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青書以前,炮戰雖然不罕見,可卻也重來沒出現如此規模,遠聞兩淮宋某船堅炮利,這次吳三桂東征幾乎將湖廣他一切能動用的火器都拉了出來,艦炮加上陸戰炮,沒有三千也有兩千,就算是要突襲鄱陽湖東岸明軍大營,如此艱難下依舊人拉馬拽硬生生拖過來一百三十六門紅夷重炮。?火然?文??.?r?a?n??e?na`


    這些大炮也的確是銳利,在吳三桂痛快的喝令中,還穿著清人號子服的遼東炮手唿喝著將炮藥用木杵夯實了,幾斤重的鐵球子順著炮管骨碌碌滾進,旋即將炮撚子插好,下一刻,轟鳴的炮聲還有濃鬱的火藥煙霧就蒸騰了起來。


    遠處,鄱陽鎮那青磚古瓦的建築群,亦是爆發出轟鳴的倒塌聲。


    吳三桂的重炮雖然不錯,可卻沒有相應的炮車,有的炮是直接裝在大車上,有的則是抬下來,用沙袋墊上,四處又用繩索釘在地上,火炮角度變化困難,可就算如此,密集的炮彈打過去,依舊讓鄱陽鎮開了花,站在點將台上,用長筒望遠鏡向對麵觀看,吳三桂清楚的看到一片片房子塌陷下去,還能隱約聽到炮擊下明軍恐懼的慘叫,看的他情不自禁滿意的點點頭。


    不過大炮就是吃火藥的機器,每一炮六到十斤的火藥消耗量,注定吳軍支撐不了多久,大炮狂轟亂炸了三四輪,就被下令熄火了,不過此時的鄱陽鎮也不負昨日樣子,到處是一片瓦礫,曾經藏人的二層小樓坍塌了一半還多。


    昨日騎兵表現不佳,這次幹脆被拋到了一旁,由馬寶,謝勇軍指揮的信義營兩萬七千多步兵被調到了陣前。


    “先入鎮者官升一級,斬賊一首者賞銀十兩,進攻!”


    軍陣前,吳軍悍將馬寶那叫嚷聲破鑼一樣傳的老遠,十兩銀子對如今宋青書這麵的平民都是好幾個月薪金了,對於這些湖廣遼東的窮軍漢,更是一大筆財物,尤其是昨個看騎兵在餘幹明軍大營中翻出來不少好東西眼紅,快三萬的吳軍步兵在貪婪的呐喊中,大步流星向潘陽鎮進發而去。


    信義營,忠義營等幾個營,都是選當初左良玉軍精兵以及收降農民軍悍部組成,算是三十萬大軍中戰鬥力最強的部分,看著麾下的步兵組成幾個方陣,扛著長矛,火銃一步一喝,向鄱陽推去,吳三桂的心思已經不在眼前的戰鬥上了。


    和餘幹差不多,鄱陽也屬於明軍外圍,真正的核心在饒州城以及其附近水寨,宋青書厲害就厲害在一個火器上,此時已經變成廢墟的鄱陽鎮絕無可能抵抗住自己麾下久經沙場這兩萬七的悍卒,吳三桂已經預想著今天越過鄱陽後如何進軍,如何在饒州城下,與宋青書進行一場無比慘烈的對決。


    這可是誰贏誰就是江南王的戰爭!


    可注定今天他要失望了,宋青書可從來沒想過被動防守,就在信義營唿喝有聲的向前推進時候,同樣一陣天崩地裂般的震撼聲,在對麵響起。


    大炮的煙塵快趕上煙霧彈了,掩藏是藏不住的,鄱陽東北高,西南為沿湖平原,就在吳三桂大軍斜對麵,又一個被叫做蓮花山的低矮山坡樹林中,那蒸騰而起的火藥煙霧像一塊白雲那樣將山頭籠罩起來。


    炮陣綿延兩千多米,看那炮聲的密集程度,不下三百門!


    吳三桂的心當即一突。


    指揮官僅僅是緊張起來,可真正前進中的部隊卻是直麵地獄了,一方麵是居高臨下,另一方麵昨天鄱陽鎮的守軍也的確沒有動用大炮,密集的陣型立馬遭遇到了毀滅般的打擊,唿嘯的風聲中,實心鐵炮彈狠狠砸在地上,旋即彈力球那樣彈跳進隊伍裏,一打就是倒一排士兵,那沉重的彈丸打在大腿上,哢嚓的聲音中就是骨斷筋折,倒在地上的兵士發出淒慘的叫聲。


    此時明軍的大炮水平差不多能趕上拿破侖時期,除了這恐怖的彈跳實心彈,還有著殺傷力驚人的開花彈,經過精心計算炮撚長度,當炮彈正好拋射到吳軍上頭的時候,炮彈內的黑火藥爆炸,比藥丸子大一點沉重的鉛球天女散花般的飛濺出來。


    幾個方陣立馬變得稀疏起來,這些吳軍的士兵心膽俱裂中,走著走著身邊的同袍就倒在了血泊中,有的連頭盔帶腦袋一起開花了,有的被打斷了胳膊,大腿,痛苦的呻吟著,甚至有個家夥不可置信的看著肚子上那個透明血窟窿,旋即緩緩跪下,撲倒在地。


    這向鄱陽鎮進軍長達一千五百米左右,在九百米到四百米之間,吳三桂最精悍的信義營足足倒下了三分之一,傷員,屍體,倒下的旗幟淩亂的鋪了一地。


    昨天有王輔臣的前車之鑒,馬寶卻不敢退兵,咬牙喝令親兵於軍陣後麵督戰,後退者斬,而此時在恐懼的支配下,信義營的吳軍也顧不得節約體力了,拋棄了步行,快速向鄱陽鎮跑動起來,一麵跑一麵還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廣袤的平原上,就如同一群餓狼在奔襲。


    地形狹小,主要打巷戰,趙勝的第六方麵軍也的確沒有裝備重炮,可輕炮卻不少,如今宋青書將戚繼光的虎蹲炮加以改進,加重加粗了不少,同時也配上了小型炮車,有些類似於西方鷹炮,剛剛經曆了炮火洗禮的乞活九師步兵自房根處的隱蔽之所現身出來,推著這小炮車匯聚在鎮邊街口,旋即將一種長條炮彈塞進了炮口。


    這樣東西是曆代明軍對陣時候最願意用的武器,霰彈!


    後麵是實心推子,前麵包裹在火藥中足足有二十八顆小彈丸,隨著輕炮轟鳴,兩千八百個唿嘯的彈丸被一百多門小炮轟出,正在衝鋒中的吳軍迎來了一次死亡**,前鋒陣幾乎被打空了,一大片血淋淋的屍塊散落在戰場上,二百米左右距離,為死神所籠罩。


    “退兵!”


    這一次,吳三桂幾乎是喊了出來。


    本陣的旌旗亂晃,加上梆子銅鑼拚命地敲打著,已經驚慌失措的信義營終於像遇到洪水的螞蟻群那樣,丟盔棄甲哭喊著向後逃去。


    後世南北戰爭的轉折點,葛底斯堡戰役中,最後一次著名的皮克特衝鋒,喬治.皮克特師一萬兩千五百人頂著北軍一百門大炮霰彈以及上萬燧發槍轟擊下,當場就傷亡了三分之一還多,不過念在同是美國佬,北軍在撤退時候並沒有加以炮擊,讓皮克特軍減緩了點傷亡。


    可對付吳三桂麾下建奴漢奸軍還有左良玉內戰內行,殘暴無比的降軍,明軍可沒那麽憐憫,加上彈藥充足,信義營迴撤的過程中,再一次被炮火所洗禮,當上午九點半左右信義營撤迴時候,至少有一萬人倒在了長達一千五百米的進攻距離上。


    並不是所有人都死了,將近少半人是受傷到底,殘廢,中彈的吳軍發出瀕死般的慘叫,可麵如土色的三十萬吳軍沒有一個敢上前救護的。


    又是賭輸了一大筆,吳三桂眼睛都變得血紅,扭頭過去,對著蓮花山已經暴露出來的明軍陣地瘋狂的嘶吼著。


    “開炮,還擊,摧毀那些宋賊的大炮!”


    在他的喝令中,一百三十門紅夷大炮亦是調轉了炮口,向山坡發起轟鳴。


    駐守蓮花山一帶的是宋青書親率的第一方麵軍,有乞活,革左,鳳陽所部一大部分主力師在內足足四十三個師,斜切著構成防線,仿佛一根巨大的魚鉤,占據了蓮花山一帶所有山脊,正麵阻攔在吳軍麵前。


    如今的地形與局勢,恰好與後世一百四十年後的滑鐵盧戰役極其相似,鄱陽鎮位於前沿卡著吳軍進攻的左翼,使其不敢盡全力,而東北方向的蓮花山又阻攔了吳軍的右翼,不論吳三桂要像哪個方向主攻,都會受到另一麵交叉火力的牽製與狙擊。


    而麵對吳三桂瘋狂的炮火報複,宋青書也是向威靈頓公爵學了一招,前沿步兵直接趴在了挖出來的矮牆壕溝底下,而三百門大炮,這是被拽著向後退到了山脊另一側,洶湧而來的炮彈不是從山頂上飛了過去,就是被山脊所阻攔,超過三十五個師悠閑地聽著對麵巨大煙花的炸響。


    這次炮擊足足進行了半個時辰,直到軍需官戰戰兢兢的向吳三桂匯報,彈藥快要用盡時候,方才停止了炮擊,拿著望遠鏡,吳三桂陰沉的向前眺望著,蓮花山上,被大炮沉重的炮彈蹂躪過兩次,樹木已經東倒西歪倒塌了不少,可露出來的明軍旗幟卻依舊堅挺的插在陣地上,巋然不動。


    被彈片在臉上劃開一道猙獰的傷口,才包紮上,馬寶又是兇悍的扶著刀過了來,對著吳三桂重重一抱拳。


    “王爺,發起進攻嗎?”


    可沒等吳三桂下決心,另一頭,幾十匹馬忽然急促的自東麵狂奔而來,被罰去“刷馬桶”的王輔臣滿頭大汗無比驚慌的跑到點將台下,那肥重的腦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王爺,不好了,東北斥候來報,大股宋青書賊軍自饒州出發,繞道我軍右翼,直奔餘幹而去,王爺,宋賊打的主意是要包圍咱們!”


    這話讓吳三桂陰鬱的臉龐,再一次陰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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