋪子,連噴火、噴水的都有。聽聞那邊盛產海盜。


    韓聰因為長得可愛,深得村裏眾阿姨大媽的喜愛。自己的娘也喜歡抱著自己出去與他們閑聊。所以無意中他倒是了解了不少見聞。


    另外,他發現自己這一世的父親可能也是個高手,這對他來說就太勁爆了。


    韓聰發現每天他爹都會早起練功,這通常被娘稱為“花架子”,不過也不製止,權當看免費雜耍了。


    韓聰娘有時候也會對他爹嘮叨幾句。


    “練那玩意有啥用,當吃當喝?”


    “練完了還多吃兩碗米飯,聰兒都快大了,也不知道省點。”諸如此類的。


    但說歸說,她對父親的關心絲毫不減,吃飯時也總是給他夾菜盛飯。


    父親似乎對這樣的日子甘之如飴,如此幾年如一日,竟然毫不厭煩。


    韓聰這一世的父親被人稱為韓老蔫,是個外來戶。他的母親因為也姓韓,所以雖然這裏婚後要冠夫姓,但還是被稱為韓氏。


    日子雖然平平常常,但韓聰因為年紀小,怕太早說話嚇到父母,已經裝“啞巴”很久了,讓他真的很難受。


    這種情況一直到他無意中聽到母親嘀咕,人家孩子在1歲多就可以四處亂跑,叫爸爸了,家庭殷實的孩子3歲甚至都開始啟蒙了。怎麽自己的孩子到現在還是不會說話啊?真是讓人著急!


    韓聰才突然明白是自己裝過頭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韓聰,畢竟他上一世高中就gg了,並沒有撫養子女的經驗。這可不是科技時代,神鬼之說還是盛行的。如果韓聰說話早了,被人聽到當成妖怪附身給燒了,那可就欲哭無淚了。


    所以在韓聰3歲這年,他總算可以開始展示自己的語言天賦了。他本來還想循序漸進,讓爹娘有個適應的過程。但也不知道是憋久了,還是自己果然沒什麽城府,總之越說越順溜,想停都停不住。


    韓聰的爹娘被他的“早慧”著實嚇了一跳。雖說村裏孩子3歲會說話是很普遍的,但韓聰這前後變化差距也太大了。而且就算同樣會說話,也沒見3歲就可以說的這麽利索這麽有邏輯的孩子。


    最後還是韓老蔫及時止住了他娘的瞎想。


    用他的話說,這孩子早慧很正常。這是因為孩子的娘就非常聰明,孩子是他娘帶大的,這是隨他娘。就算韓氏小時候也沒這麽早慧,那也是因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原因,一代更比一代強嘛。


    韓聰這一世的母親某些時候神經堪稱粗大,被老爹順帶著誇了之後,嬌羞的打了男人一拳,當時也沒說什麽。之後韓氏想了幾天,居然越想越覺得有理,以後逢人就說這孩子隨自己,是個聰明伶俐的。


    這個時代武藝高強的人,雖然沒前一世小說中的神鬼莫測,但也傳的是神乎其神。韓老蔫算是見過世麵的,心裏實在拿不準有沒有這種邪魔外道。


    所以韓老蔫在某次韓聰娘出去的時候,仔細端詳了韓聰快小半個時辰,見韓聰“目清而神明”後,才確認韓聰沒有被人“奪舍”。


    韓聰愈發肯定他爹有種特殊的氣場。就拿此時他爹觀察他的姿勢,沉穩而淩厲,眼神如x光射線一樣看著自己,仿佛能看穿一切。


    這絕對不是一個農民能體現出來的素質,所以他心情更加激動。


    學武誒!居然能讓他碰上一個武林高手的爹,不抓住機會學武他怎麽會心甘!


    “爹,我想學你那種功夫!”


    雖然以前提的要求,韓老蔫都答應他了,不過他心情還有些忐忑。


    一半是被韓老蔫剛才的眼神嚇得,某種意義來說,他這就是奪舍!


    另一半原因則是不確定韓老蔫是否會答應他。現在韓聰已經把老爹看作是隱姓埋名、厭倦俗世的高人,是喜歡“體驗生活”的那種。


    “你想學武?”韓老蔫又恢複了平日裏逆來順受的慫樣子,“你健健康康長大就好,有父母在,學什麽功夫啊?”


    “不~我要學!”韓聰為了學武連撒嬌都用上了,反正年紀小,他認為在沒啥心理負擔的時候,這技能不用就太浪費了。


    “咱這窮鄉僻壤的,哪有人教這些東西。”韓老蔫習慣性的想吧嗒一口旱煙,看了看孩子,並沒有點著,又塞迴了煙袋裏。“去城裏太遠了,再說也沒人收3歲的娃娃嘛。你長大點再說!”


    “爹,你不是會嘛!你教教我唄?人家都是什麽再塑先天啊、重塑骨髓啊,咱家哪有錢買那些東西啊。現在我身上還有先天之氣,這時候不練,那不是太浪費啦!以後想要都沒門!”韓聰還是不肯放過機會,環住韓老蔫的脖子一邊搖晃著,一邊央求著他。


    “你咋懂這些東西的?誰告訴你的?”韓老蔫眼中精芒一閃而過,要不是此時韓聰正注意著他的眼神,恐怕都沒法發現。這也愈加堅定了要跟父親學武的心。


    “村東頭那個韓家的少爺,我昨天跑出去找他玩,是他給我說的。”韓聰撒了個謊,反正以韓老蔫此時“扮演”的避世身份,也不可能去那大戶人家問這些小事,問了估計人家也不會搭理他。


    “唔,這樣啊,那你先容我想想。”


    說完,韓老蔫便將這個問題放在一邊,不再去想。


    他將韓聰一把抱進懷裏,眯著兩眼笑的甚是開心:“我家聰兒就是聰明啊,這名字沒白起!”


    韓老蔫將韓聰拋在空中,然後輕輕接住,嘴裏怪叫著“飛起來咯!”


    忽高忽低的刺激讓他心情大好,父子倆都高興的樂不可支。


    這是他與父親之間的遊戲。


    ....


    韓聰所在的村子不大,周圍人都管這裏叫小葉村。


    村南頭的路在出村後沿著地勢上升,盤山一般向右繞了半圈,登上一個比較高的小山,才又筆直的向南而去。


    山不算高但也不低,名字就叫小葉山。


    小葉山靠村頭的一側卻如刀削斧鑿一般,宛如鏡麵。在這個天然的“鏡麵”中間僅有幾株生命力頑強的雜草生長。


    此時的小葉山上,正站著一位宮裝的貴婦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臉上雖隻是薄施脂粉,卻已經明豔的不可方物。


    晚上有些清冷,這婦人卻似乎並沒有感覺,更沒有孤身一人身處荒山的那種莫名恐懼。


    又或許是她並不在意吧。這種不在意並不是刻意而為,而是她站在那裏,就明明白白的讓人一望便知。


    半山腰,南楓遠遠望著承受孤寂的幫主,心中有些不忍卻又無能為力。


    他可能並不知道,他此時的背影與幫主的落寞竟如出一轍。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人影從村子疾步走出。在確認沒有人發現他的行蹤之後,快步上了這座荒山。


    行至半山腰,南楓便迎了上來。


    “韓瘋子,你怎麽老的這麽快了?”


    看著眼前這個昔日幫中的得力幹將,那個也曾叱吒風雲、令人生畏的人物,此時他的臉上竟然已經皺紋橫生、背也微微有些駝了。若不是曾朝夕相處,竟讓他有些不敢相認——曾經的韓瘋子竟然已經蒼老成這個樣子。


    “行將就木,和你比不了。我現在就想著如果能這樣安安穩穩的了卻殘生,就是上天保佑了。早就沒有雄心,自然就顯得老了。”


    上山這人正是韓聰的父親,那個從韓瘋子變成了韓老蔫的人。


    “你真的甘心?”南楓追問。


    “功力盡失,不甘心又如何?再者說了,俺老韓瘋狂過、得意過,這輩子已經沒什麽遺憾了。”韓老蔫隨口答道。


    “幫主這些年過得好嗎?”韓老蔫又問道。


    南楓沒迴答,反而和韓老蔫對視了一會兒。


    韓老蔫也不以為忤,安靜地站著隨他看去。


    “你真的老了。”


    南楓還是難以想象那個跟自己較勁,卻又相交莫逆的夥伴,居然有一天會以這個樣子和他重逢。“幫主在上麵,想問什麽自己問吧”


    “不過”南楓又說到,“那孩子認你做父親的事情,最好不要說。”


    韓老蔫愣了一下,“唔,明白了。”


    說罷韓老蔫不在停留,向山上走去。


    ...


    韓老蔫走上山,離著山上女子大概還有一丈左右,撲通跪下,全身伏在地上,“屬下韓蟬,參見幫主。幫主洪福四海,萬壽無疆!”


    這名宮裝貴婦正是趙婉兒,此時似乎沒有聽到,還在望著某處。


    直到許久之後,韓老蔫才聽到前麵的聲音響起。


    “3年多了吧?”她有些感歎,轉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那孩子怎麽樣了?”


    韓老蔫微微抬頭,隻見到一雙鞋底,鞋子全被宮裝遮住。料想應是曾經流行的“晚下”一類的高跟鞋子,也不知道幫主為何會選擇這般不宜遠遊登山的裝束。


    韓老蔫當下也不敢再看,規規矩矩迴道:“迴稟幫主,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趙婉兒輕輕轉過身來,慢慢的走近韓老蔫,“3年前那場大病怎麽說?”


    韓老蔫知道此事絕對瞞不過她,雖然心裏有些準備,但事到臨頭不免還是有些緊張。


    “是屬下辦事不利,請幫主責罰!”


    “你也是我身邊的老人了,從幼時開始就師從名家,之後接觸學習博雜的病理、藥理、投毒、器械等等相關典籍。也算是個人才。”


    趙婉兒慢慢說來,走到韓老蔫的近處。


    “幫主謬讚了,這些都有賴於族中的栽培。”


    武功盡失之後,韓老蔫身體已如常人,現在更是每況愈下。或許是來的時候走的急了,他的背後微微有些出汗,有些瘙癢卻不敢亂動。


    “當年那老騙子給孩子吃的藥丸,你檢查過沒有?”


    趙婉兒走到韓老蔫身邊,似乎沒注意距離,一隻腳剛好踩到韓老蔫伏在地上的手背。


    “給孩子吃的東西,屬下從不敢有半點疏忽。”韓老蔫感覺嗓子有些緊。


    “哦,那我就奇怪了,以你的能力,真的沒有發現紕漏?”趙婉兒的語氣平淡無奇,腳下卻用力踩著,疼得韓老蔫咬緊牙關、擰緊了眉毛。


    他做那件事情就想過會受到懲罰,卻遲遲未來。三年時間裏每每想到都有些後悔,沒想到三年後懲罰還是來了。


    “幫主,自從宮中那位喬裝出現,族中...幫中似乎再無往日的風光。最後等那位的身份大白於天下,幫中大半骨幹、包括老主人,都...都命喪皇室之手。那個孩子留下就是禍根,於幫中不利。”


    說到這裏,不知道是疼的還是真的痛心疾首,韓老蔫已經聲淚俱下。


    “況且那孩子當時已經病入膏肓,能夠及早解脫或許也是好的結局。老奴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這就是你就敢藐視我的命令,順水推舟的原因?”婦人狠狠地跺了他一腳。“你在隱瞞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一切無非是你親族和至交因此事而死。你懷恨在心罷了。”


    “屬下對幫主忠心耿耿,還請...請幫主明鑒。”韓老蔫知道無論如何也是自己有錯在先,隻能討饒。


    氣氛安靜的可怕。最後那隻踏著手背的腳終於收了迴去。


    “你當然是忠心耿耿,這幾年也做的不錯。”婦人恨聲的說道。“不然,我豈容你今日還能跪在當前!”


    “屬下知錯。”韓老蔫再次認錯。


    “知錯就好。他的身世你怎麽處理的?”


    韓老蔫抬頭瞄了一眼婦人,“屬下遮掩的很好。”


    “你所謂的遮掩的好,就是幹脆做了這孩子的父親,對嗎?”婦人冷冷的看著韓老蔫。


    汗水從額頭撲簌簌的掉落,韓老蔫知道這是最後也是最關鍵的難關。


    “這孩子既然已經逃過大劫難,必是有大福報之人。”韓老蔫此時一反平日老實的樣子,在眼神的不斷閃動中,大腦飛速的運轉。“他如果早知道親生父母的隱情,日後勢必要鬧出事來,讓人捉住馬腳,惹出禍端。所以...所以屬下自作主張,假稱是這孩子的親父,以免壞了幫主大事。”


    氣氛突然安靜的可怕,韓老蔫此時也不知道幫主在想什麽,自己要麵臨的又是什麽?


    “下不為例。把他照顧好,斷不能再有自作主張的事情發生!”婦人最後卻隻是輕描淡寫的說道。


    “屬下定不負幫主所托。”


    “給我說說那孩子在這幾年裏發生的事吧。”婦人背對著他,麵朝小葉村莊,怔怔出神。


    韓老蔫便將這些年在韓聰身上發生的事,撿有趣的一一講給婦人聽。


    婦人臉上似乎也逐漸揚起笑容,韓老蔫也放鬆了許多,說道高興處還陪著笑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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